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促進力與抑制力——基于土地要素和環境規制視角

成瓊文，余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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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促進力與抑制力——基于土地要素和環境規制視角

成瓊文，余升然

(中南大學商學院，湖南長沙，410083)

運用2006—2015年14個主要生產電解鋁的省份的面板數據，研究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并檢驗中介效應，考察區域異質性。研究表明：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分別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有促進和抑制作用，二者通過投資效應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產生影響；區域分析表明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在中東部地區的影響程度相對較高，而環境規制則在西南部地區的影響程度相對較高。研究啟示：完善的要素價格市場、合理的產業規劃以及適當的政府干預可以減少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對產能過剩的促進作用，并充分發揮環境規制對產能過剩的抑制作用。

電解鋁行業；土地要素；環境規制；產能過剩；中介效應

一、引言與文獻綜述

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三去一降一補”的首要任務就是化解產能過剩。產能過剩問題的長期存在已嚴重制約了行業的發展，影響社會福利的提高。然而在電解鋁行業去產能的過程中，簡單的淘汰落后產能并不是解決本輪電解鋁產能過剩問題的關鍵[1]。電解鋁行業是我國實體經濟的戰略性基礎產業，研究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長期存在的影響機理，從多角度探究電解鋁產能過剩形成的關鍵因素，對行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早期，學界對電解鋁行業的產能過剩問題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分析，但國內關于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成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2011年以后，主要從以下三個角度對電解鋁產能過剩成因進行分析：第一，電解鋁行業本身的特征與經濟周期。有學者認為電解鋁行業具有低技術、高投資的特征，因此地方政府會給予政策扶持，導致產能擴張[2]；鋁價隨經濟周期的波動導致了金融危機后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凸顯[3]。第二，地方政府政策與經濟體制改革。王立國等[4]指出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原因在于地方政府助推、企業投資預期扭曲和有效市場競爭不足，且周期性產能過剩不是電解鋁產能過剩的根本原因。王昶等[1]持有類似觀點，認為經濟進入調整期是產能過剩的直接原因，然而鋁行業產能過剩的深層次原因在于體制扭曲和資源錯配，同時長期投資驅動的增長方式也導致了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短期內難以化解。第三，電解鋁地區間生產成本的差異。有學者指出地區間電價優勢不一是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原因之一。汪來喜等[5]認為電解鋁行業進入門檻相對較低、各地方政府競爭電解鋁投資、以GDP為主的政績考核體系和電網的壟斷加劇了電解鋁行業的產能過剩。

不同的學者對電解鋁產能過剩的成因有不同的見解。早期的研究認為電解鋁本身的特征以及經濟的周期波動是造成電解鋁產能過剩的原因。之后的研究肯定了電解鋁本身的特征是造成過度投資的原因，然而大部分研究都認為經濟周期波動不能解釋電解鋁行業長期存在產能過剩的現象。至于電解鋁產地間的生產成本差異能夠說明投資者在電解鋁行業進行產能投資的原因。比如區域間電價不同會導致電解鋁廠商進行產能轉移，但是這并不能說明電解鋁總體產能增加的原因，也無法解釋產能過剩的長期性。一方面，電解鋁行業是資本密集型行業，地方政府通常情況下并不能直接給予企業資金補貼，但有能力且有意愿壓低土地要素價格，降低企業投資成本，完成招商引資，因此土地要素價格會發生扭曲并影響電解鋁企業的投資決策。另一方面，電解鋁行業是高能耗高污染行業，隨著環境督查的不斷推進，當地的環境規制強度將影響電解鋁企業的產能投資。為避免現有研究的局限性，本文的落腳點和創新點在于將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促進力和抑制力納入統一框架進行實證分析，研究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對電解鋁產能投資造成的影響，進而探究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長期存在的深層原因。

二、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形成的機理分析

(一) 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促進力與抑制力分析

在市場經濟中，企業是投資的主體，雖然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問題會長期存在，且整個行業的盈利水平不高，但是不少企業依然熱衷于對電解鋁新增產能項目的投資。從研究綜述中可以看出，這種投資促進力可能來自于地方政府的助推或者地方政府的直接補貼。

