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將軍

■ 陳 健 瀏陽市文體廣電局

時 間

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

地 點

湖南瀏陽，王震的家鄉(xiāng)

人 物

王 震——時任國家農(nóng)墾部長，中共中央委員

桂 英——公社女干部

王余美——王震的弟弟

羅老師——小學(xué)教師

趙奶奶——老年農(nóng)婦

龔縣長——瀏陽縣長

小 馬——王震的警衛(wèi)員

眾鄉(xiāng)親、學(xué)生們、群雕的革命戰(zhàn)士

第一場

【幕前歌：

山路彎彎山路長，

青松翠竹滿山崗，

當紅軍的哥哥回來了喲，

留下的故事傳四方。

【通往王家的大路口，有一座由松枝、映山紅枝葉搭成的彩門，彩門上掛一橫幅：“熱烈歡迎開國上將王震同志回家鄉(xiāng)”。

桂 英（唱）春風暖，百鳥啼，

小河歡歌來報喜，

艷陽高照迎嘉賓，

王震將軍要回故里，

首長他外出革命幾十年，

南征北戰(zhàn)千萬里，

功勛卓著載史冊，

開國上將有名氣，

這次他回鄉(xiāng)來視察，

領(lǐng)導(dǎo)安排我陪同接待和聯(lián)系，

只擔心哪個地方出紕漏，

怠慢了首長心里不過意，

還怕領(lǐng)導(dǎo)批評我工作不踏實——

沒頭沒腦沒能力。

【幕后鼓號聲，歡迎的學(xué)生隊伍上。

桂 英（滿意興奮地）羅老師。

羅老師桂英，這種架勢行嗎？！

桂 英不錯，有氣派！（對學(xué)生） 同學(xué)們，等下烏龜車一到，穿解放軍服裝的王震將軍還冇下車，你們把鼓打得更響，號吹得更亮，現(xiàn)在大家原地休息，我和羅老師去喊鄉(xiāng)親們，馬上就回來。

同學(xué)們好！

羅老師桂英，大家都在忙著插早稻，只怕……

桂 英同志哥呃，政治任務(wù)是冇得價錢好講的。

羅老師好吧。

【桂英，羅老師下。

【王震一身簡潔的便裝，健步上。

【幕后瀏陽客家山歌伴唱：

家鄉(xiāng)的春風多情意，

催開漫山紅杜鵑。

【警衛(wèi)員小馬抱一床新棉被上。

王 震(指棉被)怎么回事？哪來的？

小 馬首長，省委領(lǐng)導(dǎo)說，現(xiàn)在是倒春寒，怕你回家凍著，要招待所準備一床厚實的新被子。

王 震我王震本來就是個鄉(xiāng)里人，哪里有那么金貴？！回家探親帶被子，鄉(xiāng)親們曉得會笑脫牙巴骨。

小 馬那……

王 震放回車上去，回省城還給招待所。

小 馬是，首長。(抱被子下)

王 震哎哎，小朋友呀，讓我玩一盤好吧？

一男生好咧。（拿彈子在地上劃條界線，遞彈子給王）

【眾同學(xué)上。

王 震(招呼學(xué)生們)同學(xué)們，你們在這里等候迎接一個人吧？！

眾同學(xué)你怎么曉得啦？

王 震那彩門上不是寫著嗎。

【小馬復(fù)上。

男同學(xué)那他就是個“大腦殼”啦。

王 震好大的腦殼？！咯大，咯大，咯大？

女同學(xué)（眾笑）開國上將軍咧！

王 震哦，（瞄準彈中，眾歡蹦亂跳，“咯遠都打中了！”“好眼法！”）爺爺我呀玩了幾十年。

王 震同學(xué)們，剛才我們路過公社的時候，聽說王震將軍今天不回來了，明天回來。

眾學(xué)生是真的呀？

王 震不信？你們問這位叔叔。

女 生我去告訴公社桂英姨和羅老師。

王 震回來回來，我去告訴他們，你們回學(xué)校去上課。現(xiàn)在聽我的口令，排好隊，立正，向左轉(zhuǎn)，目標教室，齊步走……

【學(xué)生們鼓號齊鳴列隊下。

【王余美、桂英、羅老師上，桂英、羅老師不見學(xué)生詫異……

【八鄉(xiāng)親分頭上。放褲腳，放袖，羅組織他們在山坡邊形成一排，自己站在不顯眼的地方。

王余美（緊緊握住王震的手）哥哥。

王 震余美。（兄弟擁抱）媽媽她老人家好嗎？

王余美好！好！

桂 英首長好！我叫桂英。

王余美公社干部。

【羅老師領(lǐng)呼口號“王將軍好！”“王部長好！”

