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賊影

王威

江蘇省睢寧縣古稱“下邳”，歷史文化遺存豐厚。其中，該縣姚集鎮境內有座頗有名氣的“雙孤堆”古墓葬，被江蘇省人民政府于1982年3月確定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雙孤堆”為一大一小兩座土墓，大墓在西，直徑80余米，墓高22米；小墓在東，直徑50余米，墓高15米。兩墓相距約200米。

有專家推斷，“雙孤堆”可能是漢代下邳國國王或其家族的墓葬。當時民間也有傳說，稱“大孤堆”是西晉時奢靡無度的富豪石崇的墳墓，因而覬覦“雙孤堆”古墓葬中所謂“寶藏”的竊賊代不乏人。

幾年前，有一伙盜墓賊從“大孤堆”西側一戶村民的臥室挖出一條通向“大孤堆”中心位置、長約40米的地道，企圖“挖寶暴富”。參與人員眾多、作案手法聞所未聞且極為隱蔽，但最終這伙人只是白忙活了一場，案發后已有20余人先后落網獲刑。

2016年3月，這起盜掘古墓葬案件中的“關鍵人物”之一王亮被抓獲，同年10月被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0年。2017年9月，另一名盜墓參與者曹金山被抓獲，10月被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截至目前，盜墓團伙中仍有幾名成員在逃，追捕工作還在開展之中。

有一伙盜墓賊從“大孤堆”西側一戶村民的臥室挖出一條通向“大孤堆”中心位置、長約40米的地道，企圖“挖寶暴富”。參與人員眾多、作案手法聞所未聞且極為隱蔽。

開發商玩起了古董收藏

王亮出生于1980年，是江蘇省睢寧縣睢城鎮人。王亮有個表哥叫朱志朋（化名），也是睢寧人。2010年前后，朱志朋在山東省濟南市開發某度假村房地產工程，賺了個盆滿缽滿。在表哥提攜下，王亮當時也在山東省臺兒莊一處建筑工地當上了一名包工頭。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財大氣粗的朱志朋也附庸風雅，有了“古董收藏”這么個雅好。2010年下半年，朱志朋出手25萬元買下一座“古鼎”，可他不知道東西真偽，便聯系表弟王亮，讓王亮找個行家給“鑒定”一下。說來也巧，王亮還真的認識這么個“懂行”的人。這個人就是臺兒莊人陳海娃。

陳海娃出生于1979年，是臺兒莊一家置業公司的普通員工，但據說陳海娃對古董頗有點研究，還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風水先生”。

于是王亮將陳海娃帶到濟南，與朱志朋見了面。朱志朋捧出“古鼎”后，陳海娃仔細端詳片刻，當即判定這件東西是“贗品”。

“假古董太多，除非直接從古墓里挖出來才是真的！”陳海娃半開玩笑地給朱志朋說道。陳海娃還稱，只要能找到古墓，墓中挖寶這事就包在他身上了！

也許說者無心，可偏偏聽者有意。朱志朋聽了陳海娃這么一說，便一下子想到了早有耳聞的睢寧境內的“雙孤堆”來。

臥室挖暗道直通古墓

此前朱志朋每次回老家睢寧，都要去“雙孤堆”附近的一座水庫釣魚。時間一久便與在水庫打工的余偉熟悉起來。這個余偉正是“雙孤堆”附近的村民。

2010年12月的一天晚上，朱志朋悄悄來到余偉家中，提出要跟余偉合伙從“雙孤堆”里頭“挖寶”。

“挖個盤子出來就值四五百萬！”朱老板這話自然讓余偉很動心，但余偉知道盜挖古墓的事“太大”、害怕被人發現，因而猶豫不決。

朱志朋給余偉和盤托出了自己的計劃：盜洞不是直接在“大孤堆”上打，而是在附近找戶人家作為“據點”，向下深挖再橫著向墓中“掘進”，定能“人不知、鬼不覺”。

朱志朋又說，如挖出“寶貝”，在扣除開支后，他自己只取“三成”，其余“七成”由余偉等眾人平分。他還保證，不管墓中有無“寶貝”，“挖寶”開銷都由他包了，干“土底活”的人也由他來負責聯系，余偉只需找幾個當地人“把風”就行。

余偉聽后像是吃了定心丸，便答應與朱老板合作。數日后，余偉又拉上家住本村的好友李懷銀和住在“大孤堆”西側、距“大孤堆”最近的李存震“入伙”。

李存震年近六旬，平日里一人在家生活，挖寶“據點”就設在了李存震家中。這一邊，朱志朋又讓王亮聯系陳海娃趕快找人手。陳海娃另外又找到曹云山、孫光軍等六人。這幾個都是山東棗莊人，陳海娃對他們說要到江蘇境內的古墓內“挖寶”，這幾人欣欣然同意。在一個風高月黑之夜，朱志朋將王亮、陳海娃等人送到李存震家。經過連夜勘測，陳海娃等人將盜同位置選定在李存震東屋的東南角，當晚即開始“挖掘作業”。先是下挖兩米，然后向東面的大墓延伸。

