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生命茂盛的人（組詩）

王起

一群生命茂盛的人

這一顆是我，那一顆是你

滿天的繁星加起來就是

共和國的幾百萬礦工

他們把名字

交給書寫歷史的人

把生命抵押給明天

每一次的入井與升井

就是一個生死輪回

他們用風槍和電鉆發泄憤懣

用世界上犀利的思想切割煤層

用最尖銳的詞語與巖石對話

累了，搬一塊滾幫石做板凳

渴了，有喝不完的淋頭水

間或，有幾顆流星劃過夜空

他們并不感到驚訝

只是逐個停下了手中的活

布滿煤塵的臉上

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一群生命茂盛的人

年輪從二十到四十不等

他們在巖石與煤壁的夾縫中

茁壯地生長

關 停

礦井關停的消息

絕不亞于一次瓦斯爆炸

所產生的轟動效應

長了舌頭的風，一夜之間

傳遍山里山外

父親疑惑，兒子不解

一座養活了三代人的煤礦

說關就關，過多的無奈

寫滿每個人的臉上

北風從山口刮過

夾雜著零星的雪花

突如其來的寒意

令人們無所適從

這時，有人喊了一句

冬天來了春天也不會遠

重返井下一線

兒子沒未成家

女兒也沒有出嫁

趁著身板還結實的時候

我必須重返井下一線

去掙大把大把的鈔票

為兒子買一套婚房

為女兒準備一份像樣的嫁妝

不管是掘進、開拓

還是釆煤都無所謂

年輕的時候

我曾是打眼放炮的能手

割煤對于我來說不在話下

當年比武的時候

我曾經奪得過頭名

至于開拓

更使我銘心刻骨

有好幾次命運硬是從死亡線上

把我拉了回來

使我繼續得見天日

喝劣質白酒

抽劣質香煙

為了兒女們的將來

不再像我一樣

生活在低處

我必須得重返井下一線

王 起：中國煤礦作家協會會員，《星星》詩刊公益編輯。作品散見于《星星》《中國煤炭報》《延河》《當代詩歌》《陽光》《都市》等多家報刊，作品多次獲獎，有詩入選多種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