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林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 210037)
席居制占據了中國古代居住史悠長的時期,以席居制的居住特點作為起點,通過對我國建筑以及家具的演變史的基礎上,參考大量文獻資料,探討席居的發展與消亡過程以及它的傳承方式。
“筵亦席也。鋪陳曰筵,藉之曰席?!惫湃送ǔTO席并不止一層,一般先鋪設在地面上的為筵,在筵上面鋪設的為席。古代一般是先用較為粗糙的材料鋪墊在下方,然后再用較為細軟的材料鋪設在上方,用作坐臥工具?!犊资琛分杏涊d:“設席之法,先設者皆日筵,后加者為席,假令一席在地,或亦云席,所云筵席,唯據鋪之先后為名?!惫省绑邸迸c“席”的其中一個區別在于鋪設的先后順序以及材料的柔軟度不同;另一區別為筵基本滿鋪于室內的地面,席是要加在筵上的,只在坐臥處鋪設,所以在鋪設面積上二者也很大的不同。
古人席地而坐中的席代表有著褥墊和草席意義的茵席。在漫長的席居制的居住形式下,上至宮廷朝堂下至百姓起居,都遵循著這種的生活習慣,這種獨特的生活方式也衍生出來了一系列的民間風俗、禮儀制度、衣履式樣等特征。席居制的主要居住形式為席地而坐,席地而臥,入室脫屨?!皠β纳系睢钡挠涊d表明這種恩典代表古代權利的頂峰,地位僅次于帝王,由此可見席居的尊卑性。同時,《禮記》中“曾子易簀”典故中曾子臨終更換臥席也這表明席居制具有嚴格的尊卑特征。由席居制衍生而來的是中國古代的坐姿,主要有:“跪坐”、“跏趺坐”以及“箕踞坐”。其中“跪坐”是人的膝蓋彎曲而坐,它是古代跪拜禮節的起源;二“跏趺坐”是指人盤腿而坐,將腳背放在股上,這是佛教的一種打坐姿勢;“箕踞坐”是最為不拘禮節的一種坐姿,席地而坐,隨意伸開雙腿像個簸箕。
原始農業的出現導致古人居住方式從洞穴類轉變為地穴式、半地穴式的“棚屋”,后逐漸在平原近水區域發展為“干欄式”建筑。考古發現中國古代氏族社會時期的房屋遺址,由穴居發展而來的木骨泥墻房屋分布在黃河流域,而長江流域多水地區的干欄式建筑由巢居發展而來。除此之外,在河姆渡遺址以及浙江吳興縣錢山漾遺址中都發現了竹制品,其中包括竹編席和竹篾等物,且編織方式已較為成熟。早在原始社會時期席居就伴隨著干欄式建筑而存在。隨著古代建造技術的成熟與發展,中國建筑的尺度與規模越來越宏偉壯大,建筑內部空間的尺度也逐漸趨向于寬敞,傳統低矮的家具和僅供坐臥的席無法滿足人們的居住需求,家具開始往高、大的方向發展,垂足而坐逐漸開始取代席地而坐。
黃現璠先生表明席地而坐是唐以前的居住方式,唐后發展為椅坐。東漢時期,北方游牧民族對中原地區影響深遠,其中胡床傳入中原,但當時僅是帝王貴族的坐具,并沒有在全國普及。《說文解字》中對于床的解釋為安生之坐,顯然,當時床是以坐為主要的功能。到了魏晉南北朝政權更迭頻繁的時期,在戰爭的影響下,中國南北方在文化、建筑、藝術、宗教等多個方面互相影響,交相滲透。少數民族進入中原時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習慣,垂足而坐的高坐具——方凳、圓凳、胡床等進入百姓日常生活,雖然這些家具沒有達到完全取代傳統席居制的地步,也促使了低坐家具逐漸發展為高坐家具,所以到宋代隨著高型家具發展成熟,席居制基本消失。
