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儺面具與非洲木雕面具
——民族藝術價值成功商業化的因素探討

杜 皓(貴州民族文化宮；貴州省民族博物館，貴州 貴陽 550002)

一、研究背景

面具，是一種世界各地自古就有的藝術文化表達形式。它歷史悠久，生命力旺盛，是人類結合物質和精神文化而成的藝術品。《面具之道》一書解釋道：“面具是一個將神話、社會與宗教功能、造型藝術表達方式融為一體的領域。”面具的作用，經歷了從戰爭的保護、狩獵的偽裝等實用功能，到表達人們無力解決的內心訴求、作為信仰祭祀的重要媒介，再到周朝重大祭祀活動中，升華為所處社會關系中維持人們精神層面穩定、統一的象征，具有了政治統治的價值。現今，時代的發展解讀了很多曾經人們只能通過信仰表達的需要，現代人面對所處的外在世界也不再像遠古人那般無力，人們更多聚焦于自身內在的體驗，尋求對自我的挖掘。因此面具超脫了所謂的各種實用或信仰等價值，被抽象、解構成各種藝術形象、加工成民族特色濃郁的藝術品、商品，供人們購買、收藏、裝飾、欣賞，成為人們表達自身態度的符號。

貴州作為一個多民族省份，受自然條件和歷史因素的影響，很多民族離群索居，在群山環水的保護中一直按照自己的步伐前進，極少受外界社會發展的干擾和侵蝕，因此很多地方原生態的民族傳統文化保留完好。其中，面具這種與人精神世界連接更為密切的藝術表現形式，在貴州各族的儺文化中多有運用。值得注意的是，非洲文化藝術特色也較為鮮明，原生態、傳統文化保存較完整，非洲傳統木雕的面具作品種類也十分豐富。本文通過對比兩者的藝術構成、商業成功案例，試圖發現民族文化藝術價值被成功轉化為商業價值的因素。圖1、圖2、圖3為貴州儺面具和非洲木雕面具。

圖1 貴州地戲面具

圖2 儺堂戲面具

圖3 非洲木雕面具

二、面具的文化藝術價值

中國的儺面具多用于儺戲表演，表演以祈福祭祀、趨吉避兇為目的。儺戲于康熙年間在湘西形成后，經長江流域傳播，廣泛流行于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貴州等省。就貴州省來看，根據其地理位置和歷史發展因素，主要保存的儺戲有貴州本土特色鮮明的土家族、仡佬族、苗族等常見的儺堂戲；貴州獨有的歷史淵源流長的安順地戲；接近廣西壯族自治區而受其影響的師公戲、生育儺；接近四川省而受其影響的陽戲等五類。貴州省特殊的地理位置、復雜的民族成分和歷史文化，使得本省的儺戲特別是表演使用儺面具因地域的不同而造型多樣、特點鮮明，且保護傳承較為完好。

面具藝術在現代社會的吸引力，我們可以根據一組數據來看。

以《儺魂神韻——中國儺戲儺面具藝術展》為例，展覽首展在北京的國家大劇院開幕，形成了巨大的社會影響，隨后又在全國20余個省市巡回展出，包括貴州本省臨展，其中一、二線城市的反響十分強烈，總觀眾量以百萬計，其中發達城市貢獻的觀眾流量占80%以上。從媒體影響力來看，整個展覽巡展過程能獲得百余家包括各地主流電視、刊物媒體、網絡媒體的關注和報道宣傳。

再來看非洲面具藝術。中國國家博物館曾舉辦了一個非洲木雕精品展，非洲木雕面具掛滿整整兩面墻壁，強烈的非洲文化藝術特色給觀眾帶來了巨大震撼。其展覽期間的觀眾流量更是數十倍、百倍于中國儺面展，撇開中國國家博物館自身的絕對優勢不談，展覽本身的影響力也較大，觀眾量在各類展覽中也是居高不下。之后，該展覽也被引進到中國多個省市的大型博物館展出，引起了中國觀眾的熱烈關注。

從以上這些信息，我們能看到在面具藝術展這個層面，面具這一藝術形式具有三方面的價值。首先，藝術價值。藝術帶給觀眾的愉悅、視覺的沖擊、美的享受、想象力的擴展，在觀眾走進展廳的那一刻，這個價值就得到了展現。其次，歷史文化價值，當觀眾視覺得到滿足，緊接而來的就是思考，會引導人們探索面具背后的故事，其歷史因素、文化意義是展覽對象背后更大的寶藏。最后，以上價值的發酵、轉化。例如人們對藝術的認同、文化的交流，必然會推動經濟價值，自身也得到發展。三者之間是一個良性循環，能充分發揮三個層面的價值。

三、面具的經濟價值來源

從微觀層面上看，展覽本身若按平均一次國內展覽的引進費用20萬元人民幣算，全國巡展5～10次，則會產生超百萬元的經濟效益，而展覽配套的書籍、文創產品的銷售也能給博物館方帶來了一定的經濟收益。