王 震鄉(xiāng)親們好！大家好！鄉(xiāng)親們啦，你們喊將軍、部長，完全把我王震當外人噠。

鄉(xiāng)親甲你是開國上將、中央委員、農(nóng)墾部長。這樣喊冇錯嘛。

鄉(xiāng)親乙我們這個村里出了個最最最大的官就是你嘛，鄉(xiāng)親們，對不對啰？

眾（附和）對！

王 震你們要喊，就喊我王胡子唦。

眾王胡子？！

王 震對呀，毛主席從來都喊我“王胡子”嘛。

鄉(xiāng)親甲使不得，使不得，毛主席喊你“王胡子”，這就成了御賜欽封的名字，他喊得，我們平頭百姓是絕對不能喊的。

王 震當然喊得。

眾絕對喊不得。

羅老師（見爭執(zhí)不下）咯樣好不好，我們折個中，就喊胡子將軍，好不好？

眾胡子將軍？！好，要得。（齊聲對王震）胡子將軍。

王 震（無奈地）我啊，爭不過你們，客隨主便吧。

王余美（發(fā)現(xiàn)羅老師）哥哥，他是我們小學(xué)的羅老師。

王 震人民教師。

羅老師王將軍好。

王 震羅老師好。

王余美羅老師多才多藝，（指）這彩門就是他設(shè)計的。

桂 英橫幅上的字也是他寫的。

王 震桂英啊，我是個出外工作的人，今天回家來看看，你們興師動眾的，搞起咯樣大的排場，不像話咧。

桂 英首長呃——

（唱）聽說你要回瀏陽，

鄉(xiāng)親早也盼來晚也望。

雖然你是本地人，

但不知如今是個啥模樣。

都曉得你年輕時出去鬧革命，

闖天下打江山馳聘疆場。

王 震（唱）那時候世道太黑暗，

我決心要讓它變個樣，

腦袋掛在褲腰上，

拼死也敢舉刀槍。

羅老師（唱）打完東洋戰(zhàn)西北，

揮師千里進新疆，

出生入死等閑過，

戰(zhàn)火中錘煉出一代名將。

桂 英（唱）南泥灣的歌兒我們都會唱，

南泥灣的故事天下傳揚。

我們心中的大英雄，

說來說去是老鄉(xiāng)。

眾鄉(xiāng)親（唱）大家都想看到你，

你是我們山鄉(xiāng)走出的好兒郎。

桂 英（唱）想表心意講不出，

杜鵑花搭彩門迎你回鄉(xiāng)。

眾鄉(xiāng)親胡子將軍。

王 震鄉(xiāng)親們呃，現(xiàn)在都見過面了，你們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王余美都出工去，做事去。

王 震你怎么不去呀？

桂 英呵，美先生是……

王 震慢點慢點，你是教書先生啦，還是郎中先生啰？

羅老師（打圓場）放鴨先生。

王 震哦，桂英，這個彩門是你叫人搭的。

桂 英鄉(xiāng)親們的意思，我只不過牽了個頭。

王 震你這個頭牽得好哇。

桂 英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王 震這彩門能長稻谷？

桂 英不能。

王 震能結(jié)南瓜？

桂 英不能。

王 震既不能長稻谷，又不能結(jié)南瓜，搭它有什么用。

桂 英迎接首長回鄉(xiāng)哪。

王 震眼下是早稻插秧大忙季節(jié)，鄉(xiāng)親們兩眼一睜，忙到熄燈，你還叫人搞這些空事？趕快拆了。

桂 英（為難地）這……

王 震（對桂英）你不拆是不是？好！那我就走田埂回家。

桂 英首長！下不為例好不好？

王 震（嚴肅地）沒有下次！桂英哪，你可能還不曉得我的脾氣，什么時候你拆了彩門，我才走大路，不然的話，我就一直走田埂，你信不信？!

王余美桂英，你就聽我哥哥的唦。

小 馬桂英同志，聽首長的吧。

羅老師桂英呃，將軍說得在理。

【桂英委屈得抽泣。

王 震桂英啊——

（唱）你搭彩門迎接我，

我心里特別不舒服，

現(xiàn)在國家有困難，

農(nóng)村窮、農(nóng)民苦，

你工作生活在基層，

情況比我更清楚，

多想想讓群眾天天都能吃飽飯，

過年時大家都能添置新衣服，

多想想讓群眾有錢用，

不要讓他們口袋里一年到頭布挨著布。

搭彩門搞的是花架子，

老百姓當面不講背后會戳脊梁骨。

桂 英首長，我……

王 震桂英啊，我們?yōu)g陽出了幾十個將軍，還有好多個在中央和各省當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同志，他們都會要回家鄉(xiāng)看看，如果大家都學(xué)樣，每個人回家都要為他搭個彩門，老百姓會說：我們?yōu)g陽這個全國聞名的革命老區(qū)將軍縣，干脆就改名“彩門縣”算噠。

眾對呀。

王 震此風不可長咧。

眾（點頭）……

王 震余美呀，去搬梯子來，我們一起搞掉它。

王余美好咧。（下）

小 馬（上）首長，有什么事要我做嗎？

王 震來。

王余美（扛梯子上）梯子來噠。

【切光。

第二場

【瀏陽民歌：

高山嶺上種苦瓜，

苦瓜攀藤不開花。

幾時等得苦瓜大，

幾時盼得兒回家。

【趙奶奶家門口院坪及室內(nèi)。

趙奶奶（唱）炊煙裊裊薄霧輕，

一抹斜陽染山村，

年年歲歲翹首望，

熬過一春又一春。

王 震（上。唱）三十年后重走鄉(xiāng)間泥沙路，

只覺得熟悉親切又陌生，

回家來萬千思緒一件事，

要了卻心愿訪親人。

（白）哦，是這里。

（接唱）依然是黃土筑墻蓋青瓦，

依然是雜草叢生小院坪，

一扇大門添破損，

兩間舊屋煙火熏。

【桂英、小馬上。

王 震噓！

桂 英趙奶奶。

趙奶奶誰呀？

桂 英（跑到趙跟前）趙奶奶，是我。

趙奶奶啊，是桂英啦。

桂 英有首長來看你嘞。

趙奶奶首長？什么首長？

王 震（迎上）趙奶奶，我是王震，王胡子哩。

趙奶奶王震、王胡子？

王 震開伢子，王余開咧。

趙奶奶哦！你就是黑皮伢子的長官王司令啊。(端詳王震)

