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洛佩茲 張建國
海冰消融季節,賓格克島狹窄海灘上潮汐的日漲落周期很難辨認。在北冰洋的這一區域,波弗特海的海水拍打著阿拉斯加北部海岸,潮汐上漲很少,只能用指尖測量。無風的日子里,海邊水面映出的云彩一如原物,沒有變形。如果你有足夠耐心,在水邊站六個小時,水面才會上升到你靴子的跟部。這片土地還有另一個特性。北極東部,在昂加瓦灣和加拿大群島的海灣,潮汐漲幅很大,可上漲40英尺。
賓格克島位于北緯70°35′、西經149°35′,距阿拉斯加北部海岸幾英里,在科爾維爾河三角洲東約30英里。該島是瓊斯群島的最西部分,受到遷徙野鴨的青睞。瓊斯群島像一個長條形屏障,保護著名為辛普森淺海峽的沿海淺水區。
這部分北極海岸很少有西方人造訪,直到最近,這一情況才有所改變。1968年2月,在賓格克島以東40英里的普拉德霍貝發現了油田;晴朗日子里,東邊的地平線上,油田冒出的烏云般黑煙依稀可見。該島西南幾英里,在大陸上的奧里克托克角,有遠程預警系統的站點。賓格克島上有現代探索者的廢棄物:工業勘察和軍事行動留下的遍地碎屑,近期因紐特人和科學考察營地遺留的垃圾——黃色聚乙烯繩子、空木箱、白色汽油桶和外裝馬達零部件。
賓格克島長約四英里半,有幾處寬度達半英里,它最明顯的人類跡象是,島的西端屹立著一個小屋和兩個淡黃色隔板建筑物,島的東端屹立著一系列沿??辈鞓俗R物。兩個夏天的部分時間,我和幾位海洋生物學家,住在該島西部海灘邊的其中一個單間小屋。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海上;但遇上“壞天氣”,比如,八月常見的暴風雪或波濤洶涌的海面,讓我們無法在小船上有效作業,我就會在島上的苔原平原漫步。
在這片土地上緩緩行走。體驗著它帶來的直觀感覺,期待著它可能隱藏的東西,這是我的老習慣了。眼睛突然被草叢里閃亮的東西吸引——那是昆蟲的外殼。鼻子湊近小花,聞北極特有的清香。雙手翻起一塊奇形怪狀的骨頭,推斷著是什么動物。直到腦海中出現它的樣子,和它原來在島上活動的情景。發現不規則的石頭,就會起遐思,遇到腳印和破碎的蜘蛛網,就企圖想清這里究竟發生過什么事兒。
那兩個夏天,我還發現,野鴨蛻下的毛被沖上長長的海岸線。成堆地堆在海灘上。在瀉湖區一邊的淺水中,我發現了北美馴鹿完好的蹄印,清晰得就好像馴鹿剛剛在黏土上跑過。它們肯定是春末踩著最后的冰層,從這里穿過。苔原上動物痕跡非常明顯的地方,我都蹲下來仔細研究:加拿大黑雁在淡水池塘邊吃過草;環斑海豹的頭骨被海冰或食腐動物向陸地上移動了幾百碼,草叢被一只休息的狐貍壓平了。
在海灘階地底層臨海的一面,我看到苔原下閃閃發光的冰層邊緣。懸在其上的是土壤表層和像眉毛一樣濃密的植物。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嘗試,但最終也沒能成功靠近進食的雁群。因為雷鳥近乎完美的偽裝,它們在地面上神出鬼沒,時隱時現。我把下列東西帶回小屋,放在床邊的架子上,保存一段,沉思一番——它們是這片土地的遺跡:別盧哈鯨魚脊椎骨的碎片,疑似史前海洋等足類動物的甲殼,數捧羽毛。在我溫柔的審視下,這些有形的東西還是洋溢著某種原始的神秘。
