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留白（外一首）

爺爺是礦山的白胡子

我是爺爺生活的撓癢爪

把礦山當椅子，藏嘮叨跟礦山捉迷藏

這是爺爺干過的最小孩的事

爺爺說礦井是生活的血管

礦山便有了脈搏

我說他挖的煤喂亮了星星

流星便懂得了給他寫感恩信

月光是他缺席家宴的背影

爺爺突然笑了

說我的牙齒才是他的星星

我說爺爺的故事是我的作業本

爺爺的獎狀是我的紙飛機

爺爺的手是家里的根雕

爺爺露著山坳一樣的缺牙巴

說他現在是礦山上的芭茅花

只會給礦井揮手做拜拜了

礦井口成了他一生的肚臍

他的汗水已被煤塊珍藏

我不知道爺爺是在跟往事玩

還是在看他的老朋友

但我知道，與礦井口一對望

他眼中的那塊煤就開始燃燒

再輕撫一下他的背影

歲月讓母親的嘴巴擠出滿口牙齒

也要裝一嘴的山風，滿耳的方言

這是母親不離開老屋去城里的理由

母親的目光只種白云

心只住故土的山水

母親用鄉里的山霧救她的黃昏

雁歌是她的親人

她的眉梢早已遠嫁給了行云

她是一名礦工的戀人

企盼是她早年收信的唯一地址

老屋其實是她一輩子的郵筒

母親是礦工帽上的玉臂

一生只想讀懂一塊煤

在煤發光前先給他溫暖

一張笑臉住在皺紋的礦井里

母親知道父親在井里熟睡

父親的沉默，讓那里的落葉永遠感動

華鎣山與母親對視。這山是我的父親

故事住在一個荒棄的礦井里

在老屋后的山梁上，每天會有一只手

在遙撫華鎣山的背影

趙澤波：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遠方詩刊》主編，廣安市詩歌學會會長。在《人民日報》《星星》等報刊發表作品兩千余篇（首）。著有文集《飛向藍天》《大地星辰》等6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