基于城市多維視野下工業遺產價值的活化

張 妮 吳志宏

關于國際工業遺產，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國際工業遺產保護協會（TICCIH）給出的定義里，“工業遺產”是指“具有歷史、技術、社會、建筑或科學價值的工業文化遺存。這些遺存包括建筑物和機械、車間、作坊、工廠、礦場、提煉加工場、倉庫、能源產生轉化利用地、運輸和所有它的基礎設施以及與工業有關的社會活動場所如住房、宗教場所、教育場所等。”[1]主要研究的領域是工業革命遺留物與工業考古學,所以國際在“工業遺產”的概念上更注重對工業遺存作為歷史載體的文物價值的表述。

1 國內外工業遺產現狀

1.1 國外工業遺產的現狀

由于西方工業化進程比我國早數百年，在社會面臨轉型的過程中，他們對工業遺產的諸多探討和深入研究是在反復的摸索與實踐中得到的，并且自身已經形成了一套比較完整的體系。包括：從政府管理到民眾參與，對于工業遺產的分級評價與保護，以及針對特殊地區，彈性，動態的長遠規劃與處理。就拿德國魯爾工業區為例，它經歷了由工業化到逆工業化的變化，并且在此變化的過程中引發了一系列社會問題，經濟問題，生態問題等。他們通過政府把控和民眾互動得出了四種辦法：（1）清除毀滅；（2）毀滅后新建；（3）回收再利用；（4)）綜合性開發戰略；（圖1）[2]然后采用系統性和綜合性的戰略達到區域復興。

1.2 國內工業遺產的現狀

1.2.1 價值認識誤區的轉變

城市在由工業化時代步入后工業化時代或信息化時代的過程中，在一定的程度上會出現逆工業化。雖然逆工業化的過程往往是由于工廠企業的競爭力下降，而導致工廠企業破產、倒閉、外遷，以及出現的一系列衰退的現象，從而引發區域上的一些政治、經濟、文化、生態和社會等問題。在人們的一般意識里，很容易把那些破舊的廠房看作是一個地區敗落的標志。[2]因此主觀的認為，破舊的廠房沒有存在的土地價值和經濟價值，拆掉重來，置換一些公眾所需要的功能空間，或許會解決現存的問題和帶動區域的發展。但是近些年來，隨著對工業遺產研究的逐步深入，以及國內外工業遺產成功保護和再利用案例的出現，從城市發展的多重視野來看，人們逐漸意識到工業遺產潛在的歷史價值、文化價值、社會價值、美學價值、技術價值。工業遺產一路見證了城市在工業發展道路上的變化，廠房自身也就打上了社會留下的物質遺產和非物質遺產的烙印。

1.2.2 保護和再利用尺度界線

當人們工業遺產的意識觀念發生轉換之后，其實有很多價值豐富的工業遺產都被推倒和拆除了，如何對剩余的工業遺產進行“搶救性”的保護和再利用就變成當前的難題。[3]保護并非是純粹地維持原有物質空間環境和產業性質形態，用工廠廠房去填補區域缺少的功能空間。全國各地的工業遺產由于所處的地理位置，區域環境，經濟狀況的不同，我們不能用同一的規劃方法去思考和認識，而不同的工業遺產價值的側重點也不同，不能用單一的橫向標準去評價，我們有時也需要縱向的去思考。

建筑理論家諾伯·舒爾茲(Christian Norberg-Schulz)說：“改變和保護其實并不是相悖的，因為毫無保留的改變實際是破壞，而絲毫不允許改變的保存則是頑固”。我們必須認清，工業遺產的保護和再利用其實就是尋找它與城市在互相滲透和協同發展中的平衡點和驅動點。

