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侃
摘 要:中國傳統繪畫經歷了一個由青綠重彩向水墨淺絳的轉變過程,早期的山水畫繼承了早期人物畫等畫種的重彩傳統,隨著歷史的演進,重彩山水畫的發展和衰落過程是一個復雜而漸進的過程,它一方面包括水墨山水畫的興起以及重彩山水畫;另一方面還包括重彩山水畫自身藝術風格的演變。在這兩個互相聯系的過程中,重彩山水畫藝術風格的演變集中體現了與水墨山水畫的互動關系。
關鍵詞:青綠山水;水墨;色彩
中國重彩山水畫是一種重石色表現的形式,在傳統中多以青綠為主,故稱“青綠山水”。在傳統山水畫中,無論是在塑造的“用筆”藝術上還是以“用筆”為媒介承載的色彩藝術上都別具魅力,其妍麗、華貴的藝術特色曾一度作為隋唐時期山水畫風的主流。
五代兩宋作為山水畫傳承與創造的強盛時代,可謂大家林立、流派紛呈,他們在關注個人風格的同時注重來自生活的感受和對自然造化的深入理解。五代荊浩在秉承唐代張彥遠“運墨而五色具,謂之得意”的審美價值觀上,其在《筆法記》中提出山水畫的“六要”,即“氣、韻、思、景、筆、墨”。“六要”正是荊浩對當時水墨畫創作方法的總結。如果說謝赫的“六法論”是以色彩繪畫為解說對象的話,荊浩在“六要”中用“墨”替代了“六法論”中的“隨類賦彩”,從而構建了中國畫筆墨觀的一個初始框架。荊浩的“筆墨”說為宋代畫論使用“筆墨”這個概念提供了重要參考。然而,隨著筆墨、水墨的日益興盛,人們對于“畫”的理解也開始有所轉變。唐以前,色彩繪畫作為主體繪畫,當時的“丹青”就是指色彩繪畫。到了宋代,畫就不能用“丹青”所范圍了。因為水墨也成為畫的一部分,“丹青”含義的衍變也正映襯著中國繪畫史中繪畫語言形態的轉換,即由色彩繪畫為主體,轉換為色彩繪畫與水墨繪畫并峙,最后,重彩山水畫逐漸在傳統繪畫樣式中失去主流地位,日趨邊緣化。
五代兩宋時期山水畫的“積色體”和“敷色體”也從原來解決色彩繪畫內部諸要素中走出來,開始與水墨構筑起新的關系。清代沈宗騫《芥周學畫編》中說道:“山水設色,又當分作十分看。用重青綠者三四分是墨,六七分是色,淡青綠者六七分是墨,二三分是色;若淺絳山水,則全以墨為主。”這里所表達的就是山水設色中“色”與“墨”的關系,其所說的“三四分是墨,六七分是色”等,是指色與墨各自的語匯在色、墨整合中的構成比例。因此三四分是墨,六分是色的“重青綠者”就是積色體的山水;“而六七分是墨,二三分是色”的“淡青綠”和“全以墨為主”的淺絳山水便是“敷色體山水”。
此種“積色體山水”和“敷色體山水”正是山水畫在五代兩宋之際發生的一次重要的語言轉換。晉唐山水畫樣式與風格主要涉及“積色體”和“敷色體”這兩種方式。然而,五代以后,在積色體中又分衍出“積色勾皴體”與“積色勾染體”,在敷色體中又演化出“五代北宋樣式”和“南宋樣式”等。所謂“積色勾皴體”,是用各種筆墨形態對山石進行勾勒皴染后層層積色,它不像晉唐畫那樣“空勾無皴”,而是具有復雜的皴法形態。或者說“積色勾皴體”比“積色勾染體”更增加了“筆墨”語言。它與“敷色體山水”的區別是:它雖然也注重筆墨的表達,但這種表達是有節制的;同時,它是重色積染的,而不是輕敷淡染。“積色勾皴體”是積色體山水在水墨日益發展的繪畫背景下衍化出的一種新的語言形態,它是晉唐山水的“積色”加上筆墨“勾皴”而形成的新的語言形式。如果說山水畫家在五代兩宋時熱衷于“積色勾皴體”而疏遠“積色勾染體”,可能還帶有一種對新興繪畫語言的追求心理的話,那么,在宋以后的山水畫家中,這種對于“勾皴體”與“勾染體”的親、疏態度就一直沒有轉變,這是用追逐繪畫新潮的心理所不能解釋的。
五代以后的敷色體山水也進一步分演,它已不再是“吳裝山水”那樣以勾染墨色結合清淺施色,也加入了“皴法”的新內容。由于敷色體山水的設色只是輕敷淡染,其筆墨皴法也就構成了它最基本的語匯。于是,皴法的形態實際上決定著五代以后敷色體山水的形態。在皴法形態上,五代兩宋的山水由于筆墨形質及皴染構成的不同,可以大體分為“五代北宋樣式”與“南宋樣式”兩大體系,這也便成了這一時期敷色體山水的兩大體系,從筆致、筆意上看,“五代北宋樣式”擅用中鋒的墨線,而“南宋的樣式”多用側鋒的片狀筆墨。宋代以后,特別是元代和清代,五代北宋樣式幾乎獨占敷色體山水之天下。這種敷色體山水內部的布局也暗示著人們在追求五代北宋樣式線性皴法背后的“書法”韻致。
五代兩宋時期的色彩繪畫大多數情況下是與水墨結合在一起的,水墨從初唐花鳥畫中的偶爾嘗試到后來在山水畫中全面發展,為具有精湛書法素養的文人從事繪畫打開了方便之門,相應的色彩繪畫也漸漸失去自己的位置。在水墨與色彩互為進退的過程中,鮮明地映襯著中國畫史發生的繪畫語言形態的轉換。
中國畫作為一個傳承體系,是歷代畫家們不斷闡釋經典、煥發傳統精神的持續性結果。歷代傳世的作品串聯成此段歷史,它們在藝術性上向我們直接呈現的便是樣式與風格。在中國畫的傳承體系中,樣式與風格是不斷生發和衍變的,這也構成了中國畫特有的語言歷史。傳統只有不斷地開創和融合才有持久的生命力。在當今中國畫的格局中,水墨與色彩正在發生一次關系的轉換。其意義恰如唐宋時期色彩與水墨在繪畫語言中的角色互換一樣。因此,本研究希望從五代兩宋山水畫樣式與風格衍變中尋找當代山水畫繪畫語言形式的轉換以及精神價值的傳承,也正是本研究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