王 震趙奶奶，外面冷我們進屋去。

趙奶奶不冷不冷，我呀，天天站在咯里等，怕崽回來不認得路。王司令啦，這些年，我眼淚都流干了，眼睛也模糊看不清了。聽說你回來噠，連冇去湊熱鬧，真不好意思咧。

（唱）只記得你當年性情剛烈豪爽任性，

嫉惡如仇最喜歡打抱不平。

拉起隊伍鬧紅軍，

多少年只聽音信不見人。

司令啊，你命大福大運氣好，

如今是開國上將軍。

我的崽黑皮伢子去找你……

幾十年都沒有確實的音信。

桂 英黑皮他不是已經(jīng)……

王 震(制止桂英)讓老人家說。

趙奶奶不，我不信，我不信啊！

（接唱）哪一天我見到王司令，

一定要當面去問清，

黑皮的情況你最了解，

你是他的長官他是你的兵。

王 震趙奶奶，說到黑皮，我就想起一位戰(zhàn)友。

趙奶奶哦？誰呀？

王 震我的這位親密戰(zhàn)友啊——

（唱）當年他才十二歲，

翻山越嶺找紅軍，

我見他身體單薄人瘦小，

告訴他部隊里不收娃娃兵，

左勸右勸他不肯走，

哭著鬧著要跟我們，

他說爸爸媽媽交代過，

參加紅軍才有好日子過，

以后有飯吃，有衣穿，窮苦人不再受欺凌。

趙奶奶是呀，當時大家都是這樣想的。

桂 英后來呢？

王 震長征路上，他是牽著馬尾巴走過雪山草地的。

趙奶奶造孽咧。

王 震抗戰(zhàn)爆發(fā)后，我們改編成八路軍，要上前線。我問他，你怕日本鬼子嗎？他說：怕什么怕？！他們又不是三頭六臂。即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敲掉他幾顆門牙。

桂 英是個血性男兒。

王 震我又問他，我們能打贏啵？他說當然會贏。我再問他，打完仗你做么子去？他告訴我，等打完仗，他就回去看媽媽。

趙奶奶是個孝子。

桂 英疼娘是好崽。

王 震他說，首長，雖然我長得丑，但媽媽最疼我噠。

趙奶奶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

王 震接噠他又笑著說，首長，只怕不等打完仗，我就已經(jīng)光榮了。

桂 英呸呸呸，多不吉利啊。

小 馬后來，他在一次伏擊日本鬼子的戰(zhàn)斗中犧牲了。

桂 英首長，你講的這位戰(zhàn)友，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王 震我看到報上來的烈士名單上寫著：“趙黑皮，十八歲，湖南瀏陽人。”

趙奶奶王司令，這牌子上寫的是真的？

王 震是真的。

桂 英趙奶奶，你想哭就哭吧，啊。

趙奶奶黑皮呀！我苦命的崽啊——（唱）多年來我一直做著一個夢，

夢見了母子團聚骨肉情深，

你長高了，長大了，成了一個男子漢，

可還是那樣調(diào)皮和純真；

夢見你討了堂客成了家，

還給我添了小孫孫，

吃上了白米飯，

穿得一身新，

一家人高高興興在一起，

老婆子我喜笑顏開享天倫。

最可怕夢醒三更后，

依然是天邊殘月伴寒星。

一盞孤燈半明滅，

兩行濁淚濕枕巾。

司令啊，這回你帶來了真消息，

我肝腸寸斷也就死了心。

桂、馬趙奶奶，趙黑皮同志是為國捐軀，他永遠活在我們心里。

趙奶奶嗨，其實呀，我想過，也想通過，只是心里一直牽掛著。解放以后，我屋里黑皮伢子冇回來，村里好多人也冇回來。王司令，你也沒有回來呀。不久，政府給我們送來了這個烈屬光榮牌，我們不相信，也不甘心啊。

桂 英可憐老人家，這么多年一直在夢里過日子。

王 震這是做母親的期盼。

趙奶奶后來，聽說你當了新疆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的司令，黑皮他爹和我商量，要到新疆去找你，當面問清黑皮伢子的下落。

桂 英從瀏陽到新疆，萬水千山，路途遙遠……

趙奶奶是呀，于是我們就拼命省、拼命攢，可路費錢還冇攢夠，老倌子就因病走了，黑皮他爹死不瞑目哩。

王 震我王震有愧呀。

小 馬趙奶奶，首長經(jīng)常跟我們講黑皮同志的英雄事跡哩。

趙奶奶今天，我徹底想開了！俗話說，人上七十古來稀，我都快八十了，說走就走，不曉得哪一天，我們娘崽就見面啰。

王 震趙奶奶，您還有子女嗎？

桂 英還有兩個女兒，都嫁了。

趙奶奶都嫁得不蠻遠，她們多次要接我一起去住，我不愿意。

小 馬為什么？

趙奶奶我現(xiàn)在吃集體，逢年過節(jié)政府還來看望我。再說，我怕黑皮伢子真的回來了，找不到我，會傷心的。哈哈……（眾笑）王司令，這牌，（端牌）請你幫我掛起吧。

王 震好。小馬！

小 馬到！

王 震去，到車上把那床棉被拿到這里來。

小 馬是，首長。(跑下)

【王震掛牌。

【小馬拿棉被上。

王 震桂英，幫趙奶奶攤好被子。(桂英接過棉被，放在趙奶奶的床上)

