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本安全觀視野下對“個別教育”的再審視

摘 要 個別教育對于監管改造矯治工作的作用和價值毋庸多言，我國監獄、勞教（現為強制隔離戒毒）事業所取得的重要成績無不是充分發揮了個別教育作用的結果。但很長一個時期以來，不管是司法實務界還是理論界均很少提及個別教育，個別教育長期不受重視。“治本安全觀”的提出，要求監管改造矯治機關最大限度地消除罪犯人身危險性，降低再犯率，向社會輸出合格“產品”，其抓手必然是個別教育。

關鍵詞 治本安全觀 “個別教育” 監獄

基金項目：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二五”規劃2014年度學科共建項目（GD14XFX02）；廣東司法警官職業學院2017年度課題（2017YB0014）。

作者簡介：侯偉，廣東司法警官職業學院講師，研究方向： 刑罰執行、心理矯治。

中圖分類號：D926.8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6.205

一、前言

我國的監管改造矯治事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不管是成功改造了大批國民黨戰犯、偽滿戰犯還是日本戰犯，以及大量普通刑事罪犯，還教育矯治了大量的勞教（強制隔離戒毒）人員，這些都是值得稱頌的偉大業績。但是我們無法忽視的一個事實是：長期以來絕大部分的重大刑事案件是由刑滿釋放人員或解除勞教（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實施的。

“治本安全觀”的提出，為我們重新審視個別教育這一改造矯治的致勝法寶提供了歷史機遇。充分發揮個別教育的作用，提高改造矯治的質量勢在必行。

由于監獄的勞動改造與強制隔離戒毒所的教育矯治有很大的相關性，都是改造教育人的工作，都需要在新形勢下重新審視個別教育，故本文將監獄的勞動改造和強制隔離戒毒所的教育矯治統稱為“監管改造矯治”，把兩者放在一起共同進行研究。

二、個別教育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

個別教育是指根據監管改造矯治對象社會背景、成長經歷、知識結構、職業能力、心理需求等方面的不同，采取不同的、有針對性的教育措施，從而達到監管改造矯治目標的教育活動。個別教育在我國的監管改造矯治歷史上曾經有過輝煌的地位，但是由于政策、管理以及警力配置等方面的因素，已經在很長一個時期里不受重視，甚至是被邊緣化，存在一系列問題。

（一）教育改造的中心地位遠未形成，個別教育手段不受重視

早在2018年，司法部就啟動了以“全額保障、監企分開、收支分開、規范運行”為宗旨的監獄體制改革，明確教育改造工作的核心地位，強化遵循改造人、挽救人的教育改造宗旨，推動監獄本質功能的回歸。但很遺憾，這一輪監獄體制改革由于缺乏堅定的后續推動力，缺乏中央與地方的溝通協調，時至今日，監獄經費保障不足的問題依然存在，監獄工作側重于生產的動力依然強大。

實際上，很多省份的監獄管理機關仍然把監獄企業的產值作為考核基層監獄的一項重要指標。由于近些年各地監獄硬件的現代化水平不斷提高，技防水平不斷升級，監管改造矯治對象逃跑的情況基本成為不可能的事情，“底線安全”較容易達到；而改造矯治的效果又缺乏客觀直接的衡量指標體系，很難進行考核，在這種情況下，監獄生產卻有“產值”這個很好衡量的指標，因此在很多地方監獄企業的產值甚至成為衡量基層監獄工作的第一指標。

