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為救9名王室花費10億搬空4城

這是一次有預謀的綁架，這是一場政治交易，這是一些王公貴胄的冒險游戲，這更是一群無辜平民被強迫流放的斑斑血淚……

去年發生了卡塔爾被中東各國集體拉黑斷交的事件，震動世界。但在這一切之前，還曾經傳出過卡塔爾的9名王室成員去打獵被綁架的消息。這兩件事情中間，其實是有著關聯的。

用23個黑包跨國運送3.6億美元現金，在戰亂地區遠途轉移平民實現城市置換……別懷疑，卡塔爾為解救2015年被綁架的9名熱愛獵鳥的王室成員，曾作出上述“瘋狂”努力。

最近，美國記者Robert F Worth在采訪了被綁架的其中一個當事人后，在《紐約時報》披露了卡塔爾長達一年多營救工作的細節和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怪事總有因

2017年4月15日，在伊拉克巴格達國際機場，一架私人飛機降落，一群卡塔爾人出現在了機場的VIP航站樓里。 這里有15名卡塔爾人，他們一行帶了23個黑包，每個包大約都有4-50公斤重，幫他們推箱子的人無比艱難的推行著。其中一個表示自己是卡塔爾政府的高級使者，并且希望他們的行李可以不用過安檢掃描。

然而，伊拉克人拒絕了。

卡塔爾人顯然沒料到自己會被拒絕，他們一下子慌亂了，表示需要一點時間。他們商量了一下，又打了幾個電話，最終同意讓這些黑包過安檢掃描。然而一掃描，伊拉克人發現啥也照不出來，每個包里面都有磚頭似的方塊，外面由黑色膠帶纏好，以防止掃描儀穿透其中，看到最里面的東西。

伊拉克機場的海關人員就問，這膠帶里面放的是什么東西？卡塔爾人拒絕回答。

為了這幾袋行李，伊拉克人和卡塔爾人僵持了一個晚上，在第二天凌晨的時候，卡塔爾人終于放棄了，他們留下行李，直接開車去了巴格達。

之后，這些黑包被打開，里面居然全是鈔票！各種美元和歐元，這些現金加起來重達1噸多，數了數，大概有3.6億美元的現金！

這群卡塔爾人到底是誰？帶這么一大筆現金來伊拉克要干嘛？這些問題，伊拉克當局當時什么都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在他們收繳了這批現金一個禮拜后。同樣這批卡塔爾人回到了機場。跟他們同行的還有額外的另一伙卡塔爾人，他們坐著同一架飛機離開了伊拉克。

后來伊拉克當局才知道，這多出的另一伙卡塔爾人，就是16個月前在伊拉克被綁架的一群卡塔爾王室成員。

這件事后來驚動了伊拉克的總理，也讓卡塔爾解救王室成員的事件進入了聚光燈。

獵手變“獵物”

這一切，要從2015年開始說起。

那年的11月份，一個巨大的卡塔爾狩獵車隊從多哈出發，一路往南，穿過沙特邊境，再往北，穿過科威特，來到伊拉克的南部沙漠。這群人來這里，是為了翎頜鴇。翎頜鴇狩獵，獵殺易危的翎頜鴇取樂，是阿拉伯民族歷來最高貴的傳統娛樂項目之一，千年來在王公貴族中久盛不衰。

所以，這群前來狩獵的人，身份也不一般，其中帶頭的，是9名卡塔爾的王室成員，Al Thanis家族的成員，他們是目前地球上最有錢的家族之一。他們在沙漠里扎起了豪華帳篷，仆人照顧著他們的生活起居。他們狩獵的成果不錯，玩得也挺開心。

12月15日，就在他們差不多準備要回家之前的一天夜里，發生了一件非常掃興的事情——他們被綁架了……

據37歲的阿布·穆罕默德（化名）回憶，當天晚上3點左右，一個仆人突然驚慌失措地跑進他的帳篷，把他叫醒了。那個時候，他們所在的帳篷已經被一群人包圍了。他快速起床，透過帳篷的縫隙，看到周圍全是穿著制服的人和駕著機關槍的SUV。

沒過一會兒，一群手持AK-47，帶著套頭帽的男人進入他的帳篷，其中一個拿著一個文件夾，念出了寫在上面的名字。顯然，他們是在尋找這一行人中身份最尊貴的成員。

緊接著，阿布·穆罕默德就被押出了帳篷。出了帳篷，他看到自己的幾個親戚都面朝地躺著，雙手被拷在背后，后背被人拿槍頂著。看到這一幕，他猜測，這些人可能來自ISIS，自己和親戚恐怕都不能活著回國了。

