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饒的棋緣

邢大軍

說到下棋，我想起了老饒。

國學大師饒宗頤活到了101歲，算是學術界數得著的長壽者二饒宗頤曾總結長壽秘訣，其中一條是：從不與人下棋。饒宗頤認為“下棋有輸贏，做人當平和”，為免使心理在得失中起伏波動，所以他從不與人對弈，但常以撫琴為樂。饒宗頤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對什么事情都不能太執著，除了做學問。”

我想起來的這一個老饒，并非饒宗頤，而是我們街坊老饒。我們這個老饒似乎并不姓饒，具體姓什么不清楚，只是知道他買東西喜歡繞著彎兒跟人家商販“買一個饒一個”，所以長了，大家都叫他“老饒”。

老饒歲數很大了，其養生秘訣除了“買一個饒一個”，還有一條最關鍵也最鮮見一喜歡找人下棋，與人對弈。老饒喜歡下棋，據聽說他早年下得非常不錯，參加過一些比賽，戰績還一度不斐。但是后來，不知什么原因，他忽然對比賽失去興趣，甚至避談比賽.也疏遠了那些對手，而是專心在四鄰發展棋友.

只是我是棋盲，老饒偶爾與我交集，技癢之余，無法賣弄棋藝，只好賣弄棋界掌故。老饒對棋界動態了如指掌，尤其是一些負面新聞。記得一次，他說起了棋壇那些年某些人因“買棋”被處罰的事件，接著又耐心解釋“買棋”：就是底下收對手錢，有意和棋或故意輸棋，看價碼。

由于我對流行歌壇比較了解，于是我適時賣弄：按說這“買棋”可比歌壇“買榜”簡單，也更私密，涉及范圍又小，怎么也會露底呢‘7

這個疑問“技術跨界”，涉及文藝體育，顯然超出了老饒的涉獵范疇，也許他根本就沒興趣回答，不回答又不好，愣神片刻，他說：“是啊，你看，就敗露了，誰知道是怎么搞的。”

以他這神情和語氣，如果我懷疑他的棋藝和戰績，應該不為過吧？

這棋壇“買棋”跟歌壇“買榜”估計是一回事，暗箱操作，用錢換名.名再生錢，名利就是這么回事，也是一條捷徑。事情敗露，問題大概都出在這錢身上了，你想啊，干這種事兒，肯定緊張，很難從容，收錢時都來不及數，頂多也就拿驗鈔器晃一下。等回家一細瞧，呦嗬，里邊居然夾帶了好幾張假幣。一怒之下，摔驗鈔器，刻不容緩，找他理論，招來裁判，驚動消協，事態就不受控制了，事兒估計就是這么敗露的……聽過我這通分析，老饒愣神片刻，他說：“是啊，你看，就敗露了。”

大概是假幣的事兒刺激了老饒，他掏出一把零錢撒在棋盤上，邊數邊嘮叨：“昨天去早市，破了一張50的，買完菜，結果找了這一大堆，得數一下，備點兒零錢，明天去早市比較方便.”

數個零錢，沒必要挨個對著陽光瞧吧，硬幣里面也有水印嗎？這一刻，不下棋的老饒，還真是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