（二）個別教育被邊緣化，地位不夠突出

監管改造矯治機關作為國家法治建設的重要領域，其實從未淡出公眾的視野，各領域專家學者對于改造矯治工作一直給予了高度關注，從不同的側面提出了諸多意見和建議，各種新的理念不斷被應用于改造矯治工作，也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同時，這些年隨著公務員公開招錄制度的不斷深化完善，具有不同專業背景的各類高學歷人才被招錄進警察隊伍，各種各樣的改造矯治手段在監管改造矯治工作中不斷得到實驗和實踐，各種心理測驗、危險性評估、“修心”教育、“恥感”文化教育、人本化教育，甚至是音樂美術教育等等，都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由于監管改造矯治機關缺乏對個別教育的重視和整體布局，這些具體的個別教育的條件和要素得以篡權上位，成為教育矯治工作的重點，成為吸引社會公眾眼球的手段，成為各級監管改造矯治機關追求業績的有效途徑，這難免有嘩眾取寵的嫌疑。個別教育卻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其邊緣化問題須引起足夠的重視。

（三）普遍存在重制度輕實效的情況，個別教育流于形式

關于教育改造的中心地位，上至法律法規，下至地方制度文件均有相應的規定，在實際工作過程中，各地的監管改造矯治單位也出臺了很多具體的配套文件，在制度上是較為健全的。各種會議上關于重視改造矯治的講話不絕于耳，個別教育的經驗交流會也會時常召開，理論上個別教育應該成為改造矯治工作的常態化手段。

但實際上，一線管教警察要完成上級下達的生產任務，還要應付各種會議、考核、檢查、評比、創建等等，能用于個別教育的精力實在是捉襟見肘。例如，要求一線管教警察制作的個別談話記錄，往往都是應付檢查前突擊抄襲、編造，或者讓來自于警校的實習生代為抄襲，甚至讓罪犯代筆的情況也時有發生。至于個別教育有無落到實處，成效如何，很難考核，也少有人愿意去深究，對改造矯治的落實和考核逐漸形式化。

（四）個別地方的監管改造矯治機關存在娛樂化傾向

近些年各地的監管改造矯治機關招錄了一些具有音體美特長的高材生進入警察隊伍，這本無可厚非。這些具有音體美特長的警察可以活躍工作氣氛，可以豐富警察隊伍的業余生活，可以提高改造矯治工作的質量，可以提高監管改造矯治機關的“軟實力”，確實是警察隊伍所需要的。但是，個別地方的監管改造矯治機關卻舍本逐末，把文體活動當做亮點來抓，甚至于，在一些嚴肅的工作檢查中加入表演節目，美其名曰展示警察的風采。這種把文體表演當做任務來安排的做法，背離了監管改造矯治機關作為警察機關、國家機器的本質，是一種功利主義追求業績的短視做法，在客觀上也進一步壓縮了一線警察對于改造矯治這一主業工作的精力。

三、“治本安全觀”視野下對個別教育的新要求

“治本安全觀”由前任司法部部長張軍同志于2017年5月針對監獄工作提出，在同年7月的全國司法廳（局）長會議上強調強制隔離戒毒場所也要按照治本安全觀的要求做好戒毒工作。“治本安全觀”是相對“關的住、跑不了”的“底線安全觀”而言，其本質是提高改造矯治的質量，向社會輸出合格“產品”。

“治本安全觀”將是我國今后一段時期監獄和強制隔離戒毒工作的重要指導思想。要落實“治本安全觀”，就必然要提高改造矯治的質量，向社會輸出合格“產品”。如何提高改造矯治的質量？個別教育必然是其抓手。

（一）不斷完善警察隊伍管理和考核制度

盡快建立對警察的分類管理制度，對執法勤務類警察和改造矯治類警察進行分別管理，可考慮為改造矯治類警察設立相應的專業技術職務序列，為其設計充分的職業發展空間，使其能夠長期安心于改造矯治工作，甘于在平凡枯燥的工作崗位上默默奉獻。

堅決摒棄不合理的考核體系，使警察從各種檢查評比的繁文縟節中解脫出來，把有限的寶貴精力投放到改造矯治工作上。有些現行的考核標準制定的不合時宜或者標準太高，其本意是提高工作質量和成效，但實際結果是由于難以達到要求，總會出現各種“不達標”現象，各級領導為了自保通常會跟基層警察劃清界限，全部責任由基層警察來承擔。后果就是傷了廣大基層警察的心，機關與基層的對立情緒較為嚴重，警察隊伍難以形成合力，工作質量和成效難以有所提高。