很快，他們都被蒙住眼睛，塞進了SUV。

車子一直開了三四個小時后，才停了下來。雖然被綁著眼睛，但是在這里，他們隱約聽出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有噴氣機起飛降落的聲音，有士兵整齊劃一的聲音，除此之外，他們還聽到有人在念“Ya Hussein！”

這，是什葉派的口號。被綁的卡塔爾人很快意識到，自己是落到了什葉派民兵手里。

好端端狩個獵被綁架？還聽到軍隊的聲音？為了錢？于是，幾個卡塔爾貴公子決定試試自己的老辦法，“我們可以給錢！”阿布·穆罕默德掏出錢包，其他幾個王室成員也趕緊掏錢，最后，他們湊了大概幾十萬美元。

然而，綁架的頭頭對此完全不屑：“你以為我們是為了錢？”

有著“偉大”目標的劫匪

由于王室成員在卡塔爾地位高、權力大，狩獵隊被綁架消息傳回后引起卡塔爾國內高度緊張和關注。從政府到王室家族都急瘋了。對方如果只是要錢倒是好辦了，卡塔爾王室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啊！然而，綁匪偏偏還有別的目的。

卡塔爾這個國家具有一定的特殊性，靠著石油，卡塔爾幾乎是在過去30年間“一夜暴富”，這個國家人口只有30萬左右，但是GDP卻達到了1810億美元。

它剛好坐落在什葉派大佬伊朗和遜尼派大佬沙特中間，它一個小國家，又那么有錢，又不想惹太多事。于是，從1990年代開始，卡塔爾就試著想要討好每一方。它既跟什葉派的敘利亞、伊朗、黎巴嫩真主黨套近乎，又砸錢跟其他遜尼派的國家拉近關系。在中東這個什葉派和遜尼派國家水火不容的地方，卡塔爾兩邊都不想得罪的態度，反而把兩邊都激怒了。

這些年，卡塔爾的一些舉動，更是深深刺激了鄰居沙特的神經。

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之后，卡塔爾開始為中東的穆斯林兄弟會提供資金支持，在這個日趨民主的時代，卡塔爾認為穆斯林兄弟會是一股支持遜尼派民粹主義的力量。

雖然沙特和阿聯酋也是遜尼派，但是他們不喜歡穆斯林兄弟會，因為他們的存在威脅到了他們王室的統治模式。

除此之外，卡塔爾還做了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情，那就是資助敘利亞的反對派武裝。什葉派的伊朗支持的是阿薩德政權，卡塔爾的這種舉動，自然也是讓他們很憤怒。

卡塔爾打的算盤是，希望這些反對派可以贏得敘利亞內戰，贏了之后，肯定會感謝當年那個資助他們的金主——卡塔爾，這樣他們又可以拉攏一個國家。然而，敘利亞的內戰越拖越長，反對派也越來越極端。于是，卡塔爾被連帶著打上了“跟恐怖組織勾結”的罪名。

最后，它跟遜尼派國家和什葉派國家的關系都處得越來越糟。

在9名卡塔爾王室成員被綁架的幾天之內，卡塔爾政府大致就確定了綁匪是一伙什葉派武裝分子，其關系向上能一直追溯到伊朗乃至整個中東地區最具權勢的軍事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

卡西姆·蘇萊曼尼是伊朗圣城軍的指揮官，也是伊朗在敘利亞的軍事力量的指揮官，他直接向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匯報，據說他的影響力比伊朗的外交部長和總統都要大。對他來說，錢不是最重要的，這些年，他最關心的是敘利亞。

敘利亞內戰爆發之后，什葉派大佬伊朗和遜尼派大佬沙特立刻跳進來支持自己人。伊朗支持的是同是什葉派的阿薩德政權，沙特則支持反對派武裝，希望借機可以除掉阿薩德政權，拉攏敘利亞進入遜尼派陣營，從而孤立伊朗。

那么這一切，跟那幾個被綁架的卡塔爾王室成員有什么關系呢？因為前面也說過，卡塔爾也資助了敘利亞的一些反對派分支。

卡西姆·蘇萊曼尼希望能以這幾個被綁架的卡塔爾王室成員為籌碼，讓卡塔爾幫忙推動他的“敘利亞四城計劃”。

什么是“敘利亞四城計劃”？

簡單來說，敘利亞當時有四個城市，兩個敘利亞西北部的什葉派城鎮，也就是在A點。另外兩個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旁邊，也就是B點。

