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CEO一樣思考的法務

文 《法人》特約撰稿 陶光輝

CEO最佳候選人的法務，正是像CEO一樣思考的法務，是具備全局意識、創新精神和營銷能力的法務，是時刻踐行著這些CEO思維方式和管理理念的法務，是能夠跳出法務看法務的法務

CEO（總經理）是對企業的整體利潤負責的。法務是對企業的法律事務負責的。當今環境下，對法律事務的處理，是所有企業為了獲得更多的利潤所必不可少的工作。類似性質的還有財務、人力資源等工作。

法務學習和運用法律，做好自己的法律事務即可，有必要像CEO一樣思考嗎？其意義何在，價值何在？

像CEO一樣具備全局意識

法務要像CEO一樣思考，這是法務對自身工作目標深刻認識的結果。如果法務僅是熟悉法律專業，但對自己的工作目標認識不到位，當然做不到像CEO一樣思考。法務的工作目標，須與實現企業的整體目標相一致。

企業的整體目標，毫無疑問是以獲得利潤為核心的，盡管也不是唯一的因素。企業要獲取利潤，必須具備全局意識。從采購到銷售，從研發到生產，從制度到流程，從運營到管理，CEO都必須深度參與，并身體力行。

法務的工作，其實也會涉及采購、銷售、研發、生產、制度等全過程。然而，大多數法務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在他們眼里，只是合同、訴訟、知識產權等這些專業術語。合同審核、訴訟案件、制度建設等構成法務的日常工作。法務很少會從公司戰略、商業模式優化、企業產業布局等角度去考慮一個合同問題、一個案件問題。這就導致法務缺乏全局意識。當然，法務缺乏全局意識，也跟法務的具體工作相關。大多數法務每天被各種合同、法律咨詢、案件等包圍，很難靜下心來客觀地思考全局。這要求法務能有一個主動的反思過程。

法務轉向CEO思維，首先就意味著法務，特別是法務負責人，要有全局意識。其必要性和優勢是顯而易見的。現在的企業競爭加劇，企業處于全面競爭時代。企業內部各方面能力都要加強，如財務、營銷、研發、人才培養等。企業為提升綜合能力，加強各方面的投入，必然需要法務協助起草文件、管理風險、強化合規等。這就要求法務必須具備全局意識。否則，法務的工作“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或“不知輕重，不見緩急”。所有的事務都被動為之。這樣的法務工作，應該不是企業想看到的。

企業全面競爭，需要法務具備全局意識。企業在某一細分領域深入挖掘，充分發揮其獨特優勢，也需要法務具備全局意識。比如，某互聯網在線教育企業，其網絡拓展能力特別強，但其產品能力較弱，即教育內容只能依靠外包。這就要求其法務須從戰略高度注意到，在審查與教育專家之間的外包管理合同體系時，就要以把控合同的穩定性、合同的排他性以及合同履行中的應急處理等為核心。對于這種審查重點，不具備全局意識是很難發現的。與之對應的，如果不具備全局意識，則法務審核該類合同的關注點，可能停留在合同的知識產權、管轄地、違約責任等常規問題上。

法務具備全局意識，其內核是要求法務深入理解公司的戰略、商業模式和業務運營。只有充分且深刻理解了企業的目標及其實現目標的方法，即前述的戰略、模式、運營等，法務才能更好地平衡利益與風險，將風險控制在企業可接受的范圍內，將利益放大到企業要追求的境界中。

像CEO一樣具有創新精神

創新精神不是CEO獨有的，但現代公司總經理卻都必須具有創新精神。唯有不斷創新，企業才可能長遠存活下去。因墨守成規而衰敗的企業，不計其數。那些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型企業，如諾基亞、柯達、索尼、摩托羅拉等，就因停止了創新而倒下。創新，在企業內部不是CEO一個人的創新，往往是全員創新。日本索尼公司過去的創新就是眾人的創新，包括創始人、工程師和其他所有人，全身心投入的成果。蘋果公司的創新也不是喬布斯一個人的創新，而是數百個工程師在喬布斯的引領下進行的顛覆式創新。

全員創新，意味著法務也必須跟上這個步伐。之所以強調法務要具備創新精神，是因為法律人基于其本性，往往是封閉的、保守的。但企業的內部法務，不能像社會職業律師一樣，以對法律的理解和提示法律風險為生，而應以企業的整體目標為己任。這一點，法務確實不同于律師。

律師可以基于法律的嚴謹與嚴肅而完全遵守程序辦事。但法務，雖然對強制性法律的遵守是底線，卻須靈活處理企業的法律事務。法務要擁有一種開放的商業思維，這樣才能與企業的整體創新氛圍協調且相得益彰。例如，對于某股權收購項目，法務和律師都參與了法律盡職調查。法務和律師都發現目標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存在以其個人名義向公司高管發放部分工資的情況。對這部分支出，目標公司未按稅法規定進行代扣代繳所得稅。對此，律師提示，因涉及違反相關稅法規定，建議收購方讓目標公司依法補扣和主動繳納罰款之后再行收購。法務提示，確實違反了有關法律規定，但可以由財務部門具體核實補扣金額及可能的罰款金額，將該部分金額預留下來，作為目標公司股東支付給收購方的履約保證金或相應扣減股權轉讓對價。這兩種不同的處理方式，就是對風險尺度的把握不同的結果。而對風險尺度的把握則反映了商業思維的開放程度。

法務具有創新思維，不僅要不同于律師的風險提示思維，還要像CEO一樣，讓企業全員來接受法治理念。法治，越來越成為企業治理的重要手段。現代公司CEO也逐步認識到法治對企業的價值。不管是企業自身遇到法律訴訟，還是同行企業因為合規遭受重大聲譽損失，CEO都從中理解了法律與合規的重要。將法治理念導入管理，是CEO創新精神的一種體現，法務怎能置身度外呢？

