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治菊
大數據時代公務員心態建設探討
謝治菊
(廣州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廣東廣州,510006)
大數據可以擴大心態研究的樣本,從整體上宏觀把握公務員的心態特征,動態監控公務員的心態變化,保證數據的科學性。同時,大數據會轉變公務員的行政思維,優化公務員的監管和考核體系,進而對其心態產生影響。也即,大數據可以讓公務員擁有更科學的決策心態、更透明的監管心態、更公正的考核心態,這對培育公務員積極向上、健康樂觀的心態有重要幫助。為此,應建立公務員大數據信息管理平臺,用大數據預防公務員的不良心態,以大數據監管公務員的心態變化。
大數據;心態;數據鐵籠;動態監管
公務員的心態包括工作心態、社會心態、生活心態和學習心態,其中最重要的是工作心態。工作心態是公務員在參與公共管理的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基本心理狀態及其情緒反應[1]。受社會轉型、稅費改革和黨的十八大以來各項禁令的影響,近年來,公務員的心態發生了變化。一種觀點認為,十八大以來從嚴治黨的良好政治生態培養了一大批任勞任怨、責任心強的工作人員,他們大都積極向上,勇于擔當[2];另一種觀點則指出,隨著福利待遇的減少,十八大以來部分公務員牢騷滿腹,想辭職的人越來越多[3]。不管是哪種觀點,均傳遞出這樣的信息:十八大以來,公務員的心態發生了變化。至于公務員的心態為何會發生變化?有大數據顯示,公務員面臨結構性失衡、職位晉升難度大、職業倦怠等風險。其中,結構性失衡是指綜合類崗位的公務員居多,專業類嚴重不足。例如,全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綜合管理崗有5.68萬人,專業技術隊伍僅3.6萬人,專業技術崗是綜合管理類的63.4%。職位晉升難度大表現在從科員到縣處級的晉升比例為4.4%,從縣級到廳級的升遷比例為1%,從廳級到省部級的升遷比例為萬分之四,基層公務員的職務晉升難度可想而知。至于職業倦怠,八成公務員有不同程度的職業倦怠,究其原因,主要是人手少、壓力大。理論上,加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鄉鎮和街道的公務員往往不會超過100名,管轄的平均人口是1.5萬人。實際上,大部分鄉鎮的工作人員為60名左右,管轄的人口也大大超過1.5萬,“一崗多職”“一員多能”的情況到處存在,公務員有焦慮、勞累、消極的情緒在所難免[4]。這說明,大數據對我們了解公務員的生存狀況有重要的幫助。至于幫助有多大,目前沒有這方面的直接研究,但可從大數據對心態或心理學的影響來探知。關于大數據對心態的影響,高文珺認為,大數據可以讓使用主體從宏觀上把握社會心態的特征,動態掌握社會心態的變化規律,準確預測社會心態的未來走向[5]。也即,大數據能讓社會心態的研究從靜態轉向動態。至于大數據對心理學的影響,比較一致的結論是“樣本更宏大、描述更客觀、推論更精確、干預更精準、研究更科學”。[6]由于心態是心理學的研究范疇,故而大數據對心理學的影響也在很大程度上對心態研究有借鑒。盡管如此,由于現有的研究沒有涉及具體的群體,其研究方法和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有待進一步檢驗。故此,本文擬以公務員群體為對象,運用質性分析、邏輯推理與案例分析相結合的方法,構建大數據影響公務員心態的分析框架、具體內容與優化路徑。
在信息化時代,數據無處不在,許多過去無法或難以量化的信息都能夠轉換成數據信息。何為大數據?大數據是一個比較抽象的概念,至今仍無確切的定義,大致的意思是比小數據具有更強洞察力、決策力、判斷力的信息資產。也即,大數據不能靠傳統的處理軟件在短時間內完成數據集合,具有數據量大、類型多、處理速度快、價值密度低等特點。根據這些特點,大數據在心態建設方面必將有所作為。一般而言,可以運用大數據對某一群體的心態進行實時監控和科學預測,并及時對該群體的不良心態進行糾偏。在公務員的心態建設中,大數據也能發揮這樣的作用嗎?這首先得從傳統的心態理論談起。