政府的助推可以包括以下形式：企業直接轉移支付、稅收減免、土地價格優惠、政府擔保、政府股權投入等[6]，而政府投資優惠政策將會干預企業投資決策，進而扭曲企業產能投資行為。不恰當的政府干預將加劇中國制造業的產能過剩，且在制度環境不完善的地區，這種情況將更加顯著[7]。盡管壓低要素價格有助于實現低成本下的高增長，但也會加劇經濟結構的失衡[8]。隨著稅收體制改革進程的推進，原先地方政府通過稅收優惠減少企業投資成本的手段漸漸消失。但是隨著土地要素價格的不斷升高，以及現有 土地出讓制度的可操作性，壓低價格出讓土地成為 地方政府吸引企業投資的渠道，這可能導致土地 要素價格扭曲，進而使得電解鋁行業的產能過剩形 成。

然而，地方政府除了有對電解鋁企業產能投資的促進動機外，由于產能過剩會帶來社會福利的損失，地方政府也有動機去抑制電解鋁產能項目的過度投資，從而對產能過剩的形成和發展產生抑制力。首先，中央政府針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度投資的情況，出臺了一系列管制措施和政策，嚴格控制電解鋁行業產能新項目的擴張，而地方政府對這些措施和政策必須貫徹執行。其次，考慮到電解鋁在企業生產過程中會對環境造成不可避免的負面外部性影響，在環境督查的不斷推進與環保意識的不斷加強的背景下，地方政府會出臺政策，提高電解鋁企業的投產要求與環境準入門檻，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會抑制電解鋁產能的過度投資。

(二) 地方政府助推與電解鋁企業投資決策

在市場經濟中，企業是投資的主體，面對電解鋁行業存在多年的產能過剩問題和行業利潤率較低的現實，追求利潤最大化的企業依然大量投資電解鋁項目，這說明企業對投資電解鋁項目有良好的收益預期，這種收益預期的做出可能來源于市場外的因素。

從供給側的角度出發，生產要素價格扭曲會導致企業進行過度投資，這往往是市場外的因素造成的，比如地方政府對生產要素價格的干預[9?10]。具體到土地要素，政府有動機去壓低工業用地價格，從而完成招商引資[11]。土地要素價格扭曲會通過影響企業預期收益造成企業過度投資[6]，且對于不同所有制屬性和行業屬性的企業存在差異[12]。

對于電解鋁等出現產能過剩的行業，中央政府制定了嚴格的管制政策，但產能擴張項目開工的決定權掌握在地方政府手中。電解鋁行業是典型的高投入高產出的資本密集型行業，對本地的經濟發展、財政收入以及就業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因此地方政府有動機推動電解鋁企業的投產。

以土地成本為例，地方政府對土地有著實質性的控制與壟斷，在制定招商引資政策的過程中，地方政府可以將土地以低于市場的價格提供給企業。企業獲得土地的使用權后，可以按照市場價格轉讓獲得差價，或者將土地作為抵押物獲取貸款。這樣企業既減少了自有資金的投入，又降低了融資成本。雖然以優惠價格出讓土地的本意是引進電解鋁廠商投資以改善當地就業和收入狀況，但區域土地出讓政策造成的土地要素價格扭曲會影響電解鋁企業的投資預期，造成過度投資的情況。

(三) 環境產權的模糊與區域環境規制行為的局限性

環境產權具有公共品的特征，外部性較強，而對污染環境行為的監控以及地方環境的保護則需要巨額的成本。政府在環境產權的優化以及相關法律法規的健全上有很大的進展，但在環境產權的分割與清晰化方面仍然與發達國家有一定差距。

關于環境規制對產能過剩的影響，有學者認為環境治理和產能消化在政策路徑上效果一致[13]。環境規制會通過減少高污染企業的邊際收益影響產能投資[14]，產業結構和部門規模不同會使環境規制的效果有所變化[15]，而地區間的環境規制差異也會影響企業的生產行為[16]。韓國高[17]認為正式環境規制對產能利用率有正向影響，張平等[18]發現非正式環境規制能推動污染密集型產業的區際轉移。

目前電解鋁生產中的污染物主要有電解槽運行過程中產生的大量氟化物、粉塵等氣體污染物和生產設備檢修時產生的固體廢棄料，雖然國內電解鋁企業整體污染防治的技術有顯著的提高，但在產能不斷擴大的過程中，產生污染物總量在不斷增加。