從有時的照片上看,賓格克島似乎荒涼凄慘,毫無生氣,令人失望。冬天里,它消失在茫茫白色之中,向海一邊融入波弗特海白色的海冰中。向陸一邊融入沿海平原白茫茫的苔原,看不清任何界限。六月,該島才顯露出燦爛面孔,鮮花、昆蟲和鳥類隨處可見,但短短幾個月后暴雪初臨,眼前又是白茫茫一片。在西方人的想象中,矗立的全冠樹令人鼓舞,云雀的飛翔和叫聲令人欣喜,風吹拂高高草叢的景象更令人舒心,這樣看來,賓格克島相當貧瘠。初到島上時,我也把荒涼看成是它的一個特征——我讀過或聽過此類描述。然而,在開始熟悉這個島的短短幾周里,我發現它并不荒涼。我們把這類景觀想象成原始、荒蕪、和異教之地,這明顯是偏見。就是在類似這樣的地方,我們不假思索地存儲毒物或實驗武器;我們會把它看成像沙漠一樣的地方,我們曾向那樣的地方流放異教徒,釋放背負我們僭越罪名的替罪羊。
我們很難理解地球上各不相同的景觀。就像我們聽不懂野生動物的交流。我們對故鄉的親近和自信等復雜情感,很難在其他地方復制。
西方思想傳統認為,所有文化的人不得不去探尋,人類因為經濟驅動去尋求新土地。迷失在這一有效卻缺乏人情味的觀念之中的,是這樣一種思想:比較簡單地去渴望。渴求不太復雜的生活,渴求新鮮的親密接觸和不斷更新。這些渴求也驅動我們進入新土地??是笫瓜胂髮λl現的東西產生曲解。對財富、復興和勝利的渴求,與科學測量和描述,或經濟擴張的迫切需要一樣——或者比這些因素更能——決定對新發現土地的地理判斷。
1893年,弗雷德里克·杰克遜·特納在美國歷史協會的芝加哥會議上宣讀一篇論文,改變了美國史學的進程——轉變了歷史學家的觀念。使他們重新認識如何把過去的基本材料按因果關系聯系起來的編史方式。特納的觀點被稱為“邊疆假說”,當今,它已經成為我們看待一個國家的過去的重要方式,似乎成了不言而喻的東西。但在當時,它因太獨特了,沒有得到認可。
1893年之前,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為,美國是由脫離歐洲影響的渴望塑造的,或者說,是由導致內戰的經濟和社會問題塑造的。特納提出了第三種觀點:美國是由它事實上和觀念上的西進邊疆塑造的。特納認為,以進取心、首創精神和艱苦努力為顯著特征的美國民族特性,可以從其公民在邊疆的種種經歷中看出一些端倪。歷史學家改進并推斷了近一個世紀,最后普遍接受了特納的假說。
特納的觀點至少表明了兩點:第一,一個國家的歷史的敘述方向可以修正:第二,歷史展演的場所——地理景觀既是真實的,又是不真實的,原因是,一方面,它的確對人類產生了實實在在的深刻影響,另一方面。它只不過是一種心理投射,是人類感知的產物。北美歷史上,19世紀的西進運動最能說明這一現象。針對低草草原還是高草草原適合耕種,政客、出資人、報紙編輯和商人進行了激烈爭辯。在大多數爭論中,趕往新興地區安家的人和愛唱反調的人的政治偽言,以及農業理論家的抽象概念,壓倒了當地實際的降水記錄證據和當地居民的陳詞。
也許這是顯而易見的。在現代,北美地區最令人厭煩而且最具諷刺性的政治問題之一,是華盛頓和渥太華頒布法律法規時,似乎對這些法律法規要推行的地區的實際條件完全無知。然而。我們無論是誰,即使不厭其煩地在一片土地上漫步,也不能完美地了解這片土地。我們的認知會受先入之見和欲望的影響。自然景觀是空間和時間未加雕飾的寓所,不可能完全看透:但這并不一定使我們在尋求了解它的過程中處于不利境地。各種自然景觀在形式和色彩上,在固有的生命多樣性方面,在土壤的觸覺品質、暴雨拍地的聲音、花蕾的氣味等方面,本來就是神秘的,相信這一點——相信各種自然景觀是神秘的種種組合,就比較容易探討它們。我們需要的只不過是承認它們的神秘本質。就像承認生活中的其他神秘現象那樣。需要指出的是,這種神秘不同于不解之謎。