關于心態的理論研究,在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管理學、歷史學等領域都能找到蹤跡,比較典型的是社會學與心理學領域。在社會學領域,布迪厄的研究比較重要。他主張從歷史的角度考察不同社會結構中的“行動者”。他認為任何心態的形成過程,都會受到主客觀世界的雙重影響,反過來,社會中的心態因素也會對社會結構有積極作用[7](4?5)。布迪厄的心態理論對公務員的心態研究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其一是明確了心態和行為的因果關系,心態是因,行為是果,心態是人們生存方式、行為方式、行為規則的總根 源[7](504)。因此,公務員的心態對其行為選擇和情緒狀態有重要的影響;其二是心態內化于個體并對個體行為進行無意識的協調,即“把個體放在鑄模中并讓個人無意識地實現各種社會活動的模式”[7](509)。在心理學領域,龐勒認真剖析了感情、理想、信念等對群體心態的影響,并對不同群體如選民、議員、罪犯的心態進行了分類研究,指出群體心態都有非理性特征[8]。龐勒的心態觀對公務員的心態研究有重要的啟示,只是由于公務員所在的行政系統是一個理性的系統,因此,公務員的心態頂多帶有一定的非理性成分,并不存在明顯的非理性心態。米德提出應從“社會態度”的角度來關注心態。他認為,社會態度的形成是社會組織進入個體心靈的過程,個體心態受組織成員心態的影響比較明顯[9](5)。米德從“社會態度”來研究心態的觀點對研究公務員心態的價值在于:一方面,作為官僚制組織的成員,公務員專權壟斷、僵化教條等心態是由官僚制組織本身的特性決定的;另一方面,集體心態對公務員個體行為的影響較大,因此十八大以來的各項禁令和嚴厲反腐營造的風清氣正的行政生態環境對培育公務員良好的心態有重要的作用。因為,觀念一般形成于共同體的態度及其反應的范 圍[9](141?142)。因此,十八大以來,我國公務員的心態整體向好,工作積極性、滿意度有所提升[10]。至于其它領域的心態理論,布洛赫從歷史學的角度探討了宗教心態,認為宗教心態是不同區域環境和文化相互作用的結果[11]。由于農業社會是政教合一的社會,故而布洛赫的宗教心態很大程度上可以視為當時執政者的執政心態,這一心態對當時的社會行為和情感傾向有很大的影響。法國學者迪韋爾熱將一個階級的心態等同于階級意識,認為階級心態是存在于某個特定階級的主觀感覺和意識[12]。這種意識與物質要素如財富、生產資料一起,構成了馬克思主義者劃分階級的依據。其實,階級意識引發的群體心態,是一種屬于但超然于個體心靈的團隊精神和集體靈魂,這恰是公共行政所主導的,也是公務員在行政行為中呈現出的集體 意識。
受自身特點的限制,傳統的心態研究方法如問卷法、訪談法、實驗法等難以動態把握心態變化的過程及趨勢,對于心態“宏觀性、動態性和涌現性”的特點也建構不到位,至少面臨三方面的挑戰。第一,盡管有多種干預舉措,但傳統的抽樣方法、均值分析和李克特量表在描述個體的宏觀心態時,并不準確和科學。例如,對于中國人的價值觀調查,利用李克特量表的均值發現,人們普遍的社會心態是權力平等、友好相處,但實際詢問發現,社會上大多數人持有的是權力等級分化明顯、人際信任堪憂的價值觀,這說明理想中的價值觀和實際持有的不一致[13]。這當中固然要受被調查者態度真實與否的影響,但更多是由問題設計和統計方法的科學性造成的,這意味著現有的社會心態統計方法面臨挑戰。第二,現有方法樣本容量有限,統計分析存在較大的誤差,難以捕捉心態的動態變化,從而無法實現準確的預測。按照傳統的研究方法,要對心態進行準確的預測,需追蹤大量的數據,雇傭大量的人手,采用復雜的模型,往往耗時長、成本高、難度大。同時,由于社會變化加快,即便預測的數據出爐,也可能有一定的滯后性。而且傳統方法采用的大都是抽樣調查,盡管有代表性但并不全面,這就限制了心態預測的研究。此外,現在的個體心態并不穩定,往往受突發事件的影響較大,這使得心態的變化呈現出非線性特點,因而用傳統的數據模型難以有效預測。第三,傳統的心態研究是先提出假設再驗證假設,一旦假設得不到驗證,投入的各種資源就打了水漂。而大數據驅動的心態研究是直接獲取信息,得出結論,這不僅可以節省資源,還對結論的科學性更有保障。這些挑戰限制了人們對心態的深入研究,不利于發揮心態在社會治理和社會建設中的作用,大數據的出現恰恰解決了這些問題。
