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在曠野上點亮夜色

胡志松

與夜為伍

那些與黑夜為伍的人

他們的眼神比星星還好

在曠野中，他們梭巡、守護

將一生的好時光

交付給曠野上那些律動的鋼鐵

那些被莊稼掩映的油井

總能從他們的手電光中分辨出來

哪一口朝西，哪一口朝東

哪一條是來路，哪一條是歸路

都被他們一一辨認

夜色蒼茫，霧蔓繚繞

高低錯落的樹木、莊稼、村莊

曾經珍藏過他們腳印和身影

也存留過他們的汗水、傷痛和快樂

這些與黑夜為伍的人

蒼白的臉頰帶著困倦

卻總能從機械旁抽身而出

抵達田野以外的又一片轟鳴

時間被他們分割成了責任和愛

光陰被他們分享成了皺紋和白發

而只要他們一聲輕喚

那些機泵、管線和地下就會回應

那些小白房就會隨莊稼一起

揮動真情的臂膀

小站的燈盞

零點的夜

蒼白、寂靜、詭譎

還帶著三分的寒涼

小站的燈被一個人守護著

被一些鋼鐵守護著

夜色濃郁，卻無法埋沒那喧囂的機聲

在寂靜的原野傳得很遠

與村莊的犬吠呼應

對于聽慣了這種聲音的人

便是一首美妙的小夜曲

它就像天空中舒卷的云月

在夜的畫布上不停地涌動、涌動

下半夜，風更涼了

深秋的原野

風總是輕輕地擦過肩頭

留下谷物殘留的馨香和油氣的彌散

頭頂，那顆屬于原野的星

也是屬于他的

刈割后，原野顯得無比開闊

它能盛下一萬口油井的歌唱

也能盛下一個石油人對遠方的牽念

零點之后，原野一片安寂

月光下，一匹獾與一雙工鞋

凝視，凝視的還有發亮的管鉗

零點之后，風更涼了

帶走了更多脆弱和無奈

留下了一些堅守者

它們更愛這片土地，

選擇留下來

迎接更加凜冽的寒霜與風雪

黑夜給了他一雙天眼

老楊跟我一年上班，現在還在倒班

文化不高的他，填報表戴上了老花鏡

但如果讓他在夜里去巡井

他的天眼便會閃爍起來

的確，無論是風雪天還是霧霾天

他都能準確地找到油井的位置

判斷井周圍的狀況

他知道越是惡劣天氣，越要提高警惕

那次大霧，他發現井場有幾顆黑影

便一邊敲著管鉗，一邊呼喊著名字

幾個家伙見勢不妙灰溜溜地跑了

長期夜班，他養成了白天酣眠，夜晚出動

工人們都喊他二郎神。他心里美滋滋的

因為，他很配這個稱呼

井場上的燈火

下半夜，修井工的面頰和頭盔上

沾滿了汗水和霜露

井場，排列著一排油管

這些油管好似一根根豎笛

依然在冒著熱氣，吹奏著石油的旋律

井場上燈火通明，修井工忙碌著

通井機咆哮著，油管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

一口喘息的井正在修復中

井場以外，夜色很濃，霜露很重

被打擾的原野、村莊、樹木

保持了夜最初的安謐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