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江
終南山位于西安市長安區,是莽莽秦嶺山脈的一部分。根據當地人提供的一些建議和美國人比爾的經歷,我選擇了夜宿在背靠著終南山的太乙鎮上。
次日一早,我從后山出發,一路向上行走。前行了一段時間,經過不少的農家樂飯莊之后,人煙漸漸稀少起來。遠處云海疊嶂,松濤陣陣。道路一側有泉音,另一側有鳥鳴。
一直走到接近正午時分,我才找到一個愿意接納外來人的院子,感覺到體乏的我想在這處隱居者的院子里歇息片刻。院子很特別,里面只有一座突兀的建于石頭上的房子,沒有圍墻,沒有院門,來者都是客。房間布置得極其簡陋,斑駁的瓦舍間都是時間的印記。一進屋,正對著門的墻上掛著一幅松鶴圖,下面是一張陳舊的八仙桌,紙張已經有些發霉,四面的墻壁也有些許霉狀。抬頭可以看到有陽光從稀疏的縫隙之間灑進來,這真是一種詩意的棲居方式。
院子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他們拿出自己的午飯給我:水和白餅,沒有任何下飯的菜。白餅剛烙出時應該很大,現在已經被裁成一塊一塊的長方形,很結實,不像市面上賣的那樣發虛。他們的子女應該生活在山下面,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看望他們,這里沒有手機信號,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系。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子女,考慮到他們的隱私,我沒有多問,能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到終南山的隱士,我已經很感激了。我吃完這種原生態的食物之后,辭別他們繼續往更高更深處行走,女主人則上山往位于頂峰的寺廟里送一些物品。我們走時,喜鵲正銜枝在門前的一棵樹上搭窩,屋旁有溪水潺潺流過。
幾天前這里應該下過一場小雨,路面有些潮濕。雨后櫻花落滿山路,我不忍踏之。伴隨著陣陣蟬鳴,我穿梭在小徑斜階之間,感受著“蟬躁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意境。山間的道觀和佛堂并不相沖突,山石上時見信徒手書的佛字。在半山腰休息的時候,我又碰到了剛才那家的女主人,她已經給上面的寺廟送完物品返程了。我打心底里欽佩她的體力之好,她年紀雖然大了,但是從面容上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也看不出一絲憂慮的痕跡。
我忽然就想到了夜晚山中的場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如此星夜下該是何等的愜意啊。我就這樣一邊思索,一邊行路,不知不覺到了峰頂。登臨遠眺,望著松濤云海,感受清風拂面,我自是十分不舍這禪意之境。回想著一路上碰到的登山之人,都是相視之后微微一笑,誰也不打擾誰,就靜靜地走自己的路。
(摘自《文苑·經典美文》2018年第2期 圖/Eiko Oja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