1.2.3 雙向互動規劃思考不足

在對工業遺產的審視時，我們缺乏“自上而下”的宏觀考量和“自下而上”的微觀分析。[5]在這雙向互動規劃的過程中，最重要的主體就是政府和公眾，而規劃師只是引導規劃和指導建設。由于我國工業遺產起步較晚，致使在工業遺產保護和再利用方面，立法、理念，管理體系和管理制度都跟不上，并存在如何從城市系統規劃的角度，去理性思考政府和公眾所扮演的角色問題，解決實際操作過程中所遇到的人脈，文化，土地，產業，景觀等保護與再利用的矛盾核心問題。[3]而公眾自發參與的工業遺產項目，如北京798工廠，上海蘇州河沿岸倉庫，引起了廣泛的社會關注，達到了保護的目的，但是這種情況多是斑塊式和片段式的，并沒有達到一個由點到線，由面及體的整體宏觀效果。兩種模式的相互滲透在工業遺產發展的過程中至關重要，這樣才能提供一個彈性框架，實現真正的可持續發展。

2 工業遺產的城市視野

2.1 交通便捷與區位優勢

工業廠房由于需要具備材料開采、生產銷售和產品運輸的方便，常常位于鐵路、公路密集區域和臨江、濱河區域，以便形成便捷的交通可達性。[6]近些年來，由于城市人口快速增長和經濟蓬勃發展，使得城市的范域由核心區域逐步向外圍擴散，最終使工業廠房所處的位置也就進入城市的核心區域（圖2）。明顯的區位優勢使工業遺產在城市的經濟發展中擔任著重要的職能，也對城市空間肌理的形成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對于工業遺產如何契合周邊城市的空間環境，我們需要因地制宜的思考，從廠房自身的價值到結合區位優勢、用地結構性質和城市空間形態的總體策略，真正最大化增加工業遺產場所的附加值，使它成為區域發展的調和劑和活化劑（圖3）。

2.2 整體空間與職能滲透

近現代的工廠廠房，為了提高工作效益，將生產、銷售、辦公、居住等多種性質建筑聚集在一起，形成彼此之間的相互貫通，整體格局呈現出集中式布局。[7]同時廠房內部由于要放置大型生產設備，內部空間寬敞明亮，整體的結構性能高，水電設施容量大，這些優勢對于后期將其作為城市多重綜合體的改造利用具備很大的發展空間。工業遺產作為城市再生的活化細胞，其應該在城市發展中，不斷演進成為城市新的功能空間，與周圍城市的功能和空間相互滲透、交織，進而達到能量的交換與互補，使其成為城市發展的火力點和驅動點。[5]所以，對于工業遺產職能的界定，是從城市職能網格關系中推導出來的，而不是既定的功能區在城市中的拼貼，也不是已有成功模式的固有選擇。

圖2 工業遺產的區位變化圖

圖3 工業遺產與城市的關系圖

2.3 場所精神與記憶傳承

著名挪威城市建筑學家諾伯格·舒爾茲（Christian Norberg-Schulz），曾在1979年提出“場所精神”的概念。“場所精神”在某種意義上，是指人們記憶中的一種物體化和空間化。也就是城市學家所謂的“SENSE OF PLACE”，或可解釋為“對一個地方的認同感和歸屬感”。[7]近現代工業廠房是一個集體聚居的建筑空間，它相當于一個小的社區，人們的居住、工作、游憩、交往都可以在里面得到滿足，人們交流活動的場所也隨之在里面產生。交往是一個社區營造場所感的基石，人們通過語言溝通來傳遞自己的情感和生活，從而使自身與建筑和環境融為一個整體（圖4）。

即使是多年以后，人們再次步入到這種空間，都會感到莫名的熟悉和親切，其實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場所精神”。那些上班一起干事，下班一起吃飯，沒事大家互相串個門，有困難大家互相幫助的工廠記憶與今天鋼筋混凝土建造的高樓大廈里冷漠的人際關系形成了鮮明對比。在電子信息普及的時代，我們更需要將廠房的場所精神和集體記憶作為提升城市活力的指示器和調節器。

