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天地新

楊九俊

幾年前，我曾寫過一篇題為《讓課堂向四面八方打開》的文章，吳金根校長多年來潛心研究學校管理，思考并實踐“打開的教育”。可見，在教育教學的開放性上，我們“所見略同”。不同的是，我只是在說，吳金根校長則主要在做，而且做出了成效。在他那里，教育“打開”天地新。

“打開”是一種解放

金根說，教育的出發點及其歸宿是人。“打開”意為“解封”，“打開”意味著“激活”。“打開”本質的就是追求人的解放。這種解放有著鮮明的現實針對性。

一者，傳統教育見分數不見人。我曾見過一位三年級的教師上課，面對學生言之有理的多元解讀，硬是要學生回答“唯一”的正確答案是什么，我和她探究緣由，啼笑皆非。可見，高考的影子已經很早就籠罩著教師的教學行為。這種感覺，金根校長一定會更為強烈，否則他就不會大聲疾呼“打開”了。

二者，傳統教育往往用單一性對待多樣性、差異性，要求學生適應學校、適應教育。金根校長贊成“適合的教育”，而且認為“適合”就是選擇、實踐，再選擇、再實踐，就是教育適合學生，學校適合學生。只有“打開”，別無他途。

三者，傳統教育的觀念總是以成規保證運行的。這些成規有些是制度，成為應試文化的剛性表達；有些是規矩，約定俗成，潛在地規范人們的行為。成規無處不在，它總是使人異化。我曾經舉過這樣的例子：20世紀80年代，一批哲學界的學者，曾捫心自問思想啟蒙運動的意義所在，其中一位說：人啊人，永遠是我們的《國際歌》！這樣的高見在教育界同樣合適，人，永遠是我們應當唱響的《國際歌》！吳金根校長心念人的解放，讓人自由，給人希望，于是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嘗試以“打開”實現人的解放。

“打開”是一種發現

第一，從模糊到清晰的發現。由于傳統觀念的影響，教育許多常識性的東西都被屏蔽了，打開就是“去蔽”，就是讓本來的東西清晰起來。比如，對校長、教師、學生的角色，正是“打開”，金根的發現清晰起來。僅以校長角色說，金根自述從2000年走上校長崗位，就努力“發現著校長”，回答著何為校長。正是“打開”了，他知道校長不僅是上傳下達，不僅是聽命、執行，不僅是管細、管死。校長是“教師”（必須做好教師的事情），是“管家”（必須做好管理的事情），是“水手”（必須把握好行事的行道），是“鼓手”（必須奏響、奏好事業戰鼓），是“旗手”（必須沖鋒陷陣，搶占制高點），是“鏡子”（必須光平、焦準和影正，反射出職業的光亮），是“耕者”（必須耕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是“信者”（必須言行一致），是“智者”（必須借力、給力、發力、聚力），等等。

第二，從狹窄到遼闊的發現。“打開”本身就是相對封閉、狹窄而言。吳金根知曉教育的內在要求，從“新人”的素質要求，從“一路向好”未來意識，明白自己和學校的“已有”“沒有”“需有”“想有”“能有”“會有”，去謀劃學校的發展，就有了幾分海闊天高的感覺。

第三，從現象到本質的發現。有的校長內心深處“以教師為敵”，整日想著管住、管死。金根對教師的價值認可度很高，他自己發表的相關文章就有《發展教師是校長立身和學校立校之本》《小學專家型教師的生成、發展與超越的策略研究》《優質均衡：教師隊伍建設的策略研究》等，他認為，每個班子成員都要明白自己首先是教師，需要站在教師立場思考教師；是伙伴，需要幫助教師解決問題；是領導，要給教師發展正確的引導。教師的發展要打實根本，生成內在動力；構造環境，催生教師立業、成業、創業；創生機制，激活發展潛能；營造氛圍，為向前去鼓掌加油。他的一些表達是具有個人色彩的經驗型話語，但其中不乏對本質的把握與表達。

“打開”是一種創造

打開是手段，發現是前提，創造才是目的。

吳金根校長“打開”教育，創造的首先是一種人際關系。金根對師生、對學生家長，可謂赤誠相待，心靈敞亮。前面三則故事，都是基于打開心靈之門的。只有心靈打開了，才能擁抱，才能溫暖，才有真情回報。一句“心語”是一把“開心”的鑰匙；一張名片，是與家長溝通的情感橋梁；一個行動，融化了蕭蕭心靈的冰凍。正是心靈的打開，新的人際關系構成，人文管理才真正生根。

其次，金根的“打開”教育創造的好教學范式。師生的解放，在課堂教學中表征為新的教學范式的形成。這種范式有“樂”“實”“活”三個維度，“樂”側重在情感，有興趣，愛學習，愛探究；“實”側重在認知，踏實，平實，扎實；“活”側重在能力維度，思維活躍，舉一反三。這種范式有先學、研學、拓學基本流程。“先學”激發求知欲，明確方向性；“研學”吸納他知，破解難知，提升我知；“拓學”修補原知，衍生新知。這個范式有學習共同體的合力，學生研學先行，教師智慧介入，活動全員參與，課外自能“行走”。一如金根其人，這個范式是實實在在的，又是開放靈動的。

再次，“打開”的教育生成新的管理規范。金根的“打開”破除了一些成規，但他深切地認識到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說，現代管理，應是對人性的進一步把握，是為人成事、成功和成就的一種服務，一種激活，一種開發。基于這樣的認識，建立管理規范，道德領導。人文管理的亮度照注其中，于是制度有了魂，有了生機，有了向心力。金根說，人文的柔情管理就是要以學校領導的人格魅力感召人，發展的愿景激勵人，事業的機遇成全人，學校的文化熏陶人，純真的感情維系人。我想，金根講的故事就是一個個佐證，體現著制度的力量、文化的力量、情感的力量！

最后，金根的“打開”創造了一個新的自我。校長的事業是在成就師生的過程中成就自我，金根“打開”教學的過程，是一個不斷反思、不斷探索、不斷完善的過程，于是他在變化，他在成長。我曾經給金根畫過像，送他三個字：土、實、韌。現在看來這三個字的內涵要進一步充實。單說第一個字，金根是我認識的名校長中比較“土”的一個，這不僅是長相的粗礪敦實，更在話語的蹦蹦跳跳，不成章法。正是“打開”，他的“土”更有了現場感，更具生動性，經常讓人會心一笑。細細品味，因為他的閱讀與思考，實踐與提煉，他的“土”中有了許多哲學的元素，左沖右突的語言中時常是辯證思維在推動。而他的“實”在于干貨的增加，在于他創新的不少東西可看見、可操作、可品味，已經是一種升華了的精神果實。他的“韌”是一以貫之的，堅持做，百折不撓地努力，他的“土”與“實”則成為“韌”的有力支撐，就使他想做事、能做事、做成事。于是，金根就令我們刮目相看了。

（作者系江蘇省教育學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