隨著環境污染的不斷加劇，環境規制手段中開始出現強制電解鋁企業關停或者限產的情況。這可能會影響電解鋁企業投資的預期，降低電解鋁產能。然而當地方政府急于引進電解鋁企業的投資，或者電解鋁企業成為當地的支柱性企業時，在區域環境產權模糊的前提下，則有可能出現環境讓位于經濟的情況，因此目前環境規制行為對電解鋁產能過度投資的影響有待商榷。

(四) 電解鋁產能過剩形成的假設提出

根據前文的研究，地方政府對電解鋁產能投資的干預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對企業產能投資或者生產的促進力，另一類是限制企業投資或者生產的抑制力，兩種力量本質上都是政府干預電解鋁企業投資的手段，電解鋁產能的變化正是政府干預與企業投資決策的結果。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政府給予電解鋁企業補貼或者出臺政策強制企業停產、限產等直接作用于企業行為的手段，或者依托區域能源優勢給予電解鋁企業相應便利等間接作用于企業行為的手段，雖然會影響電解鋁的產能投資，但是都不能解釋或解決電解鋁長期以來一直存在的產能過剩現象。因為前者主要是短期的手段，而面對后者時，電解鋁企業會將產能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對產能總數的影響不會很大。因此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現象的一個解釋是市場外因素對電解鋁產能投資干預的傾向和行為長期存在，無論這種傾向和行為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形成是促進還是抑制作用。地方政府的干預與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之間的關系的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在此基礎上，本文選擇土地要素和環境規制進行研究。其中，土地要素價格扭曲作為長期存在的土地財政的負產物與投資成本有關，將對電解鋁企業產能投資產生促進力；地區間長期客觀存在的環境規制會使企業外部成本內部化，將對電解鋁企業產能投資產生抑制力。據此提出以下兩個假設：

假設1：地方土地要素價格扭曲會影響電解鋁企業產能投資，且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的程度與電解鋁行業的產能過剩程度正相關。

假設2：地方環境規制會影響電解鋁企業產能投資，且環境規制強度與電解鋁行業的產能過剩程度負相關。

三、計量模型與變量說明

(一) 計量模型設定

根據上文的理論分析，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可能會對電解鋁產能過剩的形成存在影響，其內在邏輯是政府直接或間接對企業產能投資產生促進力和抑制力。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因素模型 如下：

圖1 地方政府干預與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相關關系

其中，為主要生產電解鋁省份的電解鋁產能過剩水平，Al和Al分別代表了電解鋁行業產能投資過程中受到的土地價格扭曲程度和環境規制強度，為控制變量，為不可觀測的區域個體效應，為殘差項。

(二) 相關變量說明

本文選取了生產電解鋁的14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山西、內蒙古、山東、河南、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2006—2015年的面板數據為樣本。數據來源于《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年鑒》《中國工業經濟年鑒》《中國國土資源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具體變量的處理方法如下。

1. 被解釋變量

產能過剩程度()是本文的核心指標。在新古典增長模型的理論框架內，若經濟增長率與資本增長率的走勢不一致甚至相反，則表明經濟中的資本利用效率下降，故可以用資本增長率與經濟增長率的偏離來衡量產能過剩程度。因此本文參考顧志鵬等[19]的方法，選取各個省份(固定資本增長率/實際GDP增長率)的比值作為產能過剩程度代理指標。在對固定資本存量進行測算時，采用永續盤存法，令折舊為5%，基期為2005年。由于相關年鑒沒有公布電解鋁細分行業的數據，考慮到有色金屬行業依賴于固定資產進行生產的共性，本文利用(區域電解鋁產量/區域有色金屬總產量)的比例對各地區電解鋁行業固定資本存量進行衡量。