圖4 社區營造的五要素圖

3 價值活化的方法與途徑

3.1 評價體系與梯度保護

雖然近些年來，工業遺產也被納入到保護范圍之列，但是工業遺產的認定和普查并沒有得到全面的落實，工業遺產基礎層面研究的缺失會嚴重影響工業遺產實踐性的發展，對工業遺產進行全面和綜合的認定與分級，是保證其可持續利用和永續發展的前提與基石。[8]生態因子評價方法是一種通過建立一套完善的評價體系，在定性與定量結合上具體評價、考核生態成效的方法。[9]它具有整體性，多功能性和全面性，為城市工業遺產的評價標準提供了明確的科學依據。根據我國工業遺產的原則和特性，將生態因子的構成定為：歷史價值、文化價值、社會價值、經濟價值、美學價值、技術價值。[10—13]然后根據六個因子又深化成子因子，因子和子因子構成一級指標和二級指標，為城市工業遺產的價值評價提供了準確的方向，同時為城市工業遺產價值因子的綜合評價系統（表1）建立了基礎。[14]

可以借鑒加拿大歷史性建筑管理局（CIHB）在搜集1945年前的建筑資料中所使用的定分方式，將子因子分為三個等級（Ⅰ——Ⅴ），分數定為Ⅰ—5分，Ⅲ—10分，Ⅴ—15分。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 ,CEV—價值因子綜合值

XJ——第 J 價值因子的評定值

表1 城市工業遺產的價值因子綜合評價系統表

N——評價的指標數

W——各因子的權重，即表示各因子的相對重要程度

依據我國文物編制的方法，按照國家級，省級，市級三個等級（表2），[6]對文物實行分級利用和梯度保護，CEV是提供一個衡量廠房客觀價值的標準，CEV的值域還要通過長期的實踐摸索，它只是提供了一個彈性框架，使城市遺產保護與再利用的比重呈現一個動態變化的效果。

3.2 介質置換與空間更新

工業遺產作為人們“集體記憶”的場所，它具有公共性和集聚性。[6]當原有的工業廠房加入新的介質時，它們之間必須產生一種相互滲透的補充。從城市的視野來看，工業廠房是以集體空間的形式存在，提供給人們一個公共開敞的場所。但是工業遺產的分布多為散點式分布，可以根據人口容量和區域位置計算，在合適的區域將工業遺產轉化成市民的公共空間。[15—16]公共空間的模式分類（表3）如下：

以上公共空間的模式并不是孤立的，相互矛盾的，而是相互綜合，混合利用的。工業遺產的保護更新與再利用應該是多種模式共同作用的結果，同時也借此來加強城市空間的混合性。

表2 工業遺產分級表

3.3 政府決策與公眾參與

縱觀國際工業遺產保護與再利用的演變可知，它都經歷了公眾“自下而上”的啟動過程和政府“自上而下”的普及過程。[5]首先是由個人或團體發起，通過保護利用更新改造使區域得到了再生發展的活力，然后引起了社會和政府相關方面的關注，最后將工業遺產制度化，法律化，并且在城市宏觀調控時，也予以充分的考慮，他們之間相互協調的關系如下（圖5）。

我國工業遺產保護與再利用是近些年才發展起來的，我們可以采取首尾并進的方式。一方面，政府部門先組織專業人士對工業遺產進行普及與調查，然后再按國家級、省級、市級對工業遺產進行認定、保護與再利用，最后結合工業遺產自身的絕對價值和相對價值進行定性和定量分析與評估，還可以結合地理學，經濟學，生態學，社會學等多重視野，對工業遺產進行綜合考評。另一方面，可以通過走訪、問卷調查以及微博話題等方式，使公民參與工業遺產討論的話題，然后實地考察，深入了解他們對于工業遺產運用的想法，也可以在研究生課程學習和專項研究中開設這樣的課題，來激發更多關于工業遺產再利用的好的想法。[17]只有“上下結合”的雙向互動，才能是工業遺產永續再生。

表3 公共空間模式類型表

4 多維度轉型與融合

4.1 開發的主流模式

近些年來，為了推動本土文化發展和延續工業文明及場地文脈，人們開始有效的整合地區資源（比如名勝古跡，歷史街區，文化長廊……）來激發城市潛力。并且通過一些互聯網生活消費的大數據（比如淘寶，美團，攜程，滴滴打車……），來系統宏觀的了解居民的生活和娛樂需要。這種兼顧人性化，交互式體驗的設計模式，創造了以文化創意為主的休閑娛樂產業園區模式（圖6），以此來實現可持續運營發展，并獲得良好的經濟效益。