A點兩個城市里的民眾，是親首都敘利亞政府的什葉派，當時正在被反對派包圍。B點的兩個城市里的民眾，是親反對派的遜尼派，當時正在被卡西姆·蘇萊曼尼的軍隊包圍著。

《紐約時報》指出，這批什葉派武裝人員的最終目標是協助伊朗的鐵桿盟友、同為什葉派卻深陷重圍的敘利亞阿薩德政權。伊朗一直謀劃著為阿薩德“解圍”，除了消滅反政府武裝，更重要的是驅逐大馬士革周邊城鎮的遜尼派人口，以斷絕首都附近的反政府勢力根基。一項“四城人口交換”策略應運而生，其核心內容大致為：令大馬士革附近兩座遜尼派城鎮的居民整體“北上”，同時讓該國北部兩座什葉派城鎮的居民“南下”。

這個想法，在卡塔爾王室成員被綁架之前，伊朗就提出來過。敘利亞反對派代表當然是不理會他！然而，卡塔爾王室成員被俘給這場本難以實現的地緣政治博弈提供了重要的籌碼。因為在敘利亞西北部親敘利亞政府的那兩個什葉派小鎮Fua和Kefraya，當時是被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包圍了。而包圍這兩個城鎮的反對派，是受卡塔爾的資金支持。

伊朗代表明確表示，他們可以命令真主黨停止對遜尼派城鎮Madaya和Zabadani的包圍，卡塔爾幫忙去勸反對派也結束對什葉派城鎮Fua和Kefraya的包圍，然后，四個地方的居民互換城鎮。卡塔爾要協助相關談判，計劃落成后俘虜將立刻釋放。

按《紐約時報》的話說，當時的卡塔爾只顧王室成員安危，早已顧不上興師動眾的“人口交換”會造成何種后果。于是，卡塔爾以“中間人”的身份在中東諸多勢力間游走，試圖說服真主黨、伊朗方面以及敘利亞反政府軍等達成一致。

條件說好了，卡塔爾就馬上進行運作。但是，事情怎能如此簡單，在這戰火紛飛的區域，轉移四個城鎮的居民，如何轉移？而且，有些反對派武裝堅決反對這個計劃，甚至不惜展開恐怖爆燃活動。

在卡塔爾的努力下，最后，事情還是敲定了下來，先解除這四個區域的包圍，然后把這些居民運到各自相應的安全區，至于這些城市的未來怎么整，以后再說。但是兩邊都依然有人反對，怎么辦？砸錢！于是卡塔爾為了順利完成四城計劃，在其中又撒了很多很多錢。

一波三折

卡塔爾在這邊努力砸錢完成伊朗的計劃，但是，幾個月過去了，伊朗也絲毫沒提放人的時間。卡塔爾于是在配合伊朗的同時，開始尋找其他救人的辦法。一波又一波的中間人來到卡塔爾，表示他們可以把人救出來，只要給錢就好。

“一個伊朗人過來說：給我2000萬美元，我把他們幾個弄出來”，“甚至王室家族還有人給了一個叫‘全球戰略咨詢的公司200萬美元，希望能救出家人。然而這個公司的老板竟然是一個希臘的鞋子銷售員，被騙了！”一名卡塔爾的官員回憶說。

卡塔爾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他們甚至考慮過出動軍事力量去解救人質。

很快，16個月過去了，但是卡塔爾還是沒有放棄。終于，在2017年4月的一次阿拉伯內政部長會議上，他們似乎找到了一個機會。在那次會議上，卡塔爾的內政部長見到了伊拉克的內政部長Qassim al-Araji，他在什葉派民兵組織中有很多關系。

在兩人的談話中，Qassim表示，他知道是誰綁架了這9名卡塔爾王室成員，并且知道如何把他們弄出來。但是有幾個條件：卡塔爾的高官需要親自處理整個過程，然后，卡塔爾方面不能把此事告訴伊拉克政府的任何人，因為其中也有各種派系競爭，最后，還是給錢。

這樣，就出現了文章一開頭那一幕，卡塔爾的談判小分隊帶著23個黑包抵達巴格達。然而，一到機場他們就懵了，他們發現Qassim根本就沒有他自己說的那么神，連讓他們這些行李不用接受安檢掃描這事都做不到。

機場發生的這事很快傳到了伊拉克總理的耳朵里。他大怒，當即派出一批武裝的反恐士兵前往機場守護這23包鈔票。卡塔爾人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沒辦法，只能先扔下錢前往巴格達。這23包現金，后來被轉移到伊拉克的中央銀行金庫。

