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候鳥無國界

“跟著大雁去遷徙”全球候鳥跟蹤守護活動，是由洞庭湖候鳥志愿者周自然發起的一個隨手公益活動，目的是通過棲息地和途經地民眾的網絡互動，共同關注和保護候鳥。2015年至今，《汽車與運動》雜志聯手全國志愿者、相關科研和保護機構和知名汽車品牌，組織了三次全程跟蹤守護活動，產生了很大的社會影響。

幾番寒暑伴遷飛

2018年4月22日下午，“跟著大雁去遷徙”車隊根據小白額雁“寒寒”的衛星信號，跟蹤來到了寶清縣的七星河濕地。在濕地管理人員的引導下，隊員們來到濕地的核心區，“寒寒”的信號，在隊伍正北方向1092米的濕地里。

為了不打擾“寒寒”和“沁沁”平靜的生活，志愿者們放棄接近拍攝，只由周海翔教授放出無人機，在500米高空進行了航拍，從航拍視頻上，大家看到，七星河蜿蜒地從濕地北面流過，南面的河灘蘆葦叢，便是“寒寒”安全的港灣。

終于追上了遷徙的大雁！全國愛鳥人士一片歡呼。三年的準備，千萬里追蹤，我們終于如愿以償。

那么，“寒寒”到底是誰？它們有什么魔力，讓來自全國各地的志愿者們心馳神往呢？

這還要從小白額雁身上的很多不解之謎說起。

很多關注洞庭湖候鳥的人士，都有很強的小白額雁情結。曾經統計到在洞庭湖過冬的小白額雁，占了全球種群估計總數的60%。

但其具體繁殖地，當時還是個謎。這讓科學家們和 “跟著大雁去遷徙”志愿者們孜孜以求。2012年起湖南候鳥發燒友周立波博士團隊開始研發鳥類衛星跟蹤器，現在他們的湖南“環球信士”衛星跟蹤器，揭曉所有的“？”已不是問題。

2016年，北京林業大學雷光春教授開始利用“環球信士”跟蹤器追蹤小白額雁，進展非常順利。9月18日，廣州改裝車展“斯巴魯車隊保護大雁萬里行”分享會上，周自然，洞庭湖鳥人彭祥林、《汽車與運動》活動總監高朔、活動總策劃虞禮文共同宣布，即將率先遷徙回國的小白額雁將被取名為“寒寒”。希望賽車手韓寒的人氣能夠為候鳥保護帶來更大的影響力。

9月26日，從“環球信士”宣布發現洞庭湖小白額雁的全球遷徙路線！最北北緯73度，北令海和勒拿河口，小白額雁“寒寒”們在這里度過夏天。

12月9日，“寒寒”回到洞庭湖。湖南志愿者為他舉辦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在重建的“跟著大雁去遷徙”01號碑上，莊嚴地記錄了小白額雁遷徙路線的重大發現。

2018年3月17日，“跟著大雁去遷徙”洞庭湖-雙鴨山-猶太州小白額雁“寒寒”和蒼鷺“鷺鷺”遷徙跟蹤直播正式啟動。400多名志愿者前往01號碑送雁北遷。

3月24日，周自然發出預告：小白額雁“寒寒”將于25日晚從洞庭湖起飛。

25日晚，萬事俱備，暖氣流如期而至。小白額雁在去年同月同日同一時間起飛，開始它的北遷之旅。

20小時后，抵達煙臺，準備跨海飛到對岸的大連。然后往北，松嫩平原。預計27日起，將在獾子洞逗留4～5天。

27日，法庫縣出現大風揚沙天氣。

28日，驚喜發生：可能由于大風原因，“寒寒”與獾子洞擦胸而過，進入白城地區。

有驚無險！也成功避開了獾子洞以南某個投毒地。

“要么飛，要么墮落”（烏拉多恩《鳥人》），這首歌無意中道出了候鳥遷徙的真諦。無論多么極端的天氣，都要飛！

接下來， “寒寒”會邊吃邊玩邊飛，4月下旬去雙鴨山寶清縣！這里是“跟著大雁去遷徙”07號碑，記錄了2016年此地投毒案。

5月上旬，“寒寒”離開中國三江平原，經哈巴羅夫斯克飛往白令海峽和北極。

伊人總在水一方

本次跟蹤隊伍12名志愿者有生態學家，鳥類科研人員，地理學者，文史學者、資深鳥類攝影師和戶外愛好者，還有一位特殊的成員，他就是來自洞庭湖的漁民志愿者付錦維。多年來他堅持在冬春季節，每天行走幾十公里巡護，真正保護了天鵝、大雁。這次給他帶來一個驚喜，他將沿著大雁和蒼鷺的遷徙路線進入俄羅斯的棲息地。