小 馬（拉王震至一旁）首長，這被子？

王 震回省城后跟招待所長說，這床被子我買了給親娘老子蓋，按市價付款，一分錢不能少。

小 馬是！

王 震桂英同志，給你一個任務(wù)，以后多來看望趙奶奶，關(guān)照老人家的生活。

桂 英好。一定按首長的指示辦！

王 震趙奶奶，我們走了。

【王震、桂英、小馬三人欲下。

【趙奶奶拿竹棍出門送客，三人回頭，王震示意趙奶奶進屋去，下。

【趙奶奶快步走到山坡上。

趙奶奶黑皮，我的崽啊，剛才王司令來看我了，還給我送了一床新被子。娘不會冷噠。你聽到了嗎……

【切光。

第三場

【幕前歌：

人說山鄉(xiāng)一幅畫，

畫中就是我的家，

家中還有百樣事，

事事連著你我他。

【前臺燈亮，河邊一垂柳。

【王余美拿板凳挑一鴨棚上，棚內(nèi)有茶壺、毛巾、蒲扇、茶碗等，放柳樹下，朝內(nèi)喊——

王余美哥哥，快把鴨子趕過來呀。

王 震（內(nèi)應(yīng)）來噠！

（內(nèi)導(dǎo)板）日出東方滿天霞，

吙咥——

【幕后鴨群的叫聲由遠而近。

【王震掛草帽，手持鴨桿吆喝著上。

王 震(唱) 王胡子偷閑來放鴨。

曾經(jīng)是橫刀握槍跨戰(zhàn)馬，

一聲號令兵哥哥們齊沖殺。

【王不知趕鴨套路，鴨亂跑，他亂趕。

王 震（唱）這群鴨子不聽話，

四處亂跑紀律差。

【王震趕得手忙腳亂。

王余美（唱） 你乃是將軍、司令員，

也管不住這兩個連的鴨。

王 震我就不信邪！

【鴨子越亂跑，王震手腳更亂，服輸。

王 震（唱） 還是請你來坐鎮(zhèn)，

我拿它們冇辦法。

王余美哈哈哈……

（唱） 你東一下，西一下，

鴨桿亂揮，嚇得鴨子滿地爬。

放鴨就要有技術(shù)，

不熟套路會瞎抓。

王 震哈哈，難怪有人叫你美先生，七十二行各有各的套路，各有各的絕招，比如放鴨，我就是個門外漢。

王余美哥哥，你歇下氣，我把它們趕到那邊吃蟲蟻嫩草。

王 震好咧。

鄉(xiāng)親乙美先生，哦，胡子將軍也在這里放鴨。

王 震學(xué)門技術(shù)哩。

鄉(xiāng)親乙我找美先生有件事。

王 震哦。（示意你們談吧，自己走開）

王余美李會計，什么事？

鄉(xiāng)親乙前天，你放的鴨子搞壞了剛插下去的禾苗。

王余美哪丘田吶？

鄉(xiāng)親乙河邊上灣三畝，按生產(chǎn)隊規(guī)定要扣你的工分。

王余美扣好多吶？

鄉(xiāng)親乙一個主勞動力補苗一天12分，加秧苗損失費24分，合計就36分工，也不多。（急下）

王余美36分，還不多呀，哥哥，你看……

王 震莫講噠，我都聽見噠。損壞東西要賠償，這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中的一條，余美呀，鴨子踩壞了隊上的禾苗，你當鴨倌的當然要負賠償責任。

王余美36分，好了，等于打了三天擺子。

王 震哈哈，36分等于交學(xué)費，余美，你放鴨的技術(shù)不錯，只是責任心要加強。

王余美技術(shù)好還不是只鄉(xiāng)巴佬，責任心再強，也不就是一個鴨倌。

王 震鴨倌也是官嘛，哦，昨天媽媽跟我說，你平日總對你堂客發(fā)些無名火，看起來你心里有不少牢騷，好嘛，說出來我聽聽。

王余美你真的要聽？！那你就聽清楚啰。

（唱）自從爸爸和大哥犧牲后，

家里就只剩下你我和媽媽，

你對媽媽蠻孝順，

生活費用按時寄給她。

王 震當然唦，我王震又不是土里長的，樹上結(jié)的。

王余美（唱）兄弟本是親骨肉，

你對弟弟卻是一毛不拔。

別人當官對親屬子女很關(guān)照，

招工、提干樣樣不差。

你前呼后擁當大官，

我在鄉(xiāng)里作田盤泥巴。

一個在天上，

一個在地下。

將軍部長哥哥呃，

人前人后我冇臉面講不起話。

王 震你的牢騷發(fā)完噠沒有？

王余美不是牢騷，是心里話。

王 震兄弟之間，就要講心里話。余美呀，比起爸爸和大哥，還有趙黑皮他們，我們要幸運多噠。

王余美是的，起碼還是活下來噠。

王 震那你現(xiàn)在還想怎么樣？

王余美你會幫我解決問題嗎？

王 震如何解決？

王余美只要離開農(nóng)村，不作田就行。

王 震余美呀，我已經(jīng)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這幾十年來，除了打仗，我都是在作田哩。

王余美作田？莫逗把啰。

王 震逗把？我問你，參加革命以前，我在家里做甚么事？

王余美作田。

王 震后來當了紅軍，到了陜北，我又在南泥灣干什么？

王余美開荒，作田呀。

王 震新疆剛和平解放，我在那里帶領(lǐng)兵團戰(zhàn)士，干的又是哪一行呀？

王余美一方面保衛(wèi)邊疆，一方面開荒作田呀。

王 震是的嘛。如今中央要我當了農(nóng)墾部長，這農(nóng)墾部長是干什么的呀？

王余美這……

王 震還不是管開荒作田的事嘛，所以，你要我?guī)兔鉀Q問題，我只有一個辦法，把你送到新疆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去，怎么樣？