此刻,我記起兩件事。在阿納克圖烏克帕斯,我問一個男士:你造訪一個新地方通常做些什么啊?他回答說:“我傾聽?!睕]有別的。他的意思是,傾聽這片土地在訴說著什么:在這片土地上四處走走,長時間開啟各種感官,集中注意力,欣賞它的方方面面,自己不說一句話。他相信,以這樣一種尊重態度進入,這片土地就會敞開心扉。另一件相似的事兒,是一批美國畫家的經歷。為了尋求一種不同于其十九世紀歐洲同行的價值認同,這批畫家開始把這片土地想象成本身就具有非凡力量:令人著迷又讓人恐懼,永遠引人矚目又豐富得不可捉摸,充滿未知又野性十足。正如“上帝的面孔”。他們如是說。
當我邁出賓格克島的小屋,映入眼簾的是向南部和東部蔓延的普普通通的苔原平原。幾只綠灰色海鷗從地面飛起又降落。我感到濕冷空氣猶如從冰箱里涌出,直撲我的面頰。離小屋的門有幾碼,一只死了的普通雌絨鴨,僵硬地、孤零零地躺在苔原上。再往西幾碼,一張髯海豹皮被老練地拉伸在短木樁間進行干燥。幾碼之外,一只北方瓣蹼鷸在淡水池塘水面猛烈地轉來轉去,捕食浮游生物。
西南風已經吹了兩天,所以今天我們沒出海。天空陰沉,暴風雪即將來臨。我往南穿過苔原走向淺海峽,想著在那兒會不會看見野鴨。我心里有個大概的計劃:走到那兒,然后向東沿著海岸走到排水較好的苔原地,那樣更容易走,返回時先橫穿小島,然后沿著靠波弗特海一邊的海岸回到住所。
這里地形平坦,即使天幕低沉,這片廣袤的區域還是使我陷入沉思。然而,廣袤是一種假象。北極探險家的日記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許多信息都隱藏在那兒,迫切期待被發現。原因是,在這片平淡無奇的景觀中,突出的地方太顯而易見了。這樣的地方人的眼睛馬上就會注意到。還有就是,這樣的景觀讓人們的活動受到限制,就像在沙漠中穿行一樣,碰見陌生人的期望不高。這里人跡罕至,而且。即使偶爾碰到一個人。他們的意圖是探求隱秘怪異的信息。這些信息猶如偏遠地區流淌的潛流一樣詭異,因而,你想了解他們的期望也不高。有一次,我在育空河上游宿營,遠遠地看見一個人在獨木舟上。看到他舉起望遠鏡向游隼筑巢的懸崖瞭望,我就猜出了他是誰,他是研究游隼種群數量的生物顧問:這是我一周前在費爾班克斯的小餐廳的談話中聽說的。他很可能也知道我在這里的差事。那一刻,這一地區的某些陌生感不復存在。
如果你不像看待投資那樣去看待花費時間,不像發放珍貴商品那樣煩躁不安地去支出時間,而是把時間看作像平坦的大地那樣渾然一體,沒有任何區分,你就可能忘掉距離感——輕松自如地走到很遠的地方,而不會被這片土地的遼闊嚇倒。如果我們著裝得當,帶了一點食物,而且有辦法獲取更多食物、建造住所,我們就能從容地運用感官去體驗、欣賞這片原野。我記得,這看似無吸引力的苔原平原,卻是當地動物的食物和便捷工具寶庫。
我沿著結霜區的邊緣朝西南方向走,意識到有鳥在飛。遠遠的黑點從天空穿過,那是潛鳥的飛翔軌跡。稀樹草鴉輕快掠過地面。鳥兒飛來飛去——到海上覓食或是去淺海峽休息——似乎遵循一個固定日程表。科學家們說,鳥兒們來來往往覓食和休息的程式,每二十四小時循環一次。但對這個程式的描述,像解析任何有節奏的運動一樣,變得比個人體驗更參差不齊,更錯綜復雜。