本次活動的總指揮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人與生物圈國家委員會委員，中動協科考委副主任，沈陽理工大學環境學院生態研究室主任，從事野生動物研究及棲息地保護20年的周海翔教授，他的專業知識，野外經歷和人脈關系，是活動成功的有力保障。

4月17日，跟蹤隊伍來到沈陽北面獾子洞水庫，這里水域面積不大，但是占據鶴類全球遷徙路線的咽喉之處。周海翔教授通過十年的奔波呼吁、辛苦工作，把獾子洞和臥龍湖打造成為白鶴遷徙途中的五星級大酒店。而法庫縣為了感謝周海翔教授的貢獻，把法庫縣遼文化博物館命名為“白鶴樓”。最頂層展出全部是他本人的作品，從設計到內容，當之無愧的鶴文化第一展。

4月18日，在吉林省雙遼市保護區，志愿者見到一只受傷的灰鶴，隊醫王敏做了緊急縫合手術并佩戴跟蹤器放飛。志愿者為灰鶴取名“伊伊”。

重獲自由的伊伊沒有急于起飛，她蓮步輕移，淡定地看了看周邊的人，然后緩緩走向人們為她讓開的通道。15米以后，輕展雙翼，騰空而起，隨后轉身，依然淡定地看了一下為她送行的人們，然后逆風爬升，最后順風飛過水面，消失在對面的濕地。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這時，保護區工作人員和志愿者高喊“伊伊再見”，依依惜別的場面感人至深。

稻田就是天鵝湖

本次跟蹤，志愿者對嫩江流域濕地繼續大規模開墾造田，過度的抽采地下水灌溉，導致地下水位下降，森林和草場退化，某保護區利用保護經費將觀光道路修進濕地，人工控制水位導致水生植物結構改變，白鶴數量不增反降，吉林、黑龍江兩地大雁養殖場是否利用投喂食物吸引野生大雁，黑龍江省林業廳發放許可證允許收購、銷售人工飼養的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是否造成野生動物交易合法化以及俄羅斯境內大面積燒荒影響鳥類遷徙和繁殖等情況進行了調查。

4月23日，跟蹤車隊來到傳說中的“北大倉”——建三江。建三江是我國“最早迎接太陽的墾區”，系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匯流的河間地帶，與俄羅斯隔江相望。區內土地集中連片，三江環繞，七河貫通，地勢平坦，土質肥沃，資源豐富，水源充足、以盛產綠色優質水稻聞名，有 “中國綠色米都”之譽。

在建三江，志愿者錄下這樣一幕：大群的天鵝在水田里覓食，農民伸手可及，卻相安無事！天鵝自由自在地覓食的時候，不斷其它的天鵝飛來落入其中。周海翔說：“這才是真正的生態照片，小天鵝飛過來，說明攝影師沒有惡意的行為，而如果是起飛的鏡頭，則有可能被哄趕。” 而在建黑、建虎高速農區，這樣的情景到處可見，志愿者以前認為，這種人鳥和諧的場景只有在國外才能看到，但是在祖國的東極，能夠看到這樣溫馨的場面，真的被感動得久久不肯離去。

25日，天邊剛剛發紅，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志愿者趕到了生德庫村。一進入大堤，遠遠就看到了大群大群的大雁，越過黑龍江從俄羅斯方向飛過來。這些大雁晚上在對岸的俄羅斯境內休息，白天來到南岸撫遠縣境內的農田，采食去年漏收的玉米粒。4：30，大雁越來越多，360度的方向都有大雁，有的地方密密麻麻，多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岳陽電視臺記者嚴欽海說：“成語字典里沒有一個詞語能夠形容這樣壯觀的場面。”周自然激情賦詩道：天涯明月伴遷徙，邊城始覺雁不如。眼前有景道不出，鳥國歸來再讀書。