王余美做什么工作？

王 震你會帶兵打仗嗎？

王余美當然不會。

王 震那就只能去參加生產(chǎn)勞動，種小麥、玉米、水稻、棉花。

王余美那還不是作田呀，我不去，那里還苦些。再說媽媽冇人照顧。

王 震我可以把媽媽接到我那里住呀。

王余美你呀，一家子上班的上班，讀書的讀書，忙得經(jīng)常不落屋，媽媽住不慣哩。

王 震嗯，那也是的，那就以后再說。

王余美你再想想辦法唦。

王 震我考慮考慮……（往鴨棚走去，突停，指遠處）有人來噠。

王余美哦，是桂英，來找你的。

王 震不像，看，還有一個哩。

王余美嗯，是羅老師，他倆個經(jīng)常到這里偷偷談戀愛。

王 震談戀愛還要偷偷摸摸嗎？

王余美他們情況不同，桂英這個妹子是公社干部，根正苗紅，是入黨的培養(yǎng)對象。羅老師家庭出身不太好。所以，即算他們談了好幾年，也早就到了結(jié)婚年齡，可還是領(lǐng)不到結(jié)婚證哩。

王 震哦，是這樣。

【切光。

第四場

【早飯后，楊梅嶺上。當年瀏北游擊一支隊駐地，有一座山神廟，廟左右二棵大楊梅樹。

【山歌：

很久不來這條崗，

這條崗上好荒涼。

當年這里風雷動，

滿山都是紅纓槍。

【桂英、小馬交談著上。

小 馬這就是楊梅嶺？

桂 英這就是首長1929年擔任十九區(qū)區(qū)委書記時組建瀏北游擊一支隊的駐地。

王 震當年我們很有名氣咧，一個月內(nèi)端了五個團防局，殺了民憤極大的周惡霸，紅三軍團攻打長沙，我們負責長平瀏的交通線。唉，整整三十年，逝者如斯呀。

桂 英聽老一輩人講，當年首長帶領(lǐng)一部分戰(zhàn)士上井岡山不久，敵人就來圍剿，打了一仗。再后來，日本鬼子的飛機把山神廟炸了，樹木也被燒了。

小 馬真可惜，革命的武裝駐地成了一座荒山。

王 震（站看四周）要是能把這里重新栽上樹我就不遺憾啰。

王余美（跑上）哥，你在這里，家里來了好多的親戚朋友。

王 震那天不是都見過了嗎？

王余美那天來的是本生產(chǎn)隊的，今天這批是外隊的。

王 震哦，來了多少人？

王余美有上十個。

王余美哥，我們鄉(xiāng)里的規(guī)矩，你幾十年冇回，他們頭回拜訪，你要盡一下地主之誼才行。

王 震要招待一餐？

王余美是的。

王 震桂英，這附近有樹苗嗎？

桂 英公社苗圃有樟樹、松樹、板栗樹。

王 震苗圃離這里遠嗎？

桂 英不遠。

王 震余美，這板栗樹栽下去，幾年能掛果呀？

王余美桃三李四，板栗怕要幾年才掛果。

王 震我們生產(chǎn)隊有多少勞力呀？

王余美二三十個。

王 震（盤算著） 就這么辦。

桂 英首長，你的意思是……

王 震我們來打一場小小的攻堅戰(zhàn)。

（唱）親朋好友來看我，

請他們幫忙會答應(yīng)，

加上生產(chǎn)隊的眾勞力，

半天可拿下這楊梅嶺。

這個指揮我擔任，

今天中飯我來請。

桂、馬（唱）首長主意蠻不錯，

三 人（唱）我們積極配合搞后勤。

王 震好！現(xiàn)在聽我安排，王余美，你去叫生產(chǎn)隊長把隊上的勞力都喊過來，多帶些鋤頭鐵鍬。

王余美好嘞。（下）

王 震桂英，你馬上邀羅老師一道去苗圃，把樹苗運回來。

桂 英冇問題。（跑下）

王 震小馬，你開車到食品站去買菜。

小 馬是，首長！買些什么菜呀？（王招手耳語，小馬點頭）

王 震走，我去把屋里客人請到這里來。

【鄉(xiāng)親甲、乙扛鋤鍬上。

甲王胡子請客，一下子搞五六桌，只怕要用蠻多錢啵。

乙錢不是問題，他是將軍，又是部長，我猜想是不是拿兩份工資？

甲啊，拿夾工資呀？你猜想他有好多錢一月咧？

乙猜不出，反正他隨便拔根汗毛，也比我們的腳把子粗。

甲那確實，今天中飯吃些什么菜？

乙我猜想，有清蒸鯽魚……

甲頭碗菜就出愚（魚）呀？（下）

乙會有虎皮扣肉、黨參燉雞。

王余美（內(nèi)喊）開工啰！

乙還會有紅燒水鴨……（邊說邊追下）

桂 英開工咯！

【音樂起。

眾（唱）他挖坑、你把土鏟，

他挖你鏟手不閑。

有說有笑不覺累，

做起事來勁沖天。

他放苗、你扶苗桿，

他放你扶鏟土填。

雙腳圍著苗桿踩，

像扭秧歌像發(fā)癲。

女 組（唱）部長要請客，

肯定是大場面。