工業遺產作為城市內置潛在活化的細胞，它的使命在于將文藝界、產業界與消費者結合起來，并以聚集的方式成為創作與生產的基地，進一步構建一個兼備研發與創作、傳習與實驗、生產與整合營銷、展示與消費的產業網絡，以加速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

4.2 產業漸進式滲透

任何新興的產業園區，它都是從“舊”的歷史遺存中滋長出來“新”的空間維度，在其新陳代謝的過程中，使資源實現最大化的循環利用，這是值得我們去探索的。資源的全方位滲透和環狀模式使其充分的向上延伸和向下擴展。全方位指的是使資源與外部產業之間有交集，以此形成互補效應；環裝模式是資源在內部自給自足的情況下，能夠實現品質和利益的最大化。在此發展過程中，應該以文化為核心，商業開發為載體，產業滲透為驅動，來建立一站式產業和延伸產業鏈（圖7）。

圖5 群體的協調關系示意圖

圖6 文化創意園區的主流開發模式圖

圖7 資源滲透的環狀模式圖

產業（圖8）是一個包含價值、企業、供需和空間四個維度的概念，這四個維度在相互銜接的均衡過程中形成了產業鏈 。產業鏈（圖9）的本質也是對分離狀態的現狀進行調整、組合和一體化。園區產業鏈的建立有利于企業成本的降低和創新氛圍的形成。并且在產業鏈運營環節中，通過某個主導企業調整、優化相關企業關系使其協同行動， 最終達到提高整個產業鏈的運作效能。雖然產業鏈的運營是一個經濟學的范疇，但是要想實現區域經濟發展，我們就要將各領域知識交叉融合，進行全方位思考，只有這樣，才能實現工業園發展的完整性與可持續性。

4.3 業態交互式協調

這里先界定產業與業態的概念。產業主要指經濟社會的物質生產部門，是生產經營行業的實體名稱；業態是商品經營的狀態，是行業的狀態或動態的反映。業態同時也是針對特定消費者的特定需求，按照一定的戰略目標，有選擇地運用經營手段，提供銷售和服務的類型化形態，它是達成效能的手段。

業態的定位（圖10）要考慮到以下五個層面：1.站位城市的運營高度—取勢；2.多樣化盈利模式設計—明道；3.強化產品的打造能力—優術；4.內容混搭，產品跨界—合眾；5.可及資源的特色運作—踐行。在對工業園區業態操盤時，以“消費搬運”為依托形成的“內需消費集散結構”與“城市聚集的反向結構”為核心依據。因此，在對工業遺產園區的項目定位時，要站在整盤統籌的角度來系統化的思考，厘清各功能板塊及物業間的協同、開發時序及呈現次序、不同引擎間的橫向打通問題，這樣才能以現代化的眼光，創新操作模式，使項目保持長續發展。

其實，從工業園區的主要開發模式形成，到大數據分析和商業調研所得產業的分布以及主要業態形成的一系列過程中，更多的研究主體是偏向經濟學上的營銷與策劃。這也從側面很好的說明了，城市要實現全方面多位態的發展，不僅涉及到建筑學，城市規劃等專業學科，更多的還涵括了經濟學，地理學，社會學等多學科的綜合。

5 結 語

通過對國內外工業遺產系統性的了解和認識，發現工業遺產價值的活化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城市空間、功能和產業是否能有效植入，其衍生出來的效應是否能妥善解決該區域社會、文化、生態環境等一系列問題。當前我們大多是通過建筑視角來定性和定量評估工業遺產價值。從城市發展的角度來看，工業遺產本身涉及的領域很廣，無論是宏觀上，區位條件、開發模式等的選擇；還是微觀上，產業鏈以及業態功能的分布，都涉及到多重學科之間交叉的綜合問題。[18]雖然對工業遺產的保護、開發以及利用，我國在近20年來有初步的探索成果，但是在基于國情的條件下，一直沒有形成比較系統完整的體系。所以對于工業遺產保護與再利用的模式，以及使用后評價的一體化研究，還需要我們進一步思考與探索。

圖8 產業概念圖

圖9 產業鏈表達方式圖

圖10 業態各層面之間的關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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