法務具有創新精神，還意味著法務要創造性地解決法律問題。一般的企業法律顧問思考邏輯是對于一個法律問題或法律危機，提出一套法律解決方案。比如一個訴訟應對方案，一個合同設計方案。但正如前述，對于法律問題本身的解決，不是企業的目的。企業是期望該法律問題解決與整體目標的關系。法務應當朝這個方向努力，在法律解決方案的基礎上，創造性地提出綜合的商業解決方案。

像CEO一樣具有營銷能力

管理大師德魯克曾說過，市場營銷和創新是企業的兩項基本職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CEO的使命，就是要將企業的產品賣出去，這不僅僅是營銷總監和銷售總監的事。當然，前提還包括設計好企業的產品。

很多CEO以前都是營銷出身的。有人統計，世界500強的CEO出身排名第一的便是銷售，第二是財務。姑且不說時代不同、行業不同，會造成CEO出身概率的不同。但營銷是企業價值鏈的核心，卻是毫無爭議的。企業的目標是獲取足夠的利潤。只有把企業的產品和服務賣出去，才有收入。在扣除成本、依法納稅之后，才有利潤。也就是說，實現企業目標不可能繞過營銷。要做好CEO，也不可能不具備營銷能力。

營銷的真諦是挖掘顧客的需求并滿足它。顧客是營銷的出發點和歸宿。按照顧客—服務的視角，法務工作其實是一個提供內部法律服務，滿足企業法律需求這樣一個過程。法務要像CEO一樣具備營銷的能力，是指法務要主動意識到企業以及企業內的各部門的法律需求，并盡可能地滿足它。

這種營銷思維就要求法務要具備洞察交易需求的能力、說服業務部門的能力及設計法律產品的能力。任何一項企業的法律事務，都是以某項特定的商業交易為基礎。每項商業交易，又可以看作是買方和賣方基于一定的交易結構交換某種約定的經濟利益的過程。交易的本質，決定了交易一方應該采取怎樣的行動以及用什么方式控制風險。法務必須熟悉該交易的本質，對交易可能涉及的風險采取有效的措施進行規避、降低或排除。這種能力便是洞察交易需求的能力，由此延展出來的法務服務才是企業真正需要的。

說服業務接受法務的觀點，也是法務學習CEO營銷精神中很重要的一塊。營銷的關鍵，就是要以他人接受的方式認可自己。法務在出具合同審查意見、項目風險合規審查意見等時，經常會遇到業務部門的不同意見，甚至是抵觸。這是可以理解的，業務部門基于業務壓力，當然希望法務能完全支持其觀點，少說“不”，甚至不說“不”。但是，法務出于合規要求、風險控制等考慮，又希望業務能改變、調整其部分商業行為，從而引起一定的沖突。這就需要法務從“客戶”角度出發，耐心地解釋法務意見，并最終得到業務的認同。

主動設計法律產品，也是法務具備營銷能力的體現。深挖企業需求，發現業務的潛在風險，并設計出一套解決方案，主動提供給企業和業務。相信這是大多數法務沒有想過的事，但這其實是大多數業務部門求之不得的事。然而，實踐中卻不多見。究其原因，就在于法務缺少這種設計法律產品的意識。通過強調法務的“營銷力”，或許可以改變這種現象。這便是，法務主動將自身的工作作為一種市場產品，在符合法律規定的前提下，以企業及各部門為營銷對象，以滿足企業及各部門的利益為己任。

做CEO最佳候選人

如前述，大多數CEO候選人來自銷售、財務，甚至技術或運營崗位。很少有來自法務和律師的。這是由以前的市場環境及產業發展周期等因素決定的。但未來，可能會發生變化。

市場環境一直在變，企業內各職能的重要性也一直在變。有專家總結，中國的企業內部普遍經歷了一些變化。從重視生產開始，依次到重視營銷、財務、研發與法律。不同的市場發展階段、不同的企業發展階段，企業內受重視的部門是不一樣的。也就是說，受重視的部門，其部門掌管人，提拔為CEO的可能性會大一些。當然，大多數情況是他們在成為CEO之前，可能經歷了多個部門及管理崗位的歷練。但作為起步的部門，非常重要。

現在的市場環境似乎到了要求企業內部偏重法律部門的階段了。不斷爆發的企業違法、不合規的丑聞，對企業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甚至是致命的打擊。如剛爆出的上市公司長生生物因子公司長春長生涉嫌嚴重違反藥品監管法律，而導致股價大跌，乃至停牌，面臨退市的風險。對一家上市的公眾公司來說，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除了跟其實際控制人缺乏法律意識或有意違法犯罪以外，很大程度上也跟其法務與合規部門負責人的作為有關。如果其CEO具有法律背景，敬畏法律，深知法律底線，那么也不至于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在美國，有大量的公司律師被任命為CEO。如2015年微軟任命首席法律顧問布拉德·史密斯為總裁。微軟在任命史密斯的時候，表示希望其在“加強外部關系，代表公司公眾形象上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由此可見，法務成為CEO候選人的獨特優勢。

當然，具備CEO候選人的素質是一回事，真正是否可以成為CEO且勝任CEO的工作又是一回事。法務在風險控制、危機管理和公司形象管理等方面雖然具有天然的優勢，但CEO的管理工作畢竟是綜合的，僅靠法律專業是不夠的。任何人要想成為CEO，首先要擁有CEO一樣的思維方式。

法務只有具備上述素質，才能更好地突破自己，實現轉型所要刻意培養的素質。當然，大多數情況下，更是法務做好自身工作，建立正確的法務工作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