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小說中的農(nóng)民形象

郭文熙

摘 要：魯迅，中國現(xiàn)代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文學家、思想家和革命家。魯迅的作品主要以小說、雜文為主。魯迅的小說數(shù)量不多，但意義重大，名篇迭出。他的小說往往沒有離奇曲折的劇情，而是以清末民初的底層百姓生活為主，注重細節(jié)描寫，能在點滴間以白描手法鮮明刻畫人物，并挖掘微妙的心理變化，主要表現(xiàn)底層人民思想的麻木愚昧和生活的艱辛。取材多采自病態(tài)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目的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其作品對于五四運動以后的中國文學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魯迅以筆代戈，奮筆疾書，戰(zhàn)斗一生，被譽為“民族魂”。 現(xiàn)僅選取其中有代表性的農(nóng)民—淳樸勤勞的閏土，以及善良、堅毅、迷信的農(nóng)村婦女祥林嫂進行分析。

關(guān)鍵詞：勤勞；麻木；迷信；艱辛

魯迅以農(nóng)民為題材的小說作品并不多，但意義卻十分重大。在其農(nóng)民題材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魯迅的小說寫的是平凡人的平凡生活，從人們習以為常的生活現(xiàn)象中開掘深刻的社會思想內(nèi)容。描寫了二十世紀初中國農(nóng)民的生活，思想以及他們在人生海洋中的呻吟和掙扎，塑造了許多真實的農(nóng)民形象。他塑造的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個性各異的農(nóng)民形象，以他們麻木的靈魂，扭曲的人生，悲苦的生活，落后的思想，表達了對中華民族命運的關(guān)心，對民主革命的渴望，對中國前途的思索。現(xiàn)僅選取其中有代表性的農(nóng)民淳樸勤勞的閏土，以及善良、堅毅、頑強、迷信的農(nóng)村婦女祥林嫂進行分析。

一、活潑、天真、淳樸、勤勞、精神麻木的閏土

《故鄉(xiāng)》是魯迅先生寫于1921年的短篇小說，作品通過進步知識分子“我”回故鄉(xiāng)的見聞，描寫了辛亥革命后，中國社會和人們精神面貌的可悲變化，不僅揭示出這種變化的深刻的社會根源，而且塑造了閏土這樣一個讓無數(shù)讀者熟知和喜歡的普通農(nóng)民形象。他淳樸，勤勞，沉默和厚實，承受了一切艱辛和痛苦，在中國舊式農(nóng)民中具有極為普遍的代表性。

（一）少年閏土聰明勇敢、活潑開朗。《故鄉(xiāng)》竭力渲染了童年生活的美麗。文中描寫少年閏土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紫色的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頸上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通過對其外貌的解讀，可以看出少年的閏土是一個典型的淳樸天真、可親可愛的農(nóng)村少年的形象。 文中還描寫了少年閏土瓜地月夜刺猹的景象： “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的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文中還通過與我的對話，寫了少年閏土雪地捕鳥的景象：他說：“這不能。須大雪下了才好。我們沙地上，下了雪，我掃出一塊空地來，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鳥雀來吃時，我遠遠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雞，角雞，鵓鴣，藍背……”

文中通過對少年閏土月夜刺猹，雪地捕鳥的動作與語言對話的描寫，說明了少年閏土生活在一個充滿生活情趣的鄉(xiāng)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閏土盡情地享受著生活。

由于“我”與閏土年紀相仿，他只是不怕我，沒有旁人的時候，便和我說話，于是不到半日，我們便熟識了。“我們那時候不知道談些什么，只記得閏土很高興”。我和閏土之間兩小無猜，童心未泯，雙方流露出的是情真意切，親密無間的少年玩伴。

（二）中年閏土淳樸、勤勞、精神麻木。可是20多年以后，僅40多歲的閏土卻完全變了樣子：“先前的紫色的圓臉，已經(jīng)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眼睛也像父親一樣，周圍都腫得通紅”“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那手也不是我所記得的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中年閏土與少年閏土的外貌已經(jīng)大相徑庭了，看不到少年閏土的影子。單從外貌來看，閏土已經(jīng)飽經(jīng)滄桑，生活的艱辛自然不言而喻了。

