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 龍(軍旅作家)
《紅海行動》上映以來,口碑攀升,票房激增,評價以正面居多。連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也撰文稱其為“好萊塢軍事動作片的集錦百科全書”,并罕有地評論“《紅海行動》有不可否認的‘大國’宣傳意識,但是它的緊湊和執行,讓觀者選擇‘原諒’其中的教條意識”。
單純從制作工藝和大場面上來說,《紅海行動》確實達到了華語電影的頂尖水準,和好萊塢某些大片也不遑多讓,《金融時報》這篇評論不吝贊美道:“《紅海行動》基本上是匯集了所有偉大、優秀和體面的戰爭電影的一個了不起的奇觀。”
至少從軍事電影工業自身的進步而言,我贊賞從《戰狼2》《空天獵》一直到《紅海行動》雖未“換骨”卻已“脫胎”的巨大變化,它們竭力避免說教模式,盡量契合現代審美,追求驚險刺激和震撼人心的“國際范兒”,以高密度、快節奏的強情節“狂轟濫炸”般讓觀眾無法喘息,陷入高潮不斷的觀影體驗中。而這些優點顯然是在用心總結借鑒外國軍事大片的基礎上獲得的。
但正如一句話“不讀中國歷史不知道中國的偉大,不讀世界歷史不知道中國的落后”,同樣也可以運用到對《紅海行動》這種類型電影的評價上,以使我們保持幾分清醒的認識。
首先必須看到,《紅海行動》是一種全新的拼接,而非自我的突破。這種依靠幾個任務來串聯故事的做法,在香港業界俗稱“通關模式”,它如同電子游戲一樣可以無限延續下去,卻沒有意愿和能力去表現主人公那些更有質感的倫理困境和人性掙扎,以及對戰爭本質的嚴肅思考。更為明顯的是,《紅海行動》中更多的是多部外國優秀軍事電影的組接(《戰狼2》同樣存在),這一點即使《金融時報》的評論也毫不諱言《紅海行動》中有《黑鷹墜落》《太陽之淚》《美國狙擊手》《狂怒》等多部電影的影子。這里的問題是,借鑒成功也許叫超越,借鑒失敗便叫抄襲。但無論如何這都只是借鑒而不是來自原創。比如片中楊銳隊長與戰地記者夏楠關于如何理解 “服從命令”的口舌交鋒,就怎么看也出自《山2》的核心情節?而整部電影的結構和風格,更像是美國《勇者行動》的翻版。
其次,《紅海行動》盡管視覺沖擊十足,但片中涉及戰爭背景和戰斗意義的多處架空回避,是遠遠無法和《黑鷹墜落》這樣的影片媲美的。這一點可參閱梅雪風的網文“贊美聲中,我們決定給《紅海行動》來個差評”。至少我贊同其中一點:“我們當然能理解主創戴著鐐銬跳舞的尷尬,但這種回避,讓戲劇的發生地成了一個真空,他們跟抽象的十惡不赦的恐怖分子作戰,拯救抽象意義上的人民,為了伸張抽象意義的正義。”
最后,我擔憂的是這種一味依靠高密度情節而非高濃度藝術含量推進的軍事電影,到底還能走多遠?如果多看一些諸如《瘋狂的麥克斯4》這樣的電影,就知道這種套路在國外早已不新鮮了,其實從20世紀80年代《第一滴血》開始,這種過分渲染荷爾蒙和腎上腺的作品在美國就飽受詬病。我們可以對照福克納的話,反思今天的軍事題材電影創作是否存在這些問題:“……他寫的失敗是沒有人失去可貴東西的失敗,他寫的勝利是沒有希望或同情的勝利。他不是為遍地白骨而悲傷,所以留不下深刻痕跡,因為他寫的不是心靈而是內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