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大學音樂舞蹈學院 510000)
粵劇素有“南國紅豆”之美稱,作為嶺南文化中的的一大藝術瑰寶,因其特殊的發展方式、獨特的藝術魅力曾吸引了大量的學者對其進行考察探究,在談及粵劇的起始淵源,早期粵劇研究者麥嘯霞的《廣東戲劇史略》、陳非儂的《粵劇六十年》認為粵劇已有700多年的歷史,歐陽予倩則在《談粵劇》認為粵劇形成于清代中葉,而當下部分學者在研究粵劇起源則另有新的看法,梁威在《粵劇源流及其變革初述》中通過對大量的史料考察認為廣東戲劇起源明、清時期,余勇在其博士論文《明、清時期粵劇的起源、形成和發展》亦論述了粵劇在明、清時期的一個起始脈絡。粵劇作為一門發展歷史悠久的地方劇種,從明清時期發展以來直至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一直活躍于嶺南地區,其演出形式經歷了從“外江班”到四處下鄉的“紅船班”再隨著社會的發展到定駐戲院的“省港班”,演出內容形式也不斷隨著社會外界的變遷而發生著改變,戲曲語言從“戲棚官話”到“白話”,劇版編制從全男班、全女班到男女混合班,無一不展示著粵劇在發展過程中所歷經的變化。
梅利亞姆在其《音樂人類學》中認為“民族音樂學研究的產品來自于人類存在的人文方面,但其產品是人類行為的結果。”1這個觀點從某一程度上肯定了音樂作為一種文化存在于人類生活中,但是音樂的來源于人類的行為密不可分。中國的戲曲種類繁多,各個地方劇種均有其獨特的地方特色。粵劇的起源經歷了從外江班、本地班最后稱之為粵劇,劇種的發展和名稱的轉換與其所存在的社會背景有著密切的關系。清乾隆二十二年“一口通商”政策的頒布,推動了廣州經濟的發展,加大了外來人口的流動。“外江班”便在此時應時而生,梨園會館的設立便是外江班在粵發展繁榮的一個有力說明。外江班多來自于江蘇、湖南、江西等地,外江班在粵的不斷發展極大程度的推動了粵劇本班的發展。
早期粵劇的根據地多在郡邑鄉落,由于劇班時常受邀前往鄉下集會、祭祀、特殊節日進行演出,因此具有深厚的群眾基礎,粵劇植根于民間中,便受到民間文化對其的影響。早期粵劇在音樂唱腔、伴奏樂器以及舞臺表現上以高、大、響、闊的方向發展,鼓聲嘹亮、音樂高亢、唱腔尖銳、表演排場華麗奢靡,以適應農村廣闊空曠的演出地點和萬目共矚的觀演人群。演出內容多通俗易懂、風格古樸,極具平民化氣息,演出劇目為一整本,適合農村老百姓的欣賞習慣。
粵劇開始從農村轉移到城市既是順應一次時代變遷又預示著粵劇一場新型的變革。20世紀初期的廣州,剛剛結束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統治,卻又處于軍閥陳濟棠的統治之下,在一片“鬧革命”的呼聲中粵劇以其通俗易懂且被大眾喜聞樂見的特性被一些“有志之士”加以利用,以劇目的方式宣傳革命,在形式上借鑒了從日本傳來的白話劇,因此在粵該劇又稱為“文明戲”。劇目內容與以往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不同,其劇情更加貼近生活,更具號召性。
趙磊在《民國時期廣州戲院行業發展概述》一文中對廣州戲院在二三十年代發展過程中的社會背景進行了分析,1921年到1938期間戲院的發展可分為兩個階段,從1932年以前經過多年戰亂后的治理,政治環境的穩定使戲院行業得到較為安穩的外部經營環境。在1932到1934年期間達到繁榮的頂峰,1934年之后廣州政治環境再度緊張,戲院身份不獨立,政府多頭管理與過度約束造成戲曲行業的發展急速下降。因此,劇種的發展與其所依附的外部環境緊密相關,粵劇的發展尤其受到當時政治環境影響。