從更宏觀的層面看，利用展覽帶來的影響，觀眾能接觸民族文化的表現形式，獲得了解和直接的觀賞體驗。在這個“體驗式經濟”概念盛行的時代，觀眾通過體驗很可能會對儺面具、非洲面具文化藝術的背景產生興趣，進而了解其文化藝術內涵，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而當他們通過旅游或其他途徑接觸到相關手工藝品時，對手工藝品的認知又會引導他們收藏、購買這些手工藝品。

當這些面具藝術被大眾所了解，其文化藝術符號展現的內涵，就成了人們反過來利用面具等符號宣傳地域文化、旅游價值的工具。拋開層層干擾因素來分析，儺面具等民族手工藝品的商業價值源于其本身的歷史、文化、藝術內涵，這些使其具有更強的生命力和發展力，使面具抽象出來的藝術符號得到表達與宣傳。

四、面具的商業價值轉化案例

貴州的安順屯堡是安順地戲的故鄉，地戲面具色彩、人物造型豐富，工藝精致。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安順地戲面具雕刻國家非遺傳承人肖先生從一個普通的面具手工藝者起步，到接小批量制作面具，現在已經開辦了一個面具、木雕生產加工的小型企業。他本人目前仍會制作精致的地戲面具，同時也接受全國不同種類面具雕刻的訂單，部分交給他的學徒制作，而屯堡當地的地戲表演者們，從原來只在重大節日、春節祭祀活動中表演，現在變成了每日定時為游客進行表演，當地的年輕人也主動加入表演者的行列。其帶來的經濟收益，有旅游業的發展、文創、手工藝的發展等具體的經濟效益，也給當地普通民眾的就業、創收帶來了積極影響。

然而，同樣是貴州的儺面具，荔波布依族有一種紙面具，造型別致色彩鮮艷、工藝獨具特色，本應該廣受歡迎。然而，隨著制作面具的老人離世，該項面具制作工藝已幾近失傳，不為外人所知，更談不上商業化和經濟效益。

另外，貴州儺面具還有一類，儺堂戲面具、陽戲、師公戲等，其面具色彩不張揚，造型接近人實際面部特征，想象的發揮力較地戲小。雖然當地政府也大力宣傳，但面具工藝品的銷售形勢卻不甚理想，只有個別具有視覺沖擊力的面具藝術得到了發展，由個別現代藝術家加工成儺柱等的藝術品，被少量博物館等專業性領域單位和個人所收藏。

非洲面具造型特征明顯，也有豐富的含義。在非洲南部的一些村落，加工面具已經成了當地人的重要經濟來源，作品也銷售到了世界各地。

那么，屯堡的地戲面具與非洲南部的木雕面具為何可以成功地產生商業價值，而有的面具卻只能作為相關文化研究學者研究的對象呢？

五、商業轉化成功的因素

從前面的事例分析中可以看出，歷史文化藝術背景是儺面具等這類手工藝品保持旺盛生命力的保證，沒有深厚的文化藝術背景，面具手工藝品的商業營銷無法走遠，但僅依靠這些也是不夠的。

深厚的文化藝術背景，還需要被展覽觀眾等潛在消費者所知道、了解，而這離不開宣傳。面具作品內涵的宣傳、產生地域的宣傳、影響力巨大的展覽演示等活動會增大消費者購買儺面具、非洲木雕面具所獲得的附加值，當他們購買、觀賞這些作品時，看到的將不再僅僅是這件作品，還能體驗到其背后深厚的內涵、神秘的氛圍、異域的風情。

然而，消費者不是真正的相關文化研究學者，其消費需求不是單一的，因此面具的欣賞、裝飾等實用功能也是其成功轉化出經濟效益的關鍵要素。地戲面具從工藝上相較貴州其他儺戲面具工藝要精致、造型要繁復，且很多抽象的造型使其超脫了普通儺面具僅作為祭祀工具的范疇，大大增加了觀賞性。同樣，非洲的木雕面具極具非洲風情，也是裝飾性功能的要素。奪人眼球的藝術裝飾性大大增加了以上兩類面具的受眾，擴大了其潛在消費者的范圍。兼具以上三點，就能使地戲面具作品、非洲木雕面具作品商業化取得成功。

綜上分析，各類民族藝術的商業化策略可以從微觀與宏觀兩方面進行分析。微觀方面，文創產品的開發，如何從各類豐富卻混雜的信息中剝離出受廣大觀眾歡迎、影響力強烈、特征鮮明的藝術象征符號，并將其轉化為便于消費的產品，是其主線，而宏觀方面，不同文化的交流、歷史故事的宣傳，這是文創產品發展的溫床，更是民族藝術始終保持旺盛生命力的重要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