兩撥盜墓賊忙活了半年

此后，朱志朋先后送來了鼓風機、水泵、卷揚機、電燈電線等“專業”設備。按照分工，余偉、李懷銀每晚在附近望風，李存震攬下買菜做飯等雜活。王亮、陳海娃等人吃喝拉撒從不出院，只等夜深人靜之際挖洞。遇到地下有石塊、硬土層，他們就動用沖擊鉆，或用安全套裝著炸藥塞進鉆孔里爆破，這樣炸藥裝得松散，威力不大，動靜也較小。挖出的土石則用卷揚機運出洞外，再裝到編織袋里整齊堆放在李存震家的幾間屋內。

一個多月后，一條長40余米、寬1米有余、高約1.2米、僅能容一人匍匐前行的地道漸已成形。此后陳海娃等人打開墓室，見其中都是泥水。他們用水泵抽了兩天，才抽去大半。令他們失望的是，除了墓室上方不知何時遺留的盜洞，并沒所謂的“寶貝”現身。這下陳海娃等人算是泄了氣。當時正值2011年春節前夕，他們便以回家過年為借口，讓王亮開車將他們送回了山東。后來陳海娃要朱志朋給點錢好過節，朱志朋則以沒挖出“寶貝”來為由不愿意給，陳海娃等人雖心有不甘但也只好作罷。

這階段王亮正在與妻子鬧離婚。在向律師咨詢離婚事宜時，王亮順便了解了一下有關“盜墓罪”法律規定。他知道盜挖古墓這事挺嚴重，也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2011年春節后，朱志朋多次打電話催促王亮，讓王亮安排陳海娃等人繼續“開工”，王亮就勸朱志朋另找一批人把地道“回填”算了。

“這么大的墓，不可能沒有寶貝！”朱志朋不甘心前期投資打水漂，讓余偉重新聯系一撥人馬接著干，并允諾“分成比例”照舊。

余偉打電話找到自己的“干親家”、家住江蘇省邳詐市的魏哲棟。魏哲棟平日也喜歡倒騰些“古玩”，聽說有這么個“好活”，自然是欣然應允。魏哲棟又聯系同鄉魏云雷、魏桂中、張成標等六七人“另打鑼鼓重開張”，于2011年4月初進駐李存震家中繼續挖掘。

為了方便收放長達200米的排水管、加快抽水效率，余偉把家住大孤堆北側的村民李勇也發展為“自己人”。

敲詐者也主動“加盟”

盜墓賊過著鼴鼠般的地下生活，數月間竟沒被當地村民察覺，但“挖寶”的事竟在邳州走漏了風聲。原來，跟魏哲棟同來挖寶的張成標此間曾回家探親，途中打電話時無意說出了盜墓的事，正巧被同是邳州人的李亞和韓威聽了個真切。他倆與張成標并不相識，但設法搞清了張成標的身份，并發短信給張成標，以向有關部門舉報相要挾欲敲一筆竹杠。

朱志朋得知這事后，一度懷疑是自己的表弟“王亮”出賣了自己。后帶上王亮、余偉等人到約定地點與李亞和韓威“談判”。

朱志朋害怕事情鬧大，同意拿出10萬元“私了”。沒想到這反而把李亞、韓威兩人給鎮住了，他倆不但主動放棄了這筆“封口費”，還死乞白賴地要求“加盟”這個“挖寶團隊”，后也來到現場出了幾天的力。

2011年6月上旬，仍然一無所獲的魏哲棟等人回鄉收麥，原打算干完農活再接著干。不料6月28日，公安機關經縝密偵查發現了李存震家中的地道，余偉、李懷銀、李存震、魏哲棟、李亞等14名犯罪嫌疑人也隨之落網。

2011年12月20日，經檢察機關提起公訴，法院以犯盜掘古墓葬罪判處被告人余偉有期徒刑11年；其余13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10年6個月至3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2016年3月19日，犯罪嫌疑人王亮被抓獲歸案。王亮到案后供述了陳海娃、孫光軍等人亦參與盜掘雙孤堆古墓葬的事實。后孫光軍、陳海娃先后被抓獲。

2016年10月17日，王亮、陳海娃分別被法院以盜掘古墓葬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3年。

隨著曹金山于2017年9月落網。在參與盜掘“雙孤堆”古墓的全部人員中，還有朱志朋等數人在逃。

古墓保護力度亟待加強

經徐州市專家到“雙孤堆”實地勘察，發現雖然兩撥盜墓賊對墓室文物等未造成明顯損害，但已對墓葬結構造成了巨大損壞。專家還發現，盜墓賊最后階段用炸藥打開墓室的保護層是“黃腸石”，這是東漢時期構筑王室諸侯及功臣墓室的專用石材。

“雙孤堆”所葬者誰、是否有“寶藏”，仍是一個待解之謎。“雙孤堆”有寶藏的說法在當地家喻戶曉。據當地文保部門勘查，“大孤堆”已被盜挖過多次，最早的盜洞距今已有數百年歷史。就在2009年，還有盜墓賊試圖從“大孤堆”頂部挖洞進入墓葬。這—年的夏天，“大孤堆”上方種植一片玉米，盜墓賊將“大孤堆”正上方的幾株玉米移栽到一個大盆中，晚上移開大盆向下深挖，白天則用盆將洞口蓋住。后盜洞口被發現，盜墓賊“移花接木”之計這才泡了湯。

“雙孤堆”距睢寧縣城約40公里，文保部門工作人員每隔三五天才能對該墓巡視一次，平時委托村干部和治保骨干巡邏看護。但是，兩伙盜墓賊接力“挖寶”長達半年之久卻沒有被發覺，說明對“雙孤堆”保護的力度還須進一步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