隨著廣州城市工業化進程的加快,城市的不斷繁榮,粵劇省港班的發展,各大戲院次第興建,粵劇的重心從農村正式轉移到城市。作為一個集商業、貿易、金融于一體的城市,其發展之勢十分迅猛。吸引了眾多外來文化的入駐。其中影畫院上演的西方影片對粵劇產生了一定影響,由于西方影片內容短小、簡潔,故事新穎,而傳統粵劇劇目相對繁冗、劇情拖沓、較少創新,因此在20世紀粵劇行業出現了專業編劇,香港黃兆漢先生在《二、三十年代的粵劇劇本》中對粵劇編劇的人員、形式有進一步深入研究,據他考證當時的“省港大班”約每一個星期就推出一個新劇本,當時有專替戲班編劇的專業編劇者,個別班還設有“編劇部”,語言字音上主要使用廣州方言唱、念,劇本中則也會出現的怪字、假借字、訛音字等。在宣傳劇目方面也采用了新式媒介—報紙進行宣傳。
談及在20世紀以來的發展,粵劇可謂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是一個粵劇輝煌的年代,眾多學者對這一時代粵劇的發展與改革進行過研究。傅謹在《民國前期粵劇的轉型》中對粵劇新的演出場所“城市戲院”的發展、新劇目的創編、粵劇演員腳色體制的演變從“十大行”轉變成“六柱制”—文武生、花旦、武生、丑生、幫小生和幫花旦。以及在新時代對戲院舞臺布景所進行的改革,演員服飾的爭奇斗艷均與傳統在鄉下進行演出的“紅船板”大相徑庭。黃純在《民國前期廣州粵劇全女班演出新探》中曾以《廣州民國日報》中刊登的戲曲廣告、相關新聞及評論文章為依據,以二十世紀上半葉的粵劇全女班為對象,對廣州粵劇全女班的戲班數量、演出場所、演員陣容和演出劇目進行了分析研究。粵劇全女班以其商業化的運作模式,革新式的舞臺表演藝術,名角效應的宣傳手段亦是對在受到外來文化沖擊下的粵劇的新型改革方式。
粵劇不僅以其觀賞性娛樂大眾,其中更加兼具宣傳與教育功能。清朝咸豐年間曾因粵劇演員李文茂參與天地會起義,率領數千紅船弟子在廣州揭竿而起,參與者均衣冠戲服,頭扎紅巾。史稱“紅巾軍”盡管最后以失敗告終,導致粵劇被統治階級禁演。但利用粵劇對市民影響力起義的事件卻仍有后來者。辛亥革命時期的“志士班”便是通過以戲劇為載體,編排具有時代的特征的劇目,宣傳反帝反封建的思想,更加以其故事內容影響著市民的思想觀念。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初期粵劇的發展達到巔峰時期,盡管當時戲院行業十分繁榮,但當時處于陳濟棠統治下的廣州,社會風氣仍是相對保守,在戲院中男女觀劇必須分區而坐,當時演出戲班亦不可男女同臺演出,而率先打破這種風氣的是香港的太平戲院的人壽年班,在接受了外國新思潮的影響之后,便對粵劇進行改革,開始了男女同臺演出。其影響不僅是對粵劇打開了風氣之先河,更是從一定程度上讓社會人際關系交往隨之產生影響。
梅利亞姆認為音樂人類學是探討“音樂中的文化”“音樂作為文化”,強調文化中的音樂,關注的是音樂所存在的文化語境,音樂作用于人的意義。而音樂的存在本身就是文化之一,粵劇作為嶺南文化中的不可或缺的藝術瑰寶,從其起源、發展、繁榮均離不開其生長的背景文化,而粵劇又反作用于嶺南文化,為嶺南文化增添了一筆獨特的藝術魅力,粵劇早已深深植根于嶺南人們的心中,喝早茶,看戲,是“老廣”的一項傳統愛好,時至今日,這一愛好仍在持續。粵劇甚至更多成為廣府系華僑對故鄉故土的精神慰藉,處于異國他鄉時,一曲粵劇是對故鄉無限的深深眷念,拉近了與故鄉的距離。站在文化語境的角度看音樂,不僅僅是細分其音樂作品,該音樂種類的產生 的時代背景及其發展、音樂所包含的內容、所賦予的意義,皆是值得深入探索。
注釋:
1.參見梅利亞姆《音樂人類學》中第三章《方法與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