外貌的變化是精神變化的表現(xiàn)形式。更可悲的是他完全變成了一個愚昧、遲鈍、以至精神麻木的人。 “我”跟閏土見面時，很興奮地說：“阿！閏土哥，——你來了？”“他站住了，臉上現(xiàn)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tài)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叫道：‘老爺！……”。還要兒子水生“給老爺磕頭”。 “我”母親讓他“哥弟稱呼”叫“迅哥兒”，閏土卻絕對不肯答應，說“這成什么規(guī)矩。那時是孩子，不懂事……”。

這段描寫發(fā)人深思，中年閏土為什么有如此大的變化？維系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是一套完整的封建禮法關(guān)系，而所有這些封建禮法關(guān)系都是建立在人與人不平等的關(guān)系上的。閏土之所以說小的時候是“不懂事”，是因為按照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懂得了的禮法關(guān)系，“我”是少爺，他是長工的兒子，二者是不能平等的。他兒時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卑賤地位，在“我”面前毫無顧忌地說出了那么多的話，都是極不應該的。閏土就是在這樣一套禮法關(guān)系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封建制度所形成的階級界限和尊卑觀念，已深深地扎根于這個被壓迫農(nóng)民的思想中，成為他不可動搖的生活準則。兒時那種情真意切，親密無間玩伴形象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封建禮教的束縛，我們之間已經(jīng)有了身份和貴賤之分。

“我”搬家剩下的東西，聽任閏土挑選，他除了挑選桌椅、抬秤和草灰肥料之外，還特意選中了“一副香爐和燭臺”。這一生活中常見的現(xiàn)象，實際上卻有深刻的含義—閏土是迷信鬼神的。他對生活充滿了無奈，將希望寄托于神靈的保佑。這就更深化了人物的悲劇。

他不僅承認統(tǒng)治階級所規(guī)定的最根本的制度，相信階級地位不可動搖，尊卑觀念不可破壞，而且還相信統(tǒng)治階級愚民政策最主要、最得力的工具—鬼神。他不僅把自己的命運交給統(tǒng)治階級去安排，同時也交給鬼神去擺布，這樣，他就必然要陷入萬劫不復的精神深淵。

他已經(jīng)沒有反抗惡劣現(xiàn)實的精神力量，他把所有這一切都視為根本不能戰(zhàn)勝的，只能被動地接受，只能一味地忍耐。魯迅通過少年閏土和眼前的同一個閏土對照，寫出誠實安分的中國農(nóng)民在封建社會的精神奴役和“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層層逼迫下的深重災難。

二、勤勞、善良、質(zhì)樸、頑強、堅毅、迷信的祥林嫂

祥林嫂是魯迅短篇小說《祝福》中的人物。她是舊中國農(nóng)村勞動婦女的典型。辛亥革命前，早寡的祥林嫂聽說婆婆要把她賣掉，連夜跑到魯鎮(zhèn)，來到魯四老爺家?guī)蛡颍虿幌Я獾玫教珰g心。不料又被婆婆把她搶走與賀老六成了親。賀老六忠厚善良，為湊錢還債累病而死，兒子也被狼吃掉，于是祥林嫂又回到魯四老爺家。她怕死后閻王分尸，把一年工錢拿去捐了土地廟門檻。當她在祝福晚上興沖沖端出供品時，魯家的不平待遇又給予她重創(chuàng)，于是從此精神萎靡，做事心不在焉，被趕出去當了乞丐。在一個祝福之夜，她死在了漫天風雪中。

封建主義、宗法制度對貧苦農(nóng)家婦女祥林嫂不僅造成物質(zhì)生活上的極度貧窮和肉體上的種種痛苦，而且又在精神上加以嚴重的摧殘，使她受到了極其嚴重的精神創(chuàng)傷。小說著重表現(xiàn)的，就是這種精神創(chuàng)傷的深刻性。

（一）祥林嫂淳樸善良。她干活勤快，只希望以自己不斷的勞動換取最起碼的生活權(quán)利。當比她小十歲的丈夫死去后，她在家里受不了婆婆的欺凌，于是逃了出來，在魯四老爺家做工，“日子很快的過去了，她的做工卻絲毫沒有懈，食物不論，力氣是不惜的，……到年底，掃塵、洗地、殺雞宰鵝，徹夜的煮福禮，全是一人擔當，竟沒有添短工。”工作繁重工錢不多，是一種不公平的待遇，她反而很“滿足”，“口角邊漸漸的有了笑影，臉上也白胖了。”這就深刻地突現(xiàn)出這個還沒有什么覺悟的中國勞動婦女的本色，表現(xiàn)了一個勤勞善良的勞動婦女安分的性格。

