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博物觀人世?萬難化簡解文言

王倩

文言文是歷史的沉淀，是語言的精華、文學的經典、文化的精品。中學語文教材所選文言文是祖國燦爛的古代語言文化的代表，但是，現在，對于我們所教的00后學生來說，他們對文言文毫無興趣，對那些文章的“生字”甚至“望而卻步”，以致于我們的教學“講者口若懸河，學者呆若木雞。說來有源，記去無情。誨爾諄諄，聽我藐藐”。都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可如何激發并培養學生學習文言文的興趣呢？我覺得文言文教學可以從漢字入手，或許可妙解文言，化難為簡，讓學生想學、樂學。

下面是我的一些嘗試，與大家共同思考。

《詩經·氓》講的是一個凄婉的愛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氓和一位女子。那么，他們兩個分別是一個什么樣的形象呢？

氓：

社會地位低。

《說文解字》中說：“氓，民也。”金文的“民”寫做，上部是一個眼睛，下面是一把錐子刺進了眼睛，表明在奴隸社會里奴隸主將奴隸的眼睛刺瞎。也就是說，“民”的本義是“奴隸”。王力先生曾解釋：“氓，野民也。” “野民”是與“國人”相對的，“國人”住在城內，擁有一定的權力，“野民”住在城外，沒有權利，不受保護。這說明氓的社會地位很低。

經濟條件差。

“自我徂爾，三歲食貧”，《說文解宇》中說：“貧，財分少也。”所以“貧”有“窮困”的意思。這位女子自從嫁給氓，多年窮苦。可見生活的艱辛。

假裝憨厚老實。

“氓之蚩蚩”，“蚩”古字寫做從字形來看，是一個蟲子的形狀。《說文解宇》中說：“蚩，蟲也。”人像蟲一樣，比喻義為“憨厚老實”。但是氓最終拋棄自己無辜可憐的妻子，可見他極有可能是裝出來的憨厚老實，騙取女子的芳心。

假裝殷勤急切。

“匪來貿絲，來即我謀”，“即”古字寫做，左邊是一個盛著食物的器皿多右邊是一個人半跪著，好像在飽餐，所以即的本義為“人就食”。要吃食物就得靠近，所以引申為“靠近”的意思，又引申為“立即”“就”。氓見到了年輕貌美女子就好見到了美味可口的食物一樣！主動靠近，大獻殷勤，立即向她求婚，顯出非常熱情、迫不及待的樣子。從故事的結局來看！他這種態度也可能是裝出來的。

假裝忠誠不渝。

“信誓旦旦”，“誓”古字寫做，《說文解宇》中說：“誓，以言約束也。”引申為“盟縱諾言”，又引申為“發誓”的意思。金文“誓”的右邊是一把斧頭，左下面是“言”宇，就好像氓在拿著一柄利斧，信誓旦旦地對女子說：我心永恒，蒼天可見，海枯石爛，此心不變，我若負約，必遭天譴！其實完全是花言巧語，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女主人公：

容貌。婚前是“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婚后是“桑之落矣，其黃而隕”。“沃”古字寫做，本意為把水從上往下澆，引申為“灌溉”；灌溉過的田地是肥美的，所以引申為“肥美”；肥美的田地里長出來的植物是潤澤的，所以引申為“潤澤”。這里采用了比興的手法，形容女子未出嫁時是容顏美麗、光彩照人的樣子。婚后經歷過生活的艱辛之后，就好像凋零的花草一樣青春已逝，美顏不再。

經濟條件。“以爾車來，以我賄遷”賄古字寫做，其中貝為錢財，“又”為手，“月”為肉，手里有肉的有錢人啊！氓沒有聘禮，而她是帶著成車的嫁妝出嫁的。

陷入熱戀而不能自已。“乘彼垝垣，以望復關。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甲骨文的“乘”字寫做，是一個人爬到樹上站立著，所以有“登”意思。女子也顧不上淑女的身份了，登上倒塌的墻，只是為了多看一眼自己熱戀著的人。“漣”，本義微風中細小的水波粼粼不斷，后引申為淚流不斷，不見氓從關上回來，因思念而哭泣，哭的好傷心啊，眼淚流成河了。“笑”，古字寫做，看到心愛的氓后，連腰都笑彎了，極為開心啊，這說明女子已陷入愛情之中，不能自己了。

癡迷于愛情。“女之耽兮，不可脫也”，“耽”古字中寫做，其中“冘”是“沈”的省略，而“沈”又是“沉”的本字，又從耳，可見“耽”的本義就是沉迷于靡靡之音或是甜言蜜語。這里準確的寫出了女子沉迷愛情之中，沉迷于氓的花言巧語和信誓旦旦之中，不能自拔。

因為愛情，力排萬難。“自我徂爾”，“徂”古字寫做，左邊是腳在“行進”，右邊上部分是虎頭的形象，代指“山道出沒的猛獸”。右邊下部分是“且”，“且”是“阻”的省略，合起來這個字的意思就是“路途猛獸出沒，行進艱難”。引申為“艱難行進，前往”。此字寫出了言外之意：兩個人這段婚姻應該是有很多反對的聲音，應該有很多阻礙的，可是這位女子奮不顧身，排除萬難，只是因為追求自己的愛情。

學生由這些字，可以形象感知氓和這位女子的形象，亦可以看到兩人相去甚遠。愛情是要勇敢追求，但不可離開社會，不可失去理性，不可迷失自己。女子不能將自己的命運完全依附他人，否則，只能注定是一場悲劇！

這樣的故事雖然常讀常新，但對于現代學生而言，仍不免老氣。為避免學生因為文言“陳舊”而忽視，因為其無用而“輕視”，教學中還可以引入新鮮素材。例如：

文言文中有一重要實詞—“趨”，造字本義為“小步快走”，后特指小步跑，用于下級面見上級，小輩面見長輩。所以帶有尊敬之意，后也引申出逢迎、迎合之貶義。可這樣記憶文言文未免枯燥刻板，我記得楊絳先生寫的《干校六記》里有一篇叫《“小趨”記情》的文章。“小趨”是楊絳先生在農村生活時養的一條小狗的名字。我猜這個“趨”字很可能用了古漢語的意思—“小步跑”。想想一只短腿小狗跑步的畫面，還真的可以對應一個“趨”字。同時，還可以暗指小狗對主人恭敬、逢迎的樣子，真是一舉兩得。而引此文佐解“趨”字，亦可有趣有益。

小趨見了熟人就跟隨不舍。我們的連搬往“中心點”之前，我和阿香每次回連吃飯，小趨就要跟。那時候它還是一只娃娃狗，相當于學步的孩子，走路滾呀滾的動人憐愛。我們怕它走累了，不讓它跟，總把它塞進狗窩，用磚堵上。一次晚上我們回連，已經走到半路，忽發現小趨偷偷兒跟在后面，原來它已破窩而出。那天是雨后，路上很不好走。我們呵罵，它也不理。它滾呀滾地直跟到我們廚房兼食堂的席棚里。人家都愛而憐之，各從口邊省下東西來喂它。小趨飽吃了一餐，跟著菜園班長回菜地。那是它第一次出遠門。

——楊絳《干校六記·“小趨”記情》

漢字文學能為學生提供最生動的理解，最形象的記憶，最動人的啟迪，借由它可觀古今，看人世，開啟人文之旅，比起那些死記硬背的知識點，師當樂教，生必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