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雞

山東棗莊市四十四中學 韓玉秋

春天，姥姥家新買了一窩小雞，放在一個大紙箱子里。箱底鋪上厚厚的麥穰，壓得平實。為了方便小雞吃食，姥姥還給它們鋪上一張大報紙。箱口蓋上舊褂子，防寒。

姥姥把小雞放到陽光照射的地方，準備撒些蒸熟的小米和雞蛋黃。還沒掀開褂子呢，就聽見二三十只小雞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一掀開褂子，小雞們的叫聲就更加熱烈起來。喳喳喳！它們伸長了脖子，轉動著眼珠。有好吃的么？喳喳喳！試著蹦跳幾下，看能否跳出這個“高墻大院”。喳喳喳！你踩我腳了！你擠到我了！喳喳喳！我被抬起來了！我飛，我飛，我飛飛飛——小雞們展開稚嫩而短小的翅膀，簡直興奮死了！

姥姥把食物均勻地撒在報紙上。剛撒第一下，小雞們一窩蜂地跑來。再撒一下，小雞們又一窩蜂地涌去。每處撒一下，就分走一批。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轉化成了“篤篤篤”的啄食聲。

姥姥的食物撒完了，小雞們的嗉囊也填滿了，一個個歪著身子，得意地唱歌，喳喳喳喳。偶爾也你幫我啄一下背上的小米，我幫你啄一下爪上的蛋黃。仰起頭看天上的白云，是昨天見過的那些嗎？聽聽樹枝上的鳥鳴，跟昨天是否一樣？吃飽了曬著太陽，看著風景，聽著音樂，這或許就是小雞們想要的生活。

轉眼兩周過去了。我再去姥姥家，看看那群小雞，比以前大多了呢。瞧去，箱子里黑的、白的、褐的、黃的，你推我擠，好不熱鬧，看得人眼花繚亂。有的小雞從旁邊小雞屁股后面擠過，害得對方一個踉蹌；有的干脆就從幾只挨在一起低頭吃食的小雞頭上、身上跑過，權當練一回凌波微步。好在大家脾氣好，誰都不抱怨。有的在好奇地啄啄箱邊，看看凹凸處可有蟲子吃。“篤篤篤”幾聲響，引得同伴前來湊興。還有的啄啄麥穰，以為里面會藏有驚喜。瞧那幾只，動動翅膀、伸伸懶腰、轉轉脖子、踢踢小腿，來個伸展運動，其中一只仿佛在說，這年月啥都不是自己的，只有身體和健康才是自己的，可得好好鍛煉啊！

太陽真好。姥姥把小雞倒出來，讓它們也接接地氣，抓抓蟲子。小雞們可高興啰！撒開丫子四處跑。有一只小雞往東跑，好多小雞都往東跑，至于為什么，不知道。突然，南面的一只小雞發現了一只小蟲，于是一場小蟲爭奪戰就轟轟烈烈地展開了。小白叼著小蟲，大黑堵截，小黃跟上。小白一個漂亮的側身，奔西南而去。西邊的伙伴哪有不湊熱鬧的道理？于是跟著參戰，迎頭就奪小白的口中之食。小白很是狼狽，右轉頭，奔正東。東面的小雞立馬忙開了，圍追堵截，無所不用其極。看來東西不在大小，利益不在多少，不患寡而患不均呀！一團亂麻之中，小黃虎口奪食，直接咽下，一場奪蟲大戰就此消弭。真是的，小白何不早點吞下？跑了那么多的腿，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唉，做小雞也需要智慧啊！

再去姥姥家，小雞已有饅頭大小，能夠辨認公母了。有紅紅的雞冠子支棱著的，那是公雞。臉兒有點白，雞冠子有點小的，是母雞。公雞很好動，母雞較溫和。小白和小黃是母雞里最俊俏的。大黑開始學打鳴了，稚嫩的調子，卻不妨礙它在雞群中的領導地位。最漂亮的小母雞最受關懷。大黑找到小蟲，常咕咕咕地喚小白和小黃來吃。是專寵呢。

小雞們有了明顯的群體意識，對別家的小雞總是驅趕、威嚇，仿佛是用這種方法來維護集體利益似的。它們還有了霸權意識，見了比自己個頭小很多的小雞，經常去啄，啄得對方驚慌地逃跑，方才罷休，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從小不點一步步成長起來的。斗爭在不起眼的地方潛滋暗長，凄厲的叫聲此起彼伏。真是欺雞太甚！都是雞，相煎何太急啊！

傷害，讓那些個兒小的小雞學會了躲避。遠遠地躲在“大雞”鞭長莫及的草叢里，過片刻安寧的時光，靜悄悄地長大——長大了，就誰也不敢再欺負自己了。

好久不見那些小雞了。現在，它們應該都長成名副其實的大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