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魯民
明代官員張瀚在《松窗夢語》里記,他在初任御史參見都臺長官王廷相時,王講了個乘轎的故事:一天乘轎進城,剛好下過雨,自己的一個轎夫穿了雙新鞋,從灰丁到長安街時,這個轎夫還小心擇地而行,生怕弄臟了新鞋。進城后泥濘漸多,轎夫一不小心踩進了泥水中,之后,便“不復顧惜”了,不一會兒,新鞋就面目全非了。王廷相意味深長地教海說:居官之道,亦猶是耳,倘一失足,將無所不至矣!
平心而論,在我們的干部隊伍里,除了個別“帶病提拔”者外,絕大多數官員上任時都是干干凈凈的,淳樸老實,真心想做個廉潔好官,干一番事業,以不辜負上上下下對自己的期望。可是,干著干著,就有一些官員忘了初心,慢慢變臟了,變丑了,干了許多臟事,去了不少臟地方,結交一批臟朋友,手里有了巨額贓錢,就像轎夫那雙新鞋一樣,臟得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
如果說轎夫不小心踩進了泥水是其鞋子變臟的開始,而官員的變臟,則往往是從收一次贓錢,吃一次臟飯,受一次臟禮開始,以后就一發而不刊史拾,迅速地墮落下去,很陜就蛻變成了五毒俱全的贓官,成了人民的罪人,身敗名裂,頂風臭十里。
官員怎樣才能不變臟?關鍵是要防微杜漸,把握住第一次。一是堅決不收任何贓錢,不管以什么名義,有多充分理由,都要拒之門外,學學清代“江南第一清官”張伯行在《禁止饋送檄》中的決絕態度:“一絲一粒,我之名節;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寬一分,民受賜不止一分;取一文,我為人不值一文。”二是堅決拒絕形形色色的情色引誘,從不涉足聲色場所,從不來往風流女子,誠如一個官員坦誠而言:“我不是柳下惠,美女坐懷我還是會亂,所以唯一能做的,是不給美女有坐懷的機會。”三是堅決拒絕各種以愛好為名的饋贈。走私大鱷賴昌星曾有心得:不怕官員厲害,就怕你沒愛好。明代《初仕要覽》說的更透徹:為官者“切不可輕與人交,恐生窺同。如好技藝,則星卜之輩投之;好奇玩,則書畫之輩投之。嗜好一偏,便中機變,非唯有妨治理,有累官箴,而請托之釁由此起矣”。做到了這三不,就做到了手不臟,身不臟,靈魂不臟。
要做到三不臟,還要有點“道德潔癖”。漢蔡邕《琴操·河間雜歌·箕山操》記,高士許由以為官場齷齪,不屑與之為伍,聽到堯要讓位給自己的消息后,感到耳朵受到了污染,因而臨水洗耳;隱士巢父比他更甚,競以許由洗耳的水為穢濁,不愿讓牛在其下游飲水。還有三國時人管寧,他跟華歆同學,讀書時兩人合坐一張席。但后來有一天,他們在讀書時,華歆跑到街上去看熱鬧,管寧覺得華歆讀書太容易受外界誘惑,是個俗人,就很看不起他,把席割開分坐。這就是“道德潔癖”,即仇視一切骯臟之行為,潔身自好、不為外物所污的習性。如果說“生理潔癖”是追求身體、服飾、環境的干凈;“道德潔癖”,則是追求人格、操守、德行的干爭。
具體到今天的官員來說,“道德潔癖”主要包括兩個層面:一是自己干凈,一絲不茍,出淤泥而不染,“質本潔來還潔善。為政是廉潔自律的清官,用權是堂堂正正的好人,對人是自尊自重的君子,行事是奉公守法的楷模;二是不僅自己干凈也要求他人干凈,對他人的骯臟不能容忍。譬如管寧對華歆的庸俗行為零容忍,不惜割席斷義;環衛檢查人員對臟亂環境零容忍,抓住即扣分罰款;奧林匹克委員會對興奮劑零容忍,發現就要禁賽、取消成績;各級紀委對腐敗零容忍,既打“老虎”,也拍“蒼蠅”等。
果如是,努力做到官紀鐵面無私毫不姑息,官風陽光向上正氣充沛,官員嚴于律己潔身自好,進而營造出官場的“綠水青山”、朗朗乾坤是大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