作為一種全新的形態,大數據為社會科學研究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在決策領域,大數據對決策問題的民主化建構、方案的科學化制定、監督的精準化定位、評估的規范化運行有重要的幫助[14];在扶貧領域,大數據在對象識別、扶貧需求、致貧原因、資源整合方面的精準性無可比擬[15];在公共服務領域,大數據讓公共服務的供給更加精準化、個性化和差異化;在社會交往領域,大數據將人們的交往過程、行為生活悉數記錄下來,讓研究者有機會去動態分析社會關系網絡中每個人的角色與互動[16];在社會科學領域,大數據的應用使其研究正經歷從定性、定量、仿真研究向大數據研究的第四研究范式的轉型[17];這說明,大數據已成為社會科學研究的新工具,為心態的研究帶來三大契機。第一,可以從整體上宏觀把握某一群體的心態特征。與傳統調查不同,大數據不會將個體從整體心態中剝離出來,而是通過觀測嵌于結構中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影響,來推測心態的整體特征。例如,淘寶網可根據購買記錄、購買偏好、購買時長和購買情緒,對顧客的購買心態進行類型化分析,從而有目的地推送成交率更大的商品。這意味著,大數據時代重點關注的是對人們分散的個體行為進行集中處理,通過集中處理的個體行為捕捉集體行為,這種集體行為就是一種宏觀的整體心態[18]。第二,大數據可以動態監控心態的變化過程,及時對不良心態進行糾偏,對心態趨勢進行預測。已有大量事實證明,在公共管理、經濟金融和環境氣象領域,大數據的預測越來越準確。雖然大數據無法改變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但可根據數據的規律和變化發現不良心態的存在,從而采取有針對性的舉措進行糾偏。同時,還可以根據要求,量身定做一組或多組大數據,以服務心態研究的需要。第三,大數據擴大了心態研究的樣本,能保證數據的真實性與科學性。大數據用事實說話,直接將數據作為驅動的核心要素,避免傳統邏輯假設帶來的偏差問題;大數據擴大了總體樣本,從人與人的交往互動中探求人們的真實心態,比抽樣的調查更能窺知全貌,保證了結論的可靠性。同時,大數據能夠超越特定時間段內心態的描述,實時記錄數據的動態變化,保證數據的真實性。例如,從2017年年度的熱搜榜上十大網絡流行事件、十大社會表情、十大現象人群中,可以窺知網民的價值觀,使網民社會心態的整體圖譜變得生動、有效。
由此,在大數據時代,只要建立相應的平臺,保證數據的采集,無論個體心態還是群體心態,社會心態還是工作心態,都將得到更加客觀、真實、準確、動態的描述、監控和糾偏,這為心態的建設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我國公務員既具有政策執行權,也享有決策權。不管是執行權還是決策權,均受到公務員自由裁量權的影響。公務員尤其是基層公務員的工作環境具有資源不足、目標模糊、績效評估難以量化、非自愿性當事人等特點,故其在行動邏輯上體現為例行慣例、簡化心理、理性選擇、維護權益和工作疏離,由此帶來的心態失衡、職業倦怠比較明顯。研究發現,大數據首先會對公務員的行政思維產生影響,因為為提供更加精準化和個性化的公共服務,大數據要求公務員要先對服務的信息進行預先操控,因此大數據對人們的顛覆性影響在于認知圖式與思維方式的轉變。同時,大數據可通過對公務員考核過程的動態監控,防范公務員的道德風險。這說明,大數據對公務員的思維塑造及管理創新具有重要的意義。一般而言,按照政府的基本職能,公務員的工作主要體現為決策、執行、監督和考核。當然,應然狀態中的基層公務員似乎只有執行功能,即“所謂基層公務員,主要指執行上級決策、位于行政管理體制末端的工作人員”。但是,根據李普斯基的描述,基層公務員不僅執行政策,還是決策的制定者,他們所做出的決策通常與重新分配和資源配置有關,例如,他們可以決定哪些公民擁有一些福利的享受資格,也可以減少或增加低收入人群獲得福利的機會[19](10?11)。這說明,哪怕是基層公務員也具有一定的決策職能。正是基于這樣的邏輯假設,考慮到公務員的決策職能和執行職能密不可分,且公務員的考核職能具體體現為平時考核和年終考核,本文將大數據對公務員心態的影響分為對決策心態的影響、監督心態的影響和考核心態的影響三個方面。