伊拉克總理這橫插一腳，把整個計劃都打亂了。

按照原定的計劃，23包錢的交付和四個城鎮居民的轉移工作將在同一時間進行。轉移工作一開始就放人。為了確保反對派武裝能執行這四城計劃，卡塔爾向他們支付了至少5000萬美元。

當時，什葉派的居民正在按計劃被運往阿勒頗，遜尼派的居民也正在被真主黨士兵趕出家園。然而，23包錢卻在這節骨眼上弄沒了。

卡塔爾的談判小分隊到達巴格達后，被安排進了伊拉克總理指定的地方住。那一天，他們瘋了一般的打電話，打給他們認識的所有伊拉克人，官員、內閣成員、國會議員他們全打了個遍，各種賄賂，提供巨款，多哈和迪拜的豪華住宅，只求他們能幫忙把那23包現金弄回來。

這一邊，錢出了問題。另一邊，四城計劃也出現了問題。

當天下午3點30左右，一隊運載什葉派居民的大巴車在Rashideen的一個檢查點停了下來。這時候，一輛深藍色的貨車也在它們旁邊停下。停下沒多久，砰的一聲，這輛貨車爆炸了！這次爆炸的威力非常強大。126人在這次爆炸中喪生，其中包括68名兒童，另有數百人受傷。

當時沒有人確定這次爆炸的具體兇手是誰。但很多人在后來都表示，這次爆炸是為了阻止四城計劃，因為在很多反對派和圣戰分子眼里，這個計劃就是白白送給伊朗的禮物。

而在其中最無辜的就是被迫離開家鄉的敘利亞平民了，四城計劃，在他們看來，更像是被流放。

盡管如此，在爆炸的幾天之后，四城計劃的平民轉移工作還是繼續進行，沒過多久，四個城鎮的居民就大部分被轉移完了。

這時候的一天晚上，卡塔爾談判小分隊偷偷溜出了他們在伊拉克的居住處，前往指定地點跟綁匪見面。綁匪給他們看了一個視頻，證明這些被綁的卡塔爾王室成員還活著。在這次見面中，具體他們還說了什么，無從知曉。

但是，見面之后，卡塔爾談判小分隊立馬回到巴格達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了。雖然這時候，那23包現金還在伊拉克的中央銀行，但是他們似乎已經想出了別的辦法。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9名卡塔爾王室成員被釋放了，洗澡，理發，傭人伺候，好吃好喝招待。在他們回國之前，綁匪將他們送到一個私人牧場的房子里，各種殷勤。

2017年4月21日，這些卡塔爾人質被送到巴格達，先在伊拉克的情報局接受了送別宴會，然后終于踏上了回家的飛機。

無辜者的血淚，貴族的劇

人總算救回來了，但是因此，卡塔爾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紐約時報》估計，算上兩筆贖金、各種打點行賄的開支以及實施“人口交換”的花費等，卡塔爾在營救行動中恐怕至少“砸”出10億美元。而一向在遜尼派與什葉派之間“左右逢源”“夾縫中求生存”的卡塔爾，因為暗中支持伊朗的四城計劃并向其交付巨額贖金，而激怒了如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等遜尼派掌權的國家。作為回應，在綁架案后，這些國家開始對卡塔爾實施全面經濟封鎖。卡塔爾還遭遇了“塌方式”斷交，沙特阿拉伯、巴林、埃及、阿聯酋、也門亞丁政府、利比亞東部政府、馬爾代夫、科摩羅和毛里塔尼亞以卡塔爾支持恐怖主義為由，在2017年6月陸續宣布與其斷交。

然而在卡塔爾一些王族眼中，這場令敘利亞四城物是人非的大規模營救行動不過是一場“帝王游戲”。化名為阿布·穆罕默德的綁架事件受害者表示，他們捕獵行前受到各方的極力反對，包括親友都說“你們瘋了”。即便如此，一行人仍未抵住游戲的誘惑，表示熬鷹獵隼如同“吸毒一樣上癮”。他甚至還表示，自己已開始為再次出獵做準備。

就在一眾王公貴族重回養尊處優生活的同時，敘利亞四城的百姓卻遭受著背井離鄉之苦。卡塔爾官方稱“四城計劃”是一項“人道主義救援計劃”，但身處其中的敘利亞民眾卻憤怒地認為這是一場“強制性流放”。更讓人悲傷的是那些無辜的死難者。

（綜合摘編自《環球時報》、瞭望智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