2. 關鍵解釋變量

電解鋁行業受到的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程度(Al)是本文的關鍵解釋變量之一。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程度的測算主要有兩種方式：一是以工業用地的土地價格與市場決定的土地價格之差來衡量土地要素的扭曲程度，二是運用生產函數法測算土地要素的扭曲程度。前者的做法一般是用協議出讓土地價格來衡量工業用地的土地價格，用“招拍掛”出讓土地的價格來衡量市場決定的土地價格，二者的差值即為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程度。然而從國土資源統計年鑒中統計的數據來看，協議出讓土地價格在寧夏、新疆、陜西等地區的部分年限中的數值高于“招拍掛”出讓土地的價格，這些地區中的主要城市工業用地價格卻遠小于商業用地價格，因此這種方法計算出的土地價格扭曲程度在部分地區可能與現實情況相悖；用生產函數法測算土地要素的扭曲程度的要點在于土地資源投入量與價格的選取和衡量，吳志鵬[20]和李廣瑜等[21]均用了協議出讓的土地面積和土地價格作為土地要素的投入量和土地要素價格，然而如前所述，部分地區根據協議出讓的土地情況的計算結果可能與現實存在較大誤差。因此，本文采用生產函數法，運用全部土地的出讓面積和出讓成交價數據。具體過程如下。

第一步：假設企業使用資本、勞動與土地三種要素，生產函數為：

=(2)

兩邊同時取對數，上式變為：

lnY,t= lnA,t+lnK,t+lnL,t+lnS,t+,t(3)

其中，全要素生產率表示在短期內全社會綜合技術水平保持不變，是常數。為工業總產值，為固定資產原價，為全部從業人員年平均人數，為國有土地出讓面積，為隨機干擾項。

第二步：將生產函數進行回歸，進而得到資本、勞動、土地的產出彈性系數：

進而資本、勞動、土地的邊際產出滿足：

土地的實際價格由各地區土地出讓成交價格/土地出讓面積得出。因而土地要素的價格扭曲程度的測算公式為：

據此，本文得到了30個地區2006—2015年的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程度()，從中選擇所研究的14個主要生產電解鋁的省份作為樣本數據。

電解鋁行業受到的環境規制程度(Al)是另一個關鍵解釋變量。環境規制()的指標選擇在學術上存在明顯的差異，鑒于數據的可得性和合理性，參照Lanoie[22]的方法，選取工業污染治理投資額占GDP的比重作為衡量環境規制強度的指標。上述的變量均是區域總體的變量，而土地要素價格主要與電解鋁企業的投資有關，環境規制主要與生產電解鋁時排放的污染物有關，因此本文分別用土地要素價格扭曲()與區域內電解鋁固定資產投資(Al)的交互項(×Al)、環境規制()與區域內電解鋁產量(Al)的交互項(×Al)來對電解鋁受到的土地要素價格扭曲(Al)與環境規制(Al)進行衡量。

3. 控制變量

①地方政府土地出讓金()，用各省份土地出讓金的總額衡量。土地出讓金是政府土地所有權在經濟上的現實形式，且這部分收入屬于政府的預算外收入，在現行的政績激勵機制下，很有可能將被用于工業建設的投資[23]，從而造成區域內產能過剩。②地區電解鋁供應鏈結構()，用各地區鋁加工總量占鋁加工和電解鋁產量之和的比例衡量。電解鋁供應鏈在區域內的配套程度能在一定程度上為化解電解鋁產能過剩提供幫助。③地區工業結構()，用各地區工業產值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衡量。地區工業化程度越高，規模效益越顯著，則產能利用效率越高。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 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總體影響分析

逐步加入控制變量的方程回歸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逐步加入控制變量的方程回歸結果

注：小括號內為統計量相應值，*、**、***分別表示在10%、5%及1%水平上顯著。Hausman檢驗結果在5%水平上顯著則取固定效應模型，否則采用隨機效應模型；下述表同

從表1可以發現各個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符號方向符合預期。DSAl的估計系數為正數，表明土地價格要素價格扭曲會促進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這證明了假設1的成立。地方政府是土地的壟斷者，在以GDP為導向的政績評價體系的因素下，通過低價供應土地的方式進行招商引資是完全符合自身利益的，而從全國來看，各地同質化的投資導致供給過快增長，加劇了產能過剩程度。ERSAl的估計系數為負數，表明政府環境規制對于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有一定的抑制作用，這證明了假設2的成立。政府環境規制對于企業產能過度投資行為有一定的抑制作用，環境規制強度的增加有助于淘汰落后產能，并針對新產能的進入建立壁壘。