（二）祥林嫂堅毅頑強。在封建社會中，婦女是沒有任何人身自由和權(quán)利的。一旦嫁了人，就成為夫家的奴隸。夫家要賣掉祥林嫂，給小叔子結(jié)婚，這本是違法和不可思議的事，但在封建社會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于是大家公然把她綁架走了。祥林嫂屈辱地再嫁后，一再反抗別人強加的命運，甚至撞得頭破血流，后來她發(fā)現(xiàn)和新丈夫賀老六能靠辛勤勞動活下去時，又憑著堅毅的性格頑強地過了一段衛(wèi)老婆子所說的“好日子”，但兩年后，她又亡夫失子。親人的亡故，固然不幸，更不幸的是她對失子的追述本想得到他人的安慰，但得來的卻是冷淡與嘲諷，使其陷入更深沉的痛苦之中。

（三）祥林嫂麻木迷信。在舊中國，勞動婦女的痛苦不僅僅限于生前，更可怕的還將受威脅于死后。當她帶著喪夫失子之痛再次來到魯家做工的時候，衛(wèi)道的魯四老爺把她看成傷風敗俗的不詳之物，一切祭祀供品都不許她沾手。篤信鬼神的柳媽又以陰間的懲罰嚇唬她，勸她到土地廟捐一條給“千人踏，萬人跨”的門檻，當作替身，“贖了這一世的罪名，免得受苦。”堅毅的祥林嫂默默地忍受著一切，把用血汗換來的錢換成12塊銀元，捐了一條門檻，滿以為已經(jīng)出脫罪孽，可以重新做人。冬至祭祖時節(jié)，她坦然地安排杯筷，不料主人還是說：“你放著罷，祥林嫂！”她受了炮烙似的縮回手，從此便失魂落魄。生活就這樣一步一步把她逼到絕境 ，終于淪為乞丐。

（四）祥林嫂與命運抗爭，具有反抗精神。祥林嫂不甘于受婆家虐待，逃跑出來到魯鎮(zhèn)做工，靠自己的辛勤勞動來爭得做人的資格；祥林嫂不甘于被人強逼改嫁，用生命來抗婚。在逼嫁的路上，她不但又哭又鬧，拜堂時還用頭撞香案角企圖自殺。雖然沒有死，但也撞到頭破血流，結(jié)果在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大家以為恥辱”的傷疤；祥林嫂不甘于百般受人歧視，捐門檻以“贖罪”。為了“捐門檻”，祥林嫂用了在魯家的全部勞動所得十二元鷹洋；祥林嫂不甘于死后受閻王懲處，臨死時懷疑靈魂的有無。她希望沒有鬼，死去不用鋸開身子來分給兩個丈夫，但她又希望有鬼，死去可以在陰間見到惟一親愛的兒子阿毛，可以一家人團聚。這是祥林嫂自發(fā)反抗精神獨特而鮮明的體現(xiàn)。

祥林嫂的一生是苦苦掙扎的一生，其結(jié)果，祥林嫂還是被黑暗勢力吞沒了。小說深刻地揭露舊社會、舊制度的黑暗。作者正是通過塑造祥林嫂這一典型人物，對吃人的封建制度和封建禮教進行深刻的揭露和有力的抨擊，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對革命前途的不斷探索和追求。

魯迅之所以要把一個個鮮活的農(nóng)民形象展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是因為他是一個精神世界的戰(zhàn)士，他選擇通過靈魂改造的巨大工程，促成麻木、迷信、逆來順受的國人向著真的人的目標進化。在這樣的思想背景下，魯迅通過閏土和祥林嫂的形象，揭示國人的病態(tài)精神，為國人的靈魂畫出一幅真實的圖象，好讓國人認清自己的真實面目，知道自己的各種病癥，引起自省、自救、自新的愿望。

（作者單位：中共西充縣委黨校，四川 西充 637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