從南北朝開始,除了宮廷廟堂還使用席居作為祭祀的禮儀外,在人們日常的生活中,逐漸不再使用席居制。交椅的普及加快了席地而坐向垂足而坐的轉變,它使席慢慢轉變為床具上的鋪墊,在生活中的必要性也逐漸減少,但這也經歷了一個漫長的交替轉變過程。 《韓熙載夜宴圖》中,主人韓熙載以盤腿的坐姿坐在椅子上,其余賓客或用席地而坐,或用垂足而坐,坐姿隨意多樣。這種現象表明席居制的生活主流雖然受到坐具的沖擊,但在當時仍然算是宴會是的一種主要形式。但到唐朝時,杜甫《夏日李公見訪》中說道:“展席附長流”,這里意思說席是臨時展開的,表明席居已經不是當時人們生活的常態了,席居制的居住影響正在逐漸消失。至宋朝,家具經歷變革,高坐家具基本普及,高桌、高幾、高案隨之出現,這種變化使得垂直而坐變成人們固定的姿勢,也代表了中國古代起居方式的徹底改變,垂足而坐占據主導地位,席居制的生活形式已經退出主流地位。
坐姿的改變并不是席居制消亡的唯一原因,劉致平先生在《中國居住建筑簡史》中提到:“席地而坐即使由干欄式構造產生的習慣。”一種生活習慣的產生必然與其所居住的空間類型有關,席居因干欄而存在,同樣,隨著干欄式建筑的退潮,席居制必然逐漸的退出人們的主流生活。因為干欄式建筑,下層用架空,上層做居住用,對木材損耗極大。而干欄之所以從中原腹地退到西南地區,與中原地區林木資源減少息息相關。
中國地域遼闊,古代大部分地區均使用木構造建筑,對木材的需求以及消耗數量龐大。隨著木材的減少,人們不得不限制材料的使用,宋《營造法式》嚴格的限定了木料的使用。木料的不足必然影響了房屋的建造,“議欲營之,獨闕一柱”,可見到南北朝時期樹木的匱乏已到極致。宮殿建造已經如此,民間必然放棄干欄這種木造房屋,轉而采用石磚等材料建造民居。干欄式建筑的退潮,使席居制失去了存在的前提,開始逐漸衰微。干欄的退潮是席居制消亡最深層與物質的原因。
西南地區森林廣布,木材資源分布,建筑取材更為方面與充足,使得干欄式建筑形式在此區域得以保存,席居制的生活習慣也自然延續下來。西雙版納傣族居住的干欄式民居稱之為“竹樓”或“木樓”,有上下兩層樓且以竹木為主要的建筑材料,,樓下架空作為圈養牲畜和存儲區域,在樓上居住區域,在地面鋪墊單人坐席,在廊間也在地面鋪席,要求居住者遵循著入內先脫鞋的習慣。在廣西壯民居住的干欄式民居“麻欄”中,“不施桌椅床榻唯有一牛皮為裀席,寢食于斯。”與傣族民居鋪設席子不同,麻欄民居中所鋪設的席子雖用的是牛皮,但以上兩者的生活形式是席居制的一種延續。
日本至今仍保留了席地而坐的習慣,其特有的和室空間則是對于席居制的延續.席居制“度堂以筵”,目的是為了室內筵席的滿鋪與整鋪。和室空間作為一個私人空間,它繼承了席居制的“以筵為度”的特點,將這種度量模式稱之為“疊敷”。和室空間內由固定尺寸的疊席滿鋪于地面,通過席子的大小和數量便可知道這個空間的面積。同時為了避免對于疊席的切割裁剪,達到空間地面使用的整體與美觀,建筑的尺度必然需要與以疊席的大小尺寸相聯系。和室空間內一般只擺放一張小茶幾,幾個坐墊,一些寢具,主要作為茶室、書房等私人區域。進入空間時,需要脫去鞋子,赤腳走在疊席上,這種傳統席居習慣的保留一方面是日本對于干欄式建筑地面架空這一特點的保留,另一方面則歸因于日本人對于自然的熱愛,以及親近自然的想法。
席居制作為我國傳統建筑文化的一個載體,是傳承我國居住歷史與建筑文化的重要方式。雖然隨著社會的進步與居住空間的轉變,席居制受到建筑、家具、民居等多種力量的沖擊,仍舊以獨特的方式得以傳承下來,讓我們能夠探索其永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