本文試圖進一步從投資決策和創新投入的視角來解釋產能過剩的形成路徑。①從投資決策的視角，一方面，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壓低了電解鋁企業的投資成本，這使得企業在進入電解鋁行業時依然有利可圖；另一方面，電解鋁行業是典型的高污染高能耗行業，環境規制會導致邊際投資收益率的降低。②從創新投入的視角，土地要素價格扭曲使得電解鋁企業偏向于使用廉價的要素以獲取經濟利益，而對于投資風險較高的創新投入則會有抑制作用，這會導致電解鋁行業出現陷入低端制造的產能過剩情況。根據波特假說，環境規制強度的增加將會促進企業增加科技研發投入，從而提高產品的質量和附加值，進而化解產能 過剩。

上述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影響機制的分析，可以總結為土地要素和環境規制通過投資效應和創新效應對電解鋁行業的產能過剩產生作用。因此本文利用中介效應檢驗方法[24]，構建如下遞歸方程：

其中，代表解釋變量，包括電解鋁企業投資決策過程中受到的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程度(Al)和環境規制強度(Al)。是中介變量，即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形成過程中的投資效應和創新效應。對于多種解釋變量通過中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主要有兩種處理方法：第一種方法是分別檢驗每個解釋變量的中介效應，但因為缺少了其他解釋變量，可能會導致模型設置偏誤的問題；第二種方法是將所有解釋變量都納入方程中進行檢驗，在分析某一解釋變量中介效應的時候，將其他解釋變量當作控制變量進行處理。為了保證模型的準確性，不遺漏關鍵變量，本文將用第二種方法檢驗。投資效應I采用地區電解鋁固定資產投資額與實際GDP的比值來衡量。對于創新效應，由于有色金屬行業不同地區的研發投入和專利數據缺失，考慮到有色金屬行業的技術已較為成熟，假設在同一時間段內各地區的技術水平和研發投入基本一致，并根據(區域電解鋁產量/區域有色金屬總產量)的比例對各地區電解鋁行業的研發投入和專利數進行測算。進一步采用組間估計法對中介效應的三個步驟進行估計，以消除區域間存在的技術水平不一致影響。由于組間估計量會損失較多的信息量，故采用科技項目數R&Dpj和申請專利數R&Dpa分別對創新效應進行檢驗，以保證檢驗結果的可靠性。數據來源于《有色金屬工業年鑒》和《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

在土地要素/環境規制—投資效應—產能過剩的中介效應檢驗中，為與原模型(4)保持一致，采用隨機效應模型，表1中的模型(4)即為投資效應檢驗第一步的結果。模型(5)中AL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AL的估計系數為顯著為負，表明了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程度和環境規制強度分別對電解鋁行業固定資產投資有顯著的正向和負向影響。模型(6)中介變量I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且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絕對值均小于模型(4)中的估計系數，說明模型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土地要素價格扭曲會促進企業的過度投資行為，加劇電解鋁行業的產能過剩，而環境規制能夠通過抑制企業的過度投資行為，降低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程度。

表2 產能過剩的中介效應檢驗

在土地要素/環境規制—創新效應—產能過剩的中介效應檢驗中，統一采用組間估計法，表2中的模型(7)即為兩個創新效應檢驗第一步的結果。由于組間估計量會損失較多的信息量，故先要將估計結果與原模型進行對照，模型(7)中兩個解釋變量的方向與模型(4)一致，表明組間估計法是可行的。模型(8)和模型(10)中AL的估計系數不顯著，而AL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這說明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對電解鋁行業創新投入的并無顯著影響，而環境規制對電解鋁行業創新投入則符合波特假說，會促進電解鋁行業進行科技項目研發。模型(9)和模型(11)中R&DPJ和R&DPA的系數不顯著，說明原模型不存在創新效應。雖然環境規制對電解鋁行業的創新投入有促進作用，但科技項目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并沒有顯著影響。

對于兩個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其中投資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與大多數文獻基本一致，即要素價格扭曲會通過投資效應對產能過剩產生促進力[25]，環境規制會抑制企業的投資行為，從而降低產能過剩水 平[17]。然而，創新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則與一些文獻的研究結論相反。本文將依次對其結果進行分析。