從微濕地面走到全濕地面,從全濕地面到干燥地面,我的腳步聲不斷變化。這兒是生物生存的微生境。我翻開腦海里北極植物的索引頁,試圖想起哪些植物是這些邊界區所特有:哪些植物乍一看就能讓人區分半濕苔原和多水苔原,多水苔原和干燥苔原?我記不得了。無論如何。這樣的共性概括在我腳下的具體事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一個是更精確的本地知識,更謹慎地確定的邊界,顯得很豐富;這些微生境,如同大景觀一樣,難以察覺地相互融合。另一個是記憶中的景觀,它可以使具體的一片土地看起來不那么陌生。在一個區域生長的動物的習性,可引發對另一區域中其親屬動物習性的猜測。但是,沒有一個地區和另一個地區完全一樣。共性概括屬抽象概念。我們的地形圖上的種種線條不僅顯示我們體察的空間的比例,也顯示出我們對自然的差異性的認可。
一位苔原生物學家曾向我描述,她耐心地在約18英寸高、1英尺左右寬的苔原草叢中拆分一簇植物。她將活的植物組織和死的植物組織分開,并記下許多植物的數量和種類。她查看漿果的殼和里頭的昆蟲,甚至細究小得看不見或者一碰就會碎的細微東西。整個過程花了幾個小時,期間,她的注意力凝固了,時間感消失了。她說,她記得曾一度抬頭看,看到苔原上廣袤的草叢一直延伸到地平線,那樣的景象讓她好大一會兒不能收回自己的目光。
在我正穿越的苔原上。生物看上去很豐富,但我知道,因為我感官不敏銳,缺乏分辨力,對此地又不大熟悉,所以許多東西都未被注意到。如果我通曉土著人的語言,就會有很大幫助。當地語言能夠明辨當地的現象,而且可以揭去當地景觀的面紗,彰顯其真面目。
我知道自己漏掉了多少——因紐特忘記跟我一起行進的因紐特人的面孔。不會忘記他們的眼睛在走過的原野中不斷閃亮。甚至在家里,男人們喜歡坐在窗邊說話。他們總是瞭望遠處的土地。或是抬頭看天,來預測天氣。走近淺海峽時,我看見一群雷鳥在吃東西,想知道它們在吃什么。忽然,我又想到一件事兒,并禁不住苦笑:曾有一種說法,認為壞血病是北極沿海地區的荒涼引起的。
淺海峽里看不到野鴨的蹤影。我用望遠鏡隱隱看到遠處水面避風的岸邊,鴨群排成黑壓壓的一行。我躲進苔原背風的凹褶處,理順衣服,開始舉起望遠鏡觀察遠處的海岸。十到十五分鐘后,我發現了兩只北美馴鹿。斯蒂芬森把望遠鏡首次拿給一個因紐特人看時,被問到他能否用望遠鏡“看到明天”。斯蒂芬森感到樂不可支,他只是從字面上理解這個問題。這個因紐特(愛斯基摩)人問的意思很可能是:這些玩意真的那么有威力。讓你看到下一天才能到來的某種東西,比如遷徙中的馴鹿?或者說讓你看到這片土地上你下一天才能到達的一處合適的宿營地?一些因紐特獵人有著天生的驚人視力;他們能夠指出三四英里外的斜坡上吃草的馴鹿。仔細審視土地是好獵人的標志,但是,當因紐特人用望遠鏡時,這一點表現得最為明顯。大多數最有探究心的外來人,已經厭倦了用望遠鏡觀察當地動物的活動蹤跡,此后很久,一位因紐特獵人仍在用望遠鏡搜索這片土地上的各個邊緣和縫隙。他用望遠鏡360度全方位地觀察完看似寂靜的一片苔原,可能會花上一個小時,每換一個角度只檢視很小的一塊區域。
你可以學著這么做;這樣觀察的話,你總會看到一只地松鼠,一只來回跑的狼獾,或是一只筑巢的鳥兒——它們會使你意識到你在哪兒,周圍正在發生著什么。當你養成習慣,找到類似的方式來克服焦躁情緒。你就會覺得自己在這片土地上不那么顯而易見。
我沿著海灘走了好久,才走到苔原的干燥地帶,然后轉向進入島嶼腹地。半路上,我發現一只雁的頭骨,看似隨機出現在這里,就如同小屋旁草地上死去的絨鴨。思維更為縝密的調查者,可以憑這些零碎信息,以某種方式找出這些鳥死在特定地方的原因,可我不是這樣的調查者。在西南方向,我可以看到暴風雪的預兆——我想在下雪前趕到本島靠海的一面,以防此后遇上更糟局面。沿海灘走是我預定的回住所的路線。我把紙一樣薄的頭骨放回地面。向東方望去,看到遠處屹立著一根破舊的尖頭浮木,那是1910年歐內斯特·萊芬韋爾在這一帶海岸測繪地圖時所豎的標識。該標識物稍微傾斜,其架勢有點像任由風吹的歪斜廢棄建筑。這是渴望控制廣袤地域的見證。這是確定邊界和界限的標識物,而這些邊界和界限使曠野得到合適的劃分和標記,以確定歸屬。