大數據是大決策的來源和基礎。大數據包含的信息量巨大、類型繁多,如果能從海量的信息中挖掘出關鍵的因素,找出各數據之間的關聯性,就能夠為決策帶來有價值的信息。同時,通過從“小數據”“小樣本”到“大數據”“全樣本”,從結果分析走向過程分析,從因果分析走向相關分析,從歷時性分析走向實時性分析,能夠實現從經驗決策走向數據驅動的決策。此外,大數據背景下,政府決策的依據再也不是個人經驗和長官意志,而是通過系統采集客觀數據進行科學分析,更好地把握決策方向、優化決策過程、跟蹤決策過程,不斷增強決策的精準性、預見性和公平性[20](86)。在大數據決策方面,貴州率先從交通、環保、防汛以及工業等方面進行了實踐探索。在交通方面,貴州智能交通平臺包含了從基礎設施建設到路網監控的所有動靜態數據,這些海量的交通數據為交通部門的決策提供了依據。例如,安順市的智能公交信息管理平臺,通過實時監控與智能調度,解決了亂停亂靠、隨意上下的問題,2015年的扒竊作案數量比2014年下降80%;2015年1月4日“車輛被土石方掩埋”事件,也是運用大數據“全數據研判,精細化篩選”的特征,迅速鎖定受災車輛,保證了搶救的及時性和精準性。在環保領域,貴州利用“環保云”平臺讓民眾積極參與環境監督、查詢、投訴等活動,真正實現“一鍵反映”“一查到底”“一體監控”的環境管理模式。在災害預測方面,通過對大數據的挖掘利用,貴州大大提高了災害信息采集的精度和傳輸時效性,改變了傳統的決策模式。在工業政策方面,貴州利用“工業云”平臺重點將其打造為政府的好幫手、企業的云超市和工業的互聯網,為工業決策提供了豐富的資源。在食品安全方面,貴州通過“食品安全云”實現了食品質量追溯和標識的信息化,這為公眾的個性化服務提供了參考,也幫助政府部門預測食品安全的敏感信息,及時發現周期性、趨勢性食品安全的重點問題,實現食品領域的科學決策[20](87?96)。可見,大數據應用于決策有利于揭示公共事務的內在關聯性,利用數據融合、數學模型、仿真技術等大數據技術可以提高政府決策對信息的占有與分析能力,為科學決策提供數據支持。當然,大數據即“大樣本”,它避免了樣本的隨機性,能夠獲得和使用更全面、更系統的數據資源,能夠通過海量的數據信息來分析現實世界的發展規律,為決策者的決策提供重要的支撐,從而降低公共決策的偏差概率,提高政府決策與治理的精細化和科學化。
既然大數據能夠優化政府決策,就必將對公務員的決策心態帶來影響。決策心態又稱決策心理,是行政主體在決策過程中的心理活動與心理過程。一般而言,智力水平、個人情感、意志活動、氣質類型等因素都會對決策心理產生影響。大數據能有效彌補上述因素的不足,能彌補決策主體因智力不足所帶來的認識局限,能克服決策主體因情感偏頗所引發的結果不公,能糾正決策主體因意志不堅而出現的目標偏差,能調整決策主體因脾氣暴躁所展示的消極心態。也即,大數據主要通過決策主體的思維從點向面、從靜態向動態、從保守向開放、從拍腦袋向科學化的轉變,進而達到提升公務員的素養、培育公務員積極心態的目的。例如,對于公共服務的分配,公務員的自由裁量權有時候不能充分地發揮作用。究其原因,除惡意為之外,很大程度在于他們行使自由裁量權的信息不對稱,即對于公共服務對象的個人信息及他人信息不能全盤掌握,以致在不簡化行政程序的情況下,公共服務的改革是有限度的[21]。但是,通過大數據建構各關系的鏈接與共享各開放平臺,實現各部門之間的協調,能有效解決公務員因信息不對稱而引發的自由裁量權濫用問題。這表明,大數據能讓公務員擁有更科學的決策心態。