在創新效應檢驗的第二步中，有研究認為波特假說可能并不適合中國的工業發展，而要素價格扭曲會抑制行業創新，從而導致效率低下的產能的產生。但是，本文認為對于高污染高排放的電解鋁行業而言，隨著環境規制的要求越來越嚴格，電解鋁廠商必須通過技術升級來使得生產過程符合環境保護標準，而這也符合現實中電解鋁行業的發展軌跡，因此波特假說在分析電解鋁行業時是成立的。對于要素價格扭曲的影響，單從土地要素價格扭曲抑制力角度可能對電解鋁行業的創新并沒有直接的邏輯關系，因此，土地要素價格扭曲通過創新效應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產生的影響有限。

在創新效應檢驗的第三步中，有研究認為環境規制對工業行業產能過剩存在部分中介效應，但本文在采取相關文獻指標選取的基礎上依然沒有得到相似結論，原因可能有以下兩點：第一，電解鋁行業長期存在低端產能過剩與高端產能不足的情況[3]，盡管環境規制對電解鋁行業的科技項目投入有促進作用，但這種技術創新還不能轉變為化解電解鋁產能過剩的動力。目前，盡管中國有相當的電解鋁生產規模，但電解鋁與鋁加工產品在高端市場上仍然與國外有一定差距，因此，環境規制對于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創新效應并不明顯。第二，嚴謹地來看，由于缺乏精確的數據，所以通過組間估計法計算的結果與現實情況可能存在一定差異，而大多數學者往往研究中國工業經濟的總體情況，因此，需要根據官方公布的細分行業數據才能對這一現象的經濟規律進行準確判斷。

(二) 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區域異質性分析

現實中電解鋁產能轉移的路徑是從我國中北部地區向中東部、西南部和西北部地區轉移，而地區間資源稟賦和產業結構存在一定差異，因此本文分區域對產能過剩的影響機制進行檢驗。由于原始樣本只包含14個省份10年間的數據，若按原模型(4)分區域，可能會出現樣本量不足的情況，因此采用隨機效應模型，并給出去掉控制變量的模型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產能過剩影響機制的分地區估計結果

從模型(12)-(17)可以看出，關鍵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均顯著，且系數的符號方向與原模型(4)一致。其中，模型(12)、模型(14)和模型(16)表明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程度在中東部地區(0.846)高于西南部地區(0.291)和西北部地區(0.673)，而環境規制強度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程度在西南部地區(?0.689)高于中東部地區(?0.533)和西北部地區(?0.594)，模型(13)、模型(15)和模型(17)也有類似結論，本文從以下兩個方面對此進行解釋。

1. 資源稟賦差異

電解鋁行業是高污染高能耗行業，在中東部地區、西南部和西北部的資源稟賦不同，因而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程度和環境規制強度對電解鋁產能過剩的影響程度不同。具體而言，西南部地區氧化鋁資源較為豐富，生產電解鋁的原材料價格較低，西北部地區的電力資源較為豐富，能源價格較低，相比之下中東部地區并沒有資源成本上的優勢。在這種情況下，土地要素價格將會對電解鋁企業的投資成本產生重要影響。而西南部地區的鋁企業往往是氧化鋁?電解鋁相互配套的生產模式，在氧化鋁提煉的過程中同樣會對環境產生污染，因此環境規制在西南部地區對電解鋁產能過剩的影響程度相對較高。

2. 產業結構差異

電解鋁產品的同質化程度較高，競爭力主要體現在成本上，地區產業結構與電解鋁生產的配套程度會影響電解鋁生產成本，從而影響電解鋁的產能投資。中東部地區的工業占比相對較高，且產業結構較為完善，且中東部的土地要素比西南部和西北部更加稀缺。因此，在地區的土地要素價格相同的情況下，中東部地區對電解鋁企業的投資更具有吸引力，這導致了中東部地區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程度受土地要素價格扭曲的影響相對較高。西南部地區與電解鋁生產相配套的是氧化鋁的開采與提煉，面臨的環境壓力較大，因此企業擴張產能所面臨的環境規制帶來的成本也相對較高，環境規制因而在西南部地區對電解鋁產能過剩的抑制作用較強。

(三) 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本研究模型的穩健性和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對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強度對于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機理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在原模型的基礎上進行分時段回歸檢驗，將樣本區間劃分為2006—2010年和2011—2015年兩個階段進行估計，如模型(18)和模型(19)所示。此外原模型還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因此進一步將被解釋變量做滯后一階處理，放入原模型中進行檢驗，如模型(20)所示。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產能過剩影響機制的穩健性檢驗結果