男 組（唱 ）山珍海味不一定有，

雞鴨魚肉樣樣會齊全。

男 甲（唱）我要吃它半斤酒——

女 眾（唱）那臉塊子像猴子屁股，紅得蠻鮮艷。

女 甲（唱）我要吃它三碗飯——

男 眾（唱）只怕肚子會脹得溜圓，

搞點勞動算什么！

女 眾（唱）鄉(xiāng)里人本來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

女 甲（唱）干了半天體力活，

眾（唱）累空了肚子好赴宴，

小 馬（喊著上）首長，飯菜都做好噠。

王 震好，人是鐵飯是鋼嘛，小馬，去把飯菜擺到這里來。

小 馬好嘞。

王 震鄉(xiāng)親們，收工吃飯啰。

【大家放下工具，整理衣服，拍去身上的泥灰。

王 震今天辛苦了大家一上午，實在對不住啊！

眾哪里哪里，舉手之勞嘛，我們做慣噠。

女 甲我們只做噠一點事，還勞煩首長安排那么豐盛的午飯，真的不好意思咧。

眾是的唦，破費噠首長哩。

【王余美等挑飯菜上。

眾來噠，來噠，香！真香！

小 馬大家放開肚皮吃，廚房里還有。

王 震親友們哪，今天的伙食是兩菜一湯啊。

女 甲什么呀？兩菜一湯？

男 甲菜是什么菜？

小 馬筒子骨和蘿卜。

男 乙湯是什么湯？

小 馬蘿卜燉筒子骨。

女 乙哦，筒子骨和蘿卜，放進鍋里摻水一煮……

眾二菜一湯。

王余美不哩，還有我自家屋里做的剁辣椒、霉豆腐。

桂 英請大家莫議論噠，架場吃吧，等下飯菜都涼噠。

女 甲吃吧，總比我們自己屋里的伙食好些。

王 震小馬，端一碗蘿卜湯送給趙奶奶。

小 馬好嘞!（下）

王 震親友們，鄉(xiāng)親們。

（唱）端起這碗骨頭蘿卜湯，

我把它來當酒漿，

以湯代酒表謝意，

感謝各位幫了我的忙，

按規(guī)矩這頓飯應(yīng)該很豐盛，

大魚大肉才風光，

可現(xiàn)在大家的生活都不好，

想方設(shè)法度春荒，

雜糧當主食，

野菜充饑腸，

看到這些我的心里很難過，

我不能擺起酒席充大方，

今天大家冇吃得好，

算是我欠了人情欠了賬。

過幾年啊——

眾接唱（男）過幾年板栗掛了果，

（女）滿山碩果飄清香。

（男）一心一意搞生產(chǎn)，

（女）我們的生活也會變個樣，

（合）首長下次再回來，

我們請你把豐收果實來品嘗，

（男甲） 板栗燜豬腳，

（女甲） 板栗燉雞湯，

（男乙） 擺下板栗宴，

（女乙） 親朋來四方，

（眾合） 米酒一杯說鄉(xiāng)愁，

板栗林中話滄桑。

王 震好，說話算數(shù)，來，干湯。

眾干湯！

【切光。

第五場

【景同三場，夜晚。

【民歌：

月到十五亮光光，

月亮光光照妹房，

妹子床上樣樣有，

多個枕頭少個郎。

【前臺燈亮，桂英上，覺察無人，即大方地走出。

桂 英羅老師，羅老師。（搖頭）

（唱）我和他土生土長在山村，

同村同學(xué)又同年。

兩家種竹尾接尾，

兩家煮飯煙纏煙。

我們彼此心相印，

只盼早早結(jié)良緣。

【桂英看到一人影朝這方向走來，躲鴨棚后。

【羅老師沮喪地上。

羅老師（唱）桂英她馬上要入黨，

拖她的后腿不應(yīng)該。

我今天就和她分手，

堅決忍痛來割愛。

雖然心有千千結(jié)，

亂麻就怕刀子快。

桂 英你遲到噠。

羅老師對不起！

桂 英（上）你約我出來，有什么事嗎？

羅老師桂英，我倆的事，該有個結(jié)果了。

桂 英你是說，馬上打報告結(jié)婚？

羅老師（搖頭不語）

桂 英難道……

羅老師桂英，我們分手吧。

桂 英分手？虧你講得出口。

羅老師領(lǐng)導(dǎo)昨晚找我談話了，態(tài)度十分堅定。我根不正，苗不紅，為了你的前途，為了你的未來，我不能當你的絆腳石了。

桂 英這樣的談話我聽過好多回，你聽一回就當縮頭烏龜，膽小鬼。

羅老師隨你怎么說，我已經(jīng)橫了這條心。

桂 英好，你橫吧，我也跟噠橫。

羅老師你還有什么意見和要求？

桂 英我們相好五年噠，手都冇牽過一回，說分手就分手呀，沒那么輕巧！

羅老師那你要怎么樣？

桂 英（走近啰）我要你抱我。

羅老師（欲抱）這……這不行，我不能害你。

桂 英抱一下又不會懷肚生崽呀？！

羅老師男女授受不親。

桂 英我不管!我不管!