西方歷史上賓格克島發生過幾件事。一位年輕英國海軍軍官約翰·富蘭克林,曾在1826年率領一個陸路勘察隊,從馬更些河口登陸,一路向西,想在250英里外的巴羅角集結,但只走到接近賓格島的地方——因為天氣惡劣和隊員身體勞損,他們“走到了無法再堅持的極限點”,在那年秋天返回了。1850年8月,羅伯特·麥克盧爾派一批考察隊員上岸,向一小批因紐特人求援。因紐特人把“調查者”艦看成是“一個游動島”,上岸人員中一位33歲的摩拉維亞傳教士寫道:“雖然從愛斯基摩人所在地劃船到‘調查者艦需半個小時,但他們從遠處望到艦體每動一下,都非常震驚,好像有電流穿身。”
19世紀后期,美國捕鯨者來到這座島,從島上的池塘提取淡水。1913年9月,斯蒂芬森在這附近放棄了不幸的“卡勒克”船。(這艘由雙桅捕鯨船改裝成的科學考察船被凍在冰里,后來向西漂了很遠,結果被冰擠碎沉沒,一半考察隊員喪生。)像萊芬韋爾這樣的商人和探險家,這些年也出現在這一地區。1952年,一位名叫威廉·歐文的考古學家最先發掘了島上的史前遺址。幾年后,遠程預警系統在歐里特克角建了站點。20世紀60年代,美國海軍建了兩個棚屋和一個10x18英尺的小屋,讓巴羅海軍北極研究實驗室的野外科考團隊使用,之后還用于聯邦外大陸架環境評估項目和其他項目。因紐特人沿海岸旅行時,偶爾也住在這些屋子里。我們住的小屋門口的苔原上所釘的髯海豹皮,就源自這些海岸。
島上原住民的歷史更久遠,也更模糊。因為該島的地理位置,它可能已經為獵人們服務了幾個世紀。雖然這種服務很可能無法持續下去。如今,從苔原上露出的浮木桿和弓頭鯨肋骨,可以推測出十幾處400多年前的居所遺址的大概位置,這些遺址是該島很久以前有土著人居住的僅存證據。這段北美海岸線顯然從未有較多人口居住。然而,賓格克島上的這些房屋遺跡,1981年被認定為阿拉斯加北部海岸最大的史前遺址。
機敏的考古學家會預測到這里有露營殘留。賓格克島得名于一個因紐特方言中的一個詞,意思為“圓頂狀冰上地面的隆起”。它具體指的是該島向海一邊的長長沙丘,這一沙丘可抵御風暴潮的侵害。這一屏障在海岸邊很罕見,因此會被發現和利用。獵人在賓格克島扎營,也可以早一些在科爾維爾河口附近捕到髯海豹和環斑海豹,因為這兒的淡水冰在海冰破裂前就開始碎裂。在辛普森淺海峽,他們會發現遷徙的雁和鴨。沿著海灘,還有大量的浮木(從馬更些河沖下來),一些樹干有30到40英尺長。島上有大淡水池塘:該島附近有大量嘉魚和成群別盧哈鯨魚,9月,弓頭鯨由此向西到白令海峽。淺海峽朝內陸的一側,獵人有望發現馴鹿。
賓格克島上房屋遺址的發掘表明,1550年到1700年生活在這里的人捕殺上述所有動物,而且還捕殺海象和北極熊。出土的物件中,比較能讓人感興趣的有:一個由北極熊牙制成的魚餌,一張兒童用微型狩獵弓。一片馴鹿角鎧甲。
站在這些屋子的遺跡旁,你會感到非常驚訝——在北極地面上,這么多人類歷史競不為人所究。相比之下,包括我們白人居住區的其他地區的歷史,更容易被彰顯。這兒有個捕鳥叉的叉齒,那兒有個海象牙吊墜:但這些物件蘊含著什么理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