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產

王生文

老 蔡叔的這三畝水稻田要治蟲了。從村 頭老蔡叔水稻田旁經過的村民們都這樣說。

可一連幾天不見老蔡叔背著藥桶來治蟲。

老蔡叔怎么啦？再不趕緊治，恐怕就只有半把的收成了。一些人急得不得了，卻又疑惑不解。在村子里老蔡叔可是種莊稼的一把好手，不管什么農活總是搶在別人的前面，這回為何眼睜睜看著莊稼遭受病蟲害，而不管不顧呢？

村主任按捺不住了，大步流星走進老蔡叔的家，劈頭就問：“蔡叔，你那三畝地要治蟲了，知道嗎？”

“知道啊。”老蔡叔見村主任陰沉著臉問自己，一邊賠著笑臉回答，一邊忙不迭地掏出煙來敬村主任。

村主任接過煙，依然沒好氣地問：“知道，怎么不趕緊治？”

“這就治，這就治。”老蔡叔應承道。

“要不看你平時都是受表揚的正面典型，昨晚的農情播報里我就通報你了！”村主任這句話算是給了老蔡叔一個口頭警告。

村主任離去時，又特意叮囑老蔡叔配藥的比例，那是下猛藥的量。老蔡叔見村主任如此嚴肅認真，哪里還敢怠慢，當即背上藥桶下地去了。

但病蟲害并沒有得到遏制，眼見老蔡叔的那三畝水稻田減產已成定局。

一晃，到了收秋時節。村主任在廣播里動員村民們，要抓緊眼下秋高氣爽的有利時機搶收搶曬，切莫因為行動遲緩而遇上秋雨造成減產。為了突出搶抓戰機的重要性，講到最后，村主任沒留情面，第一次拿老蔡叔作了反面典型。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村主任講話的余音還在村頭回響，老蔡叔在市里工作的兒子就開著小車回來了。兒子怎么也不相信多次受到村里表彰的父親，今年還會被村主任當作反面典型來講。

但事實很快打消了兒子的疑慮。老蔡叔正在那三畝地里收割著，稻谷穗子在風中搖擺不定，并不是那種沉甸甸往下垂的樣子。

“不就當了一次反面典型嗎，值得你放下工作來看老爸？”老蔡叔反而先安慰兒子。

“您可從來沒被點這個名的。爸，聽村主任說您后來也治了蟲的，怎么就減產得這么厲害呢？”兒子不解地問老蔡叔。

“都已經減產了，還問那些干什么。”

“要不，就是您沒按村主任交代的比例配藥？”兒子偏要刨根究底。

老蔡叔笑了，說：“實話跟你說了吧，那次藥桶里根本就沒有藥。”

“這……”兒子越發不解了。

“這事本不想讓你知道的，沒想到讓村主任給捅開了。”老蔡叔看了看兒子，接著說，“如今電視里老是講什么地溝油啊，農藥超標啊，我看著看著就替你們擔心，和你媽一商議，就把這三畝田的稻子留作你們的口糧了……”

兒子想說：“您以后要是種不了地，我們吃什么呢？”可話鯁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返回的時候，老蔡叔往兒子的車上放了一壺菜籽油和剛剛碾出來的一袋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