由于公務員既是監管的主體,又是被監管的對象。因此,大數據對公務員監管心態的影響,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作為監管的主體,大數據通過探求各種現象發生小概率事件的關聯性分析,可以有效增強風險預警能力、降低公共危機發生的不確定性,實施事前控制、現場反饋、事后處置,為公務員對公共事務的動態監管提供及時、準確的信息,幫助實現公共事務監管的精細化和科學化[22]。第一,通過風險管控培育公務員在公共事務監管中的預防心態。公務員可以在對定位數據、搜索數據進行深度挖掘的基礎上,參考相關歷史數據,預測人口流量及其空間分布,再結合地理空間實景模擬,找出可能發生的風險源和風險點,從而為預防事故發生、強化應急管理提供強有力的決策支撐。通過對大數據進行恰當地管理、建模、分享和轉化,能夠使“不可能”變為“可能”、使“不可控”變為“可控”,培育公務員的預防心態。第二,通過實時報告培育公務員在公共事務監管中的科學化心態。通過利用短信、微博、微信和搜索引擎,監控熱點事件,挖掘網絡輿情,能夠更好地開展實時監管、流動性治理和網絡化治理。通過對人口流動的時空大數據分析,能夠有針對性地對基層社會進行有效管理和動態監控,從而更好地開展流動性管理。面對流動性、弱結構性、碎片化的社會結構,公務員能夠通過大數據準確預測社會需求、預判社會問題、提升其社會治理能力,培育科學化監管的心態。第三,通過動態預測培育公務員在公共事務監管中的精細化心態。利用大數據手段構建經濟運行指數,不僅能精確反映實時經濟運行情況,還能提前預測經濟發展趨勢,對經濟社會的運行規律也有較直觀的呈現,這將為社會管理的科學化和精細化奠定堅實的基礎。利用大數據跟蹤分析社會熱點、海量社交數據,能增強對關聯事件的研究,加強政府、公眾、社會的協同治理,有效減少對社會危機預判的不確定性,增強風險預警能力,降低社會危機帶來的危害,培育公務員的精細化監管心態。
另一方面,作為被監管的對象,大數據構建的“數據鐵籠”能有效克服公務員的投機、僥幸心態。所謂“數據鐵籠”,是建立一個“用數據說話、用數據決策、用數據管理和用數據創新”的監督機制。貴陽市在這方面的做法走在全國前列。2015年以來,貴陽市通過對權力運行中的數據進行全方位記錄、留痕、追蹤和分析,深入挖掘公權力行使過程中的不作為、亂作為、貪污腐敗等行為,變事后監督為過程監督、人工監督為數據監督、個體監督為整體監督,特別對領導干部的履職軌跡留痕留印, 對提高領導干部的責任意識、克服僥幸心態構筑了數字墻。例如,為配合“數據鐵籠”的信息收集,貴陽市交管局首次引入包括數據記錄、風險預警、效益分析和誠信評價4個模塊在內的個人誠信檔案理念,要求每名機關民警將每天的工作情況、外出執勤的音視頻材料上傳至系統,系統再借助大數據平臺自動對執法熱點、違法熱點、執法排名、執法趨勢等進行分析。如果民警不上傳或忘記上傳,系統會第一時間向本人發送預警信息,提醒民警將信息發送至監管部門(如圖1所示)[23]。2016 年以來,“數據鐵籠”實施成效顯著,僅貴陽市交管局受理違法違紀案件就比2015 年下降50%。這說明,“數據鐵籠”是規范行政行為的重要利器,是行政監督的第四只“眼睛”,是克服行政權力泛化的“防火墻”,是服務民生的新平臺,是行政權力規范化、法治化運行的“催化劑”[24]。“數據鐵籠”對公務員心態的影響在于:讓公務員的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杜絕公務員濫用權力的僥幸心態和以權謀私的投機心態,讓公務員以光明磊落的心態面對組織的監管。也就是說,用數據說話,可以讓權力的每一次運行都有跡可循,讓權力的監管更加科學、精準。這為公務員建立科學的考核評價機制、便捷的社會監督力量、規范的權力運行機制、公正的權力行使心態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圖1 貴陽交警個人誠信檔案理念