只有候鳥無國界

4月26日，志愿者來到猶太州的斯米多維奇區，受到當地政府學校和民眾的熱烈歡迎。小小廣場里聚集了200多人，學生們都穿著節日的禮服，整整齊齊地站在那里，后面站的是家長和老師。客人一下車，所有小學生用中文喊“歡迎、歡迎”！廣場里面正在播放中國的歌曲。

原來早在3月份，“跟著大雁去遷徙”活動資料發到猶太州相關部門。他們發現，中國鳥人是一群有追求、有情懷的志愿者，即以極大熱情支持到猶太州作立碑活動。他們把08號碑立在離城區很近的學校附近，好讓更多人知道候鳥遷徙的艱辛和壯麗。

中國志愿者進場后，周自然被邀請走上了主席臺。斯米多維奇區區長發言說，熱烈歡迎中國志愿者的到來，希望市民們用更加開闊的視眼來看待候鳥遷徙和保護候鳥。一個小女孩用俄文唱了一首歌，表示對遠道而來客人的歡迎。翻譯瑪莎說：“這首歌是歌唱生命的。”

當覆蓋碑上的紅布被揭開，08號碑終于出現在大家面前，黑色的大理石上用俄文和中文刻著碑文，碑文中記錄了小白額雁“寒寒”和蒼鷺“鷺鷺”在猶太州和洞庭湖之間遷徙的重要發現。

志愿者和市民們紛紛在8號碑前合影。受學校的邀請，中國鳥人來到斯米多維奇第三中學。老師、學生隆重歡迎了中國鳥人，禮儀隊的女孩子為每個客人佩戴了紀念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的胸花。活動組向學校贈送了圖書、“跟著大雁去遷徙”的圖冊和其它禮品，場面熱烈溫馨、十分感人。

次日，志愿者受巴斯塔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邀請，前往蒼鷺“鷺鷺”的繁殖地。他們派出當地最好的專家陪同志愿者參觀，大家終于看到翩翩飛翔的蒼鷺。

從洞庭湖到猶太州，志愿者為一只普通的蒼鷺寫下一段傳奇。偉大的志愿者精神，產生了巨大的凝聚力和感召力，同時也感動了俄羅斯人民，使得本次跟蹤活動成為真正的基于內心的中俄友好之旅。

相生相殺到何時

回到國內，志愿者沿著烏蘇里江往南前往珍寶島濕地、興凱湖和黑吉俄邊界，繼續對大雁遷徙通道進行調查。就在四年前，大多數鳥類研究人員，還認為洞庭湖的大雁主要是從渤海灣跨海，從興凱湖方向往北遷徙的。2014年3月，中科院動物研究所、讓候鳥飛公益基金和《汽車與運動》雜志社共同組織的“跟著大雁去遷徙”第一次跟蹤守護活動，就在這條路線上的吉林琿春設立了04號遷徙標志，以保護這里的東北虎和鋪天蓋地的大雁。而現在，科學家和志愿者發現，松嫩平原才是主要通道。

本次活動最大意外發生在5月1日，當志愿者在吉林琿春4號碑準備舉行本次活動的收官儀式時，發現大量大雁野鴨中毒，當場救活2只，13只死亡。

農業種植和候鳥遷徙，有時是相互包容的，而現在農業卻在吞噬候鳥！毒源是農民剛剛播種下去的，經過種業公司拌藥包衣的玉米種子。跟蹤隊伍跟當地的志愿者都目瞪口呆，這是通過國家認可并推廣的農業種植方式，它可以讓成片的雁鴨死亡，也可以直接威脅到人畜、地下水和食物安全！

志愿者把一對比翼雙飛的綠頭鴨埋在4號碑旁邊。隨即給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吉林省各級農業和林業主管部門寫了電子信函，要求采取緊急措施，應對農鳥矛盾。各級部門隨即響應，密集進行調研。5月5日，吉林省緊急下發《關于加強野生鳥類保護工作的通知》，全省動員，保障候鳥出境，黑龍江省亦以此為鑒，連下三個通知因應對。這么高的行政效率，實在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之外。

這次最大的意外，可能也是最大的收獲，正如吉林省林業廳致信“跟著大雁去遷徙”團隊，要“在新形勢下對新問題進行研究”，包衣種子不是新問題，而此前致無數候鳥夢斷遷徙路的重要原因一旦被重視，多少生命將被拯救，這倒是讓志愿者感到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