（二）切實做到經費足額保障，并不斷提高保障水平

改革開放四十年，國家已經有了足夠的經濟實力提供足額的經費保障，司法部應該爭取政策支持并協調落實各項經費，真正做到生產活動只是提供勞動崗位和培養其勞動技能，生產運行真正服從服務于改造矯治質量的提高，真正能夠“監企分開”。只有這樣，警察才能夠不再顧慮“產值”，才有可能真正把精力投放到改造矯治工作上。

個別教育的屬性決定了這項工作必然是一項費時費力費金錢的工作。個別教育需要整合心理測驗、危險性評估、人本化教育、技能培訓等各種新興改造矯治手段，改造矯治的成本還會不斷攀升，這就要求國家在保障足額經費的基礎上不斷提高保障水平。

（三）關愛警察，激發警察的工作活力

“從嚴待警一本書，從優待警一張紙”，這也許就是現階段警察處境的真實寫照，其后果就是警察的職業倦怠很快就顯現出來，很多年輕的警察都把改造矯治事業看做“僅僅是一份工作而已”。而改造矯治工作的對象是“人”，是犯了錯誤的人，就好比在一張滿是涂鴉的紙張上作畫，需要警察發揮主觀能動性，不斷改進工作方法才可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從這個角度來講，必須把從優待警落到實處，讓警察沒有后顧之憂，充分激發警察的工作活力，把工作當做事業來追求，才能不斷地提高改造矯治工作的成效。

（四）相信警察，適度放權

個別教育面對的是千差萬別的對象，千差萬別的情況，這項工作要求對不同的監管改造矯治對象的具體行為及時作出回饋，及時的進行懲罰或獎勵。面對這種千差萬別的情況，很難能制定一個完美的制度進行明確細致的規范加以應對。

這個時候就要充分地相信我們的警察，進行適度放權，讓警察能有一個相對寬松的執法環境，能夠適度自主決策。總體上來說，警察隊伍的素質這些年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筆者相信警察隊伍有這個能力和素質來承接“適度放權”。當然，也不排除會存在個別害群之馬，這個由相關職能部門照章辦事即可，我們不必因噎廢食。

（五）“打開”牢門，推進更深層次的個別教育

近幾十年，我國的監管改造事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是時至今日對于監獄的戒備等級分類尚不完善，至于半開放型監獄、“矯正社區”等等還僅僅停留在設想階段。絕大多數的監管改造矯治對象終究是要回歸社會的，用一種隔離于社會的手段來達到回歸社會的目的，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現行的個別教育畢竟還是圍墻之內的教育，有其局限性。我們應該以建設低戒備等級監獄為突破口，堅持風險與效能并重的原則，加快建設半開放型監獄，并適時推進“矯正社區”建設，推進更深層次的個別教育，以求達到更好的教育矯治效果。2018年春節期間，司法部重啟基本停止了十余年的罪犯離監探親制度，強制隔離戒毒系統也及時跟進，取得了良好的改造矯治效果，也獲得了社會的廣泛認可，這說明“打開”牢門是可行的。

另一方面，“打開”牢門，讓監管改造矯治對象的家屬、專業人士以及社會團體能夠更多的進入監管場所，作為警察改造矯治工作的有益補充，充分利用各種社會資源，形成合力，進一步提高改造矯治的成效。

四、總結

《關于全面深化公安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框架意見》及相關改革方案已經出臺，關于人民警察的各項改革已經在路上。希望這一波改革的春風能夠早日刮到監獄和強制隔離戒毒機關，真正破除一些阻礙提高改造矯治質量的制度障礙，在“治本安全觀”的引領下，把個別教育落到實處，不斷提高改造矯治的質量，不斷向社會輸出合格“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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