所謂公務員考核,是相關主體根據法定的權限和規范性文件,對公務員的德、能、勤、績、廉等進行考察和評價的活動。與私人部門相比,公務員的考核具有主體和依據的法定性、標準的多樣性、過程的參與性和結果的公開性等特征[25]。在“小數據”時代,我國公務員的績效考核存在“主體單一、標準模糊、內容抽象、難以量化、主觀性強”等問題,由此帶來被考核對象對考核主體的“迎合心態”“討好心態”“獻媚心態”比比皆是,被考核對象對待考核的“害怕心理”“焦慮心理”也比較明顯,“小數據”時代的考核具有明顯的主觀性和情感傾向。但在大數據時代,公務員的績效考核更加科學、客觀、公正、透明。首先,大數據信息管理系統讓公務員的平時工作留有痕跡,能夠真實獲取公務員平時的工作數據,并進行動態更新,由此構成的基礎考核數據庫為年終的客觀考核提供了重要依據。其次,大數據可將以往的德、能、勤、績、廉等指標進一步細化,并運用計算模型自動計算出相應的權重,改變以往互填測評表的繁瑣程序,最大限度地排除人為的主觀干擾,彰顯出考核的公正性與權威性。此外,大數據技術可針對不同崗位的公務員設置不同的指標體系,主管部門只需設定考核標準,數據就可以自動歸類,實現“智慧考核”模式。最后,大數據考核可以預防道德風險,通過行使公權力過程中所形成的數據鏈,評判公務員的道德品質和行為傾向,尤其在廉政風險領域,大數據通過對公務員的資產、消費及經濟活動的分析,發現可能存在的廉政風險,并對有腐敗傾向的公務員進行預警,增加考核的合理性與透明度。盡管大數據對公務員的考核能帶來如此多的積極影響,但由于使用成本高、專業人才缺乏、個人隱私容易暴露等問題,目前使用大數據對公務員進行考核的部門并不多,貴州黔南州開發的干部工作電子記實報告系統就是比較典型的一種。2015年1月14日,貴州黔南州開發了“黔南州州管干部工作電子記實報告系統”及其手機客戶端,以“電子文檔記實,手機平臺查閱”方式對全州在職在崗的州管干部實行工作每周一報、半年一曬、一年一評,通過電子記實績、授權查實績、公示曬實績、評議比實績。據了解,州領導、干部監督管理等相關部門能夠通過電腦和手機隨時查閱所有州管干部的工作記實情況,并可進行評價和“點贊”;州管干部之間可根據授閱權限互相查閱,以互相了解掌握工作情況、互相監督履職。通過這個系統,一方面,通過授權查實績、公示曬實績,將每個州管干部每天的工作置于大眾的目光之下、監督之中。讓全州干部接受群眾監督,既拓寬了群眾監督的渠道,又鞭策干部積極進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另一方面將干部的工作實績作為考核的標準,有助于干部的任用更加科學、公平、公正。可見,大數據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考核中的主觀因素,讓公務員面對考核時的心態更加陽光和積極,更加相信考核結果的公正性、科學性和權威性,這對于行政效率的提升有極大幫助。
毫無疑問,大數據思維和技術對政府的治理理念、治理范式、治理內容、治理手段帶來深遠的影響。工業時代的官僚制已經過時,從電子政務到大數據政務、云政務,信息通信技術和智能化平臺建設將進一步推動政府組織體制的變革,并逐步顯示出網絡化、扁平化、分布式、小型化、開放性以及自下而上等特征。同時,大數據要求政府的治理向開放性、協同性、主動性、精準化、常規性轉變,此種轉變必將對公務員的心態帶來影響。為規避消極影響,鞏固積極影響,需進一步利用大數據對公務員心態進行如下建設。
要調適公務員的心態,使其“不想腐、不愿腐、不敢腐”,應充分運用大數據思維和信息化手段,及時糾正公務員行為和思想上的偏差。為此,就應做到,第一,建立公務員大數據信息庫。該數據庫包括元數據、學習能力數據、工作能力數據、發展潛力數據等四個層次。其中,元數據是公務員數據化的個人信息如年齡、專業、學歷、職務等,元數據能反映公務員的個人基本情況和成長歷程,可以為公務員大數據管理提供基礎材料。學習能力數據反映公務員與時俱進的情況,是對公務員學習培訓情況的綜合記錄。工作能力數據是對公務員工作行為和工作效果的真實記錄,是對公務員進行績效考核的重要參考指標。發展潛力數據是在前三項數據的基礎上,對公務員的未來發展潛力和可塑性進行預判,對他們的個人發展軌跡和成長空間進行預測。以上四個數據庫的建設對于轉變公務員的管理理念、提高工作效率具有重要的作用。為此,需開發公務員大數據信息管理平臺,培育大數據專業人才,實現公務員信息的數據化管理。第二,建立基層干部監督大數據系統,把大數據用起來。通過整合干部個人有關事項報告系統、干部日常表現數據系統、紀檢監察案件處理信息系統以及房管、民政、國土等部門數據,形成龐大的干部監督大數據系統。第三,不斷更新數據和維護好大數據系統,使大數據大起來。大數據之所以大,不僅因為其數據量大,而且在于其對數據進行持續不斷的更新。只包含一些歷史數據的系統,不利于干部監督管理部門做出準確、科學的決策,這就需要數據信息不斷的更新和調整,以確保大數據系統為干部監督管理做好服務。