【羅老師掙扎了一下，當了俘虜。

【小馬提一馬燈上。桂英趕忙松開……

小 馬哎呀，我們是來給余美同志送馬燈的。

【桂英欲跑下，正碰上王震上，桂急忙解釋。

桂 英首長，我們在談……談工作。

王 震談工作，好哇！月色之下，小橋流水，螢蟲飛舞，比坐在辦公室韻味多了。

【王震發(fā)現(xiàn)不對，有意把兩人的情緒放松。

王 震嗬，羅老師，那天彩門上的字是你寫的？

羅老師嗯啰。

王 震看到那幾個字呀，我就想起小學(xué)國文老師羅紫軒羅老師。

桂 英是他父親！

王 震哦，怪不得，你那手字很像你父親的風格味道。他還好嗎？

羅老師過世幾年噠。

王 震可惜，他是個好人啦。我讀小學(xué)的時候，國文成績不好，有一次，他在我作文本上寫了十六個字。

小 馬寫的什么？

王 震寫的是：“句不成句，章不成章，一塌糊涂，戒之戒之”。

【羅、桂撲通一笑，馬跟著笑。

桂 英太小看人噠，目光短淺。

王 震他是唯愿我好，促我上進哩。

羅老師感謝首長對我父親的寬容理解。

王 震（笑著說）好了好了，羅老師，桂英，你們的事，我基本上曉得噠。這么吧，（坐棚邊）今天連同當事人，有四個人在場，羅老師，你是教書的，是個教官；桂英哩，你是吃國家糧的公社干部，是個鄉(xiāng)官。小馬是我的同事和工作人員。

羅老師是個副官。

桂 英首長是中央來的，是個京官。

王 震我們四個人，不，是四個官，如今就來議一議這件事。

小 馬怎么個議法？

王 震桂英，羅老師，你們倆面對目前的情況，是談和呢還是斷交？各自先表個態(tài)度。

【二人不約而同。

桂 英好。分手！

羅老師好。分手！

桂 英我發(fā)誓一輩子不嫁人。

羅老師我決定一世人不討堂客。

王 震態(tài)度非常鮮明。小馬，你怎么想的呀？

小 馬我，嘻……

王 震說嘛。

小 馬我沒有這方面經(jīng)驗，聽首長的。

王 震那我就來亂點鴛鴦譜啊——

（唱）小時候我想讀書家里供不起，

停停打打只讀到小學(xué)五年級，

從此冇進過學(xué)堂門，

因此上文化不高只會講些蠻道理，

羅老師他父親舊社會當教師，

口碑還是不錯的。

他的兒子接了班，

教的還是我們農(nóng)家子弟，

聽說教學(xué)水平蠻不錯，

樣樣工作都積極。

桂 英（點頭） ……

王 震（唱）桂英是個好同志，

有才有德算得上百里挑一，

前世修來的好姻緣，

生生拆散好可惜。

小 馬是蠻可惜，不過他們剛才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喲。

王 震女方一輩子不嫁人，男方一世人不討堂客，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他們確確實實是志同道合，心心相印嘛。

小 馬（笑） 對！ 對！我怎么沒想到呀？

王 震（唱）王震我可是過來人，

曉得愛在心里拆開不容易。

你們兩個談戀愛，

合情合法又合理，

誰要是出來再打岔，

我的蠻道理就是要講贏那些歪道理。

王 震（笑） 桂英、羅老師，當年剛到新疆，我手下的那些兵哥哥絕大部分都是光棍，這怎么行呢？再過幾年，屯墾戍邊就會成為畫胡子，搞不下去咧。我馬上就給中央寫報告說：沒有老婆安不了心，沒有崽女扎不下根。于是就搞了個“八千湘女上天山”。

桂 英他姑媽也是其中一個。

王 震是嗎？（羅點頭）后來，毛主席說我：（仿湘潭口音）王胡子呀，你是中國最大的紅娘。

眾（笑）全國媒婆，享譽世界。

王 震你們說我這個大媒婆，在家鄉(xiāng)講話能作數(shù)嗎？

桂 英當然作數(shù)，你是京官，又是中央委員，大家都會聽你的。

王 震好，小馬！

小 馬（上）到。首長有何指示？

王 震明天上午，你開車帶他們?nèi)ス纾寖晌话呀Y(jié)婚證領(lǐng)噠。

小 馬是！

桂 英首長，我做雙布鞋來謝媒吧？

王 震哈哈……我又冇跑腿，只是動動嘴，什么都不要。

羅老師這樣吧，桂英，首長離家多年，我們就給他唱一段地花鼓，表示我們的感謝之情。

桂 英要得，我們就表演地花鼓——

桂、羅《拖板凳》！

王 震這份大禮我接受。

【桂、羅就地取材拿草帽、蒲扇、羅布巾、板凳，到棚后妝扮。

王 震（對小馬講）家鄉(xiāng)的地花鼓我最喜歡，小時候過年，我們跟噠戲班子跑，看一天還不過癮，冇吃飯都不曉得肚子餓呢。

【地花鼓音樂起，羅、桂二人抬板凳從棚后上。

【表演地花鼓《拖板凳》。桂扮小旦，羅扮小丑。

丑（唱）正月十五鬧元宵，

哥邀妹去看花燈。

旦（唱）急忙開門把哥請，

端上一碗湯圓它，

叫哇一聲哥吔板凳拖一拖，

哥哥你請坐。

丑（唱）我來噠是要坐，坐噠又如何？

旦（唱）為何咯久咯久，不到妹家走，

為呀何呀說給奴家聽，

板凳拖一拖吔哥哥你請坐。

丑（唱）今年是個隔年春，

哥在垅中把田耕。

我實在不得閑，

冇到貴府行，

今天抽空上門請，

有請妹妹多諒情。

旦（唱）哥哥勤勞令人敬，

原諒妹子的窄胸襟，

叫哇一聲哥吔，

丑（唱）妹吔，

旦（唱）哥吔，

板凳拖一拖呀，

哥哥你請坐，

合（唱）板凳拖一拖，

哥（妹）你請坐一坐!