模型(18)和模型(19)表明了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強度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存在時間上的差異，但兩個時間段內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顯著，且符號方向與原模型(4)一致。模型(20)表明了滯后一階的被解釋變量代入原模型后各變量估計系數均顯著，且符號方向與原模型(4)一致，從而驗證了研究模型的穩健性和結論的可靠性。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本文運用2006—2015年14個電解鋁主要生產省份的面板數據，研究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和環境規制分別對電解鋁行業產能過剩起到促進和抑制作用，二者通過投資效應產生影響，創新效應影響則不顯著；區域分析表明土地要素價格扭曲在中東部地區的影響程度相對較高，環境規制在西南部地區的影響程度相對較高，原因是資源稟賦和產業結構差異。根據研究結論，本文得到的啟示有：

(1)要建立完善的要素市場價格形成機制。一方面，在供給側改革的背景下，電解鋁企業推動經濟績效持續累積，最終進入自主積極的企業投資和決策行為的良性循環；另一方面，供給側改革的核心是要激發企業的創新活力，而這又依賴于管理實踐的創新精神[26]。如果電解鋁行業過分依賴要素價格扭曲帶來的成本降低，那么最終將會失去市場競爭力與行業創造力。此時需要政府降低對行業的直接或間接補貼，轉而完善要素市場的建設與行業信息的披露，從而讓市場選擇那些有管理能力和創造能力的管理者，激勵電解鋁企業進行合理的投資決策，實現全社會福利的提高。

(2)制定合理的產業發展規劃，建立有序的電解鋁市場準入和退出機制。在產能過剩和資源環境緊缺的壓力下，電解鋁行業需要平衡經濟與環境之間的關系。在電解鋁產能轉移的過程中，制定合理的行業發展規劃，用市場化方法對電解鋁企業的進入和退出進行有序調整。同時，加強針對電解鋁行業的相關環境規制，完善環境規制對電解鋁產能投資的抑制作用，推進環境規制對電解鋁行業的門檻作用，為規范電解鋁行業的進入和退出提供新的手段。

(3)本文實證檢驗的研究結論表明了長期存在的政府直接或間接對企業投資的干預是電解鋁產能過剩的重要成因之一。因此，在遵循產業發展規律的前提下，一方面，要調整目前的土地出讓方式，減少地方政府干預企業投資的動機和渠道；另一方面，可以增強對地區環境的考核，避免地方政府為吸引電解鋁企業投資而造成環境讓位于經濟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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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motion and inhibition of overcapacity in the electrolytic aluminum industry: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land resource an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CHENG Qiongwen, YU Shengran

(School of Business,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3, China)

By employing the panel data of 14 main production provinces of electrolytic aluminum from 2006 to 2015, the present study tests the influence of land resource price distortion an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the overcapacity of electrolytic aluminum industry and its mediating effect mechanism, as well as the heterogeneity effect on the overcapacity. The results show that land resource price distortion an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re respectively promoting and inhibiting the overcapacity of electrolytic aluminum industry, and that both affect the overcapacity through the investment effect. The regional difference analysis shows that land resource price distortion has a relatively high degree of influence in the central and eastern regions, whil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has a relatively high degree of influence in the southwestern region. The research reveals that a perfect factor price market, reasonable industrial planning and appropriate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can reduce the promoting effect of land resource price distortion on overcapacity, and can fully exert the restraining effe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overcapacity.

electrolytic aluminum industry; land resourc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vercapacity; mediating effect

[編輯: 譚曉萍]

2018?04?08；

2018?05?23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資源約束下我國鋁工業綠色管理機制設計研究”(71573284)；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綠色供應鏈視角下我國鋁礦資源安全評價與保障機制研究”(14YJA790005)；湖南省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環境約束下企業綠色社會責任驅動機制設計研究—以湖南有色企業為例”(2016JJ2151)；湖南省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我國高校教師薪酬激勵機制設計與激勵效應問題研究” (11YBB381)

成瓊文(1972—)，男，湖南湘鄉人，中南大學商學院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資源環境經濟學；余升然(1993—)，男，福建三明人，中南大學商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產業經濟學，聯系郵箱：yushengran@163.com

10.11817/j.issn. 1672-3104. 2018.04.013

F205

A

1672-3104(2018)04?01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