當今中國社會正處于偉大的變革時代,經濟快速發展,文明程度逐步提升,法制建設越來越規范。伴隨著形勢的變化,公務員的精神面貌和素質也發生著深刻的變化。他們所面臨的社會環境也發生著變化,社會形態多元化、群體多層級化、價值多重化、誘惑多樣化、問題具體化,在面對和處理這些問題時,公務員既要嚴守公務員職業的特殊要求,又有著普通人的正常渴望,由此造成公務員心態的變化。[26]其心態變化的主要原因在于十八大以來各項禁令的頒布以及一些不合理的制度建構,如精準扶貧中的保姆式兜底,給公務員的生活、學習以及工作造成很大的影響,公務員由此產生負面心態。大數據以容量大、數據多樣性、處理快、應用價值高而著稱,可以通過對公務員數據的大量收集,挖掘分析并提煉出有價值的信息,做到對公務員心態的動態監管,科學預測公務員的心態走向,從而有針對性地對公務員消極心態進行預防和處理,避免負面情緒的擴散以及對基層工作的影響。因此,通過對大數據的多次利用,提高公務員心態預防的能力,事前不忘,后事之師。同時也能夠提高公務員心態變化的風險防范意識,掌控公務員的心態變化,以及時提出預防措施。當然,基于大數據的危機數據系統,也能夠突破專業分工造成的信息壁壘,促進信息共享,提升公務員的源頭治理、動態監控以及應急處置能力。
社會心態的未來研究路徑之一,就是在大數據的背景之下,以復雜性理論為指導,以復雜社會網絡分析和 ABM 計算模型為方法支持,從整體視角分析社會心態的現狀、形成和發展過程。[5]這意味著,利用大數據對公務員的心態進行監管,要實現以下三個轉變:一是對公務員的個體心態向整體心態的轉變。大數據信息量大、類型豐富、價值多元,如果將公務員的心態置于大數據營造的關系網絡中去考察,就可獲得公務員心態形成的深層邏輯。例如,描述公務員的網絡心態時,可根據網絡中的群體社會心態,結合公務員個體的性格特征,逐層遞進,展現某個區域公務員的集體心態,實現個體心態向集體心態的整合。二是靜態社會心態向動態社會心態的轉變。大數據可以動態掌握公務員個人和他人互動關系的信息,可以捕捉到行政環境的變化對公務員的影響,可以模擬公務員與民眾之間的互動過程,構建心態的演化模型,進而實現預測。目前,公務員的心態預測尚無研究成果,但個體社會心態的預測成果已逐漸顯現。例如,利用Twitter為研究平臺,以天、周和季為單位,分析Twitter上不同時間段個體的情緒變化,揭示情緒變化與時間的關系,分析個體情緒變化對心態變化的影響[27]。另一方面,利用大數據分析網絡娛情的傳播模式,由此提煉社會心態的形成路徑。例如,利用人們對網絡新聞的點擊率、點擊偏好、點擊時間,分析網絡心態的形成過程和形成機理。三是小數據向小數據與大數據結合的轉變。大數據解決的是公務員心態的整體性、動態性和涌向性問題,但傳統的小數據亦有重要作用,可以利用情景設置的方法,幫助解決公務員心態研究的精細化、個性化和差異化,尤其對實驗研究中的因果關系推斷優勢明顯[28]。因此,在公務員心態研究中,要堅持大數據與小數據的融合,一方面,可提高實驗研究的精細化和模型研究的準確性;另一方面,可發現更多的潛在因果關系,實現研究的針對性和科學性。例如,可利用大數據與傳統調查方法的結合,探討不同地區經濟收入與公務員行為的關聯,由此佐證環境公平性對心態的影響。當然,這樣的探討也可在模擬的場景下進行。可利用計算機模擬建設兩個公務員群,對不同的群體給予不同的資源,讓群中的個體自由互動,觀察個體互動的結果是否受環境公平性的影響,進而發現不平等狀況下公務員的心態特點與趨勢。簡言之,在運用大數據監管公務員心態的變化過程中,也要注意小數據的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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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be into the construction of civil servant’s mentality in big data era