第六場

【山歌：

紅軍哥哥慢慢走，

走到海角天盡頭，

浩氣存在人心里，

傳到萬代與千秋。

【趙奶奶提香燭，撐竹棍上。

趙奶奶（唱）準備去看黑皮的爺，

告訴他崽伢子已經(jīng)捐軀為國家。

老倌子吶——

你們父子九泉如相見，

切莫埋怨一定要夸他。

他為老百姓把仗打，

他為國家把日本鬼子殺。

清香一炷獻英魂，

天上人間長牽掛。

【烈士紀念碑前。王震著軍裝，桂英陪上。王余美、小馬隨上。

桂 英首長，明天你要回北京了，今天有位您的老部下要來見見您。

王 震誰？

桂 英過去，他是您南下支隊的偵察隊長。

王 震哦。是他，長富伢子。

小 馬現(xiàn)在人家是縣長啦。

王余美對，是龔縣長。

王 震不是說好不搞迎來送往的嗎？

桂 英人家就是想見見老首長嘛。

王 震哦。（轉(zhuǎn)身指烈士碑） 這是公社建的革命烈士紀念碑？

三 人嗯啰。

王 震烈士的名字呢？

桂 英沒刻上去，太多了。不過，公社和縣里都有名冊存檔。

王 震全省全縣的英雄烈士確實太多，全國就更不用說了。可我們的公社，應(yīng)沒有多到刻不下。

桂 英那恐怕也有幾百人。

王 震這我就有點想不通了，當年我們號召群眾鬧革命的時候，都說參加的人越多越好，再多也不嫌多。可我們勝利了，烈士們的命都丟了，我們立個碑緬懷他們，卻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一，還說是人多了刻不下，這個道理不能說服人啊。

桂 英首長，我會把你的意見向公社領(lǐng)導(dǎo)匯報，請他們完善一下。

王 震（對桂英）去，把龔縣長叫來，我有話跟他說。

桂 英好。（下）

王余美哥哥，有件事我也想不通可又不敢問。

王 震哪件事？

王余美你過去不回來，那是因為要打仗，條件不許可，這都情有可原。可是解放都十年噠，你才回來，這又是為什么呀？

【桂英領(lǐng)龔縣長上，趙及鄉(xiāng)親分頭上，羅帶學(xué)生上。

龔縣長（敬禮）司令員好！

王 震長富，等會我有事要請你安排。

龔縣長是。

【王震從口袋里掏出個發(fā)了黃的小本子。

王 震（舉亮本子）鄉(xiāng)親們，你們看，這個本子，記的都是我們這個鄉(xiāng)當年和我一起出去參加革命的同志。他們有的犧牲在反圍剿戰(zhàn)斗中，有的倒在長征路上，有的拼死在抗日戰(zhàn)場，有的埋骨在進軍新疆途中的沙原戈壁……

【戰(zhàn)斗場面的舞蹈，戰(zhàn)士們化成雕像造型。

王 震鄉(xiāng)親們，剛才王余美問我，為什么解放十年了才回來？問得好哇。我，不是不想回，我是怕回來呀，同志們。

（唱）我?guī)С鋈サ泥l(xiāng)親有兩百多，

百戰(zhàn)余生剩下我一個，

我怕烈屬們問我要親人，

為什么他們都死了，只有我活著。

我怕群眾問當年的承諾算不算數(shù)，

為什么鄉(xiāng)里人如今還不能過上豐衣足食的好生活。

這些問題我不好答，

心里糾結(jié)很難過。

龔縣長（唱）這個本子沉甸甸，

戰(zhàn)友的音容銘記在心窩。

雖然是青山有幸埋忠骨，

碧血丹心壯山河，

他們當年舍身去，

為的什么圖的又是什么。

王 震（唱）我心存敬畏對鄉(xiāng)親，

只怕負了他們的期望和囑托。

幸存者不懂感恩是忘本，

俯仰天地心愧怍。

趙奶奶王司令啊——

（唱）我們不是向你要親人，

更不會馬上要你兌現(xiàn)那些承諾，

你們當家的也不容易，

國家大，人口多，

走路有坎坷，

過水有漩渦，

唐僧取經(jīng)還有八十一難，

我們受些磨難也不算什么！

只要你們心里不忘老百姓，

窮日子好日子大家都一起過。

王 震趙奶奶，你說得太好了。

（唱）艷陽高照乾坤朗，

山風輕拂歸來人。

多少年，彈雨硝煙等閑過，

金戈鐵馬壯征程。

忘不了，陜北的窯洞中原的血，

東北的黑土海南的橡膠林，

忘不了，天山的草原鋪綠毯，

藍天下分不清羊群和白云。

萬水千山都走遍，

割不斷我愛家鄉(xiāng)萬縷情。

如今啊，革命者成了勝利者，

勝利者最怕是忘了初衷。

忘了初衷傷群眾，

忘了初衷失民心，

傷群眾，失民心，

日積月累埋禍根。

要警覺，要清醒，

共產(chǎn)黨決不當李自成。

服務(wù)人民，造福百姓，

為父老鄉(xiāng)親掙一個幸福安康的錦繡前程。

【王震脫帽向鄉(xiāng)親們敬禮。

趙奶奶王司令，你這個禮下得太重了，看到你回來，我們都高興咧。

眾是的唦，胡子將軍呃，我們希望你經(jīng)常回來咧。

王 震好好好，（向大家作揖，對龔）龔縣長，有兩件事，請一定幫我辦好，這些革命烈士，還有能查到的，你一定要把他們的名字刻到碑上去。

龔縣長是！

王 震還有，烈士們的親屬子女，你一定要更加關(guān)心，安排照顧好他們的生活。

龔縣長請司令員放心，我一定辦到。

【王震向烈士紀念碑敬一軍禮。莊嚴的音樂起，眾人齊向紀念碑鞠躬，學(xué)生在臺中行舉手禮。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