XIE Zhiju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Guangzhou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006, China)
Big data can expand the sample of psychology research, grasp the mental characteristics of civil servants at the whole macro level, dynamically monitor the changes of state of mind of civil servants, and ensure the scientific nature of the data. At the same time, big data will transform the administrative thinking of civil servants, optimize the supervision and assessment system of civil servants, and then affect their mentality. Namely, big data can promote civil servants to have a more scientific attitude of decision-making, a more transparent attitude of supervision and a more just attitude of examination, which is important to foster a positive, healthy and optimistic attitude to civil servants.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establish the big data information management platform for civil servants, to use big data to prevent the bad mentality of civil servants, and to supervise the changes of the mentality of civil servants through big data.
big data; mentality; data cage; dynamic supervision
[編輯: 譚曉萍,游玉佩]
2018?02?05;
2018?06?01
2017年貴州省軟科學項目“大數據背景下貴州基層政府決策機制優化研究”(黔科合基礎[2017]1520-1);2017年貴州省社科規劃一般項目“貴州基層公務員心態變化及調適研究”(17GZYB09);2016年貴陽孔學堂陽明心學與當代社會心態研究院課題“西南地區基層公務員心態研究”(KXTXT05)
謝治菊(1978—),女,重慶合川人,博士,廣州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廣州市智慧治理研究中心副主任,主要研究方向:公共政策與公務員心態,聯系郵箱: 1045150178@qq.com
10.11817/j.issn. 1672-3104. 2018.04.014
D63
A
1672-3104(2018)04?011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