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 黎治平 陳向輝
摘 要:張煒的《九月寓言》是中國鄉土小說的典范之作,本文以《九月寓言》中的野地之上多元生命為研究對象,探索其背后的自然生態意蘊、人文生態意蘊和社會生態意蘊,升華自身的生態審美理想。通過整合文本中的不同生態意蘊形成整體性的認識,感知《九月寓言》中的生態意蘊在當今社會的存在價值和實際作用。
關鍵詞:張煒 《九月寓言》 生態意蘊
★基金項目:項目名稱:南京林業大學大學生實踐創新訓練計劃項目“論中國鄉土小說中的生態意蘊”;項目編號:2017NFUSPITP204
張煒,曾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其作品以豐富的內涵和深厚的文學意蘊廣受關注,《九月寓言》是他繼《古船》之后的又一部長篇力作,在張煒整個創作歷程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他本人曾言:“80年代的文學讓我們懷念,那種蓬勃的狀態、向上的狀態,那種集中的精神方面的聚焦力很強。”在他的作品鄉土小說《九月寓言》中,這種精神上的聚焦力量無疑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生態意蘊是這種精神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作品著重表現鄉土文學的質樸與純真,傳達作者的內心深處生命本真性精神的吶喊,究其根源是對于自然生態意蘊、人文生態意蘊和社會生態意蘊的探索。層層的生態意蘊背后,是張煒借助《九月寓言》這部作品傳達出來的對現實生命存在狀態的思索,對人文生態問題的反思,以及對人類生存家園的守護和對精神家園的找尋。
一、具有鄉土特色和“野性”的自然生態意蘊
對于自然生態意蘊的展現,張煒在小說中選擇了很多具有鄉土特色的意象進行著重的刻畫,“瓜干”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張煒在書中不惜筆墨地刻畫小村生機盎然的九月:九月對于莊稼人來說,是一年中最苦最累的時候,同時也是最富有生命力的時候,因為這是他們積攢瓜干的時期。成片的地瓜干是村人一年的口糧,也是他們唯一的支撐,在秋陽的曝曬下,瓜干化作了村人的血與肉,化作了夜晚丈夫揚起的皮帶聲,還有寶駒趕鸚他們一伙兒年輕人的活力。在這種樸實無華的描繪中,張煒給予了地瓜這個農作物神圣的使命。瓜干的第一個特征就是作為主要的食物,它可以飽腹。瓜干食物來自于自然大地的饋贈,是鄉村土地母親的哺育,是自然為人類提供了最基本的生活支撐,這群莊稼人依靠吃瓜干才能繼續生存繁衍。它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燒胃”,紅色的被曬干的瓜干象征著小村人生命的燃燒。“瓜干燒胃”在小說里多次出現,其實就是小村人心中的熱切的精神和他們熾熱的自然生命力,有一種亟待噴發的特點。地瓜這個具有雙重意蘊的象征一方面敘述著村人和土地牢不可分的關系,一方面又體現出鄉村土地的凝重與寬厚的力量。張煒以一種簡單的形式還原了堅韌而又充滿激情的鮮活生命,在書中講述的不同人物的故事體現了小村獨有的生命力,是一種接近原始生命狀態的蓬勃張力。
其次,小說還描寫了一種自然原始狀態下呈現出的“野性”。物是野的,人也是野的;小村是野的,自然也是野的。小說最開始的描寫,“誰見過這樣一片荒野?瘋長的茅草葛藤絞扭在灌木棵上,風一吹,落地日頭一烤,像燃起騰騰地火……”,就展現了自然最原始的熱烈。在小說中對自然和對小村的景物描寫,無一不是在透露這種野性的生態特點。那些沒膝的蒿叢、燃燒的荒草、茂長的瓜蔓、滿泊的野物,全部都代表了自然最狂野的生長力量。張煒筆下的自然和小村具有特殊的野性,他不同于沈從文湘西風貌的質樸,也不同于莫言高密鄉生活的復雜。同時,張煒筆下的自然和鄉村又是融為一體的,同樣的粗獷、同樣的狂野、同樣的原始。這就是張煒在小說中體現出來的自然生態意蘊中的“野性”,是與自然連接最為緊密的一個層次。
二、探討人與自然關系和“地方文化”人文生態意蘊
人文生態的內涵中強調的是人與自然是平等的生態關系,這種生態關系在張煒的《九月寓言》的寫作中就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無論是內容題材還是情節設置,小說既不以人類群體的生活作為寫作中心,也不把自然本身狀態作為一個單獨抽離的個體,而是把寫作放在自然中,尋找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狀態來進行描寫。
人與自然間明顯的生態聯系,首先就是小說所描寫的自然環境賦予人類的生命力。在深夜的野地里,青年男女打架、唱歌,在家中,妻子用純熟的技藝為丈夫拔火罐,成群的鼴鼠在荒草廢墟間游動……趕櫻邁著小馬駒似的雙腿在田野見奔跑,姑娘在夜晚也禁不住進入奇妙的游蕩……年老的一代固執地守著小村,在這里執著地生長,年輕的一代,不停地到處奔跑。“小村人每年吃掉的瓜干如果堆起來會像一座小山。”、“揚起的鋤頭把空氣擊打出聲音,刨到凍土上火花四濺。”、“在勞動空隙中年輕人就在泥土上追逐,翻筋斗,故意粗野地罵人,如果吵翻了,就扎扎實實打一架,盡情地撕扯”,這是小村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于任何現在我們的生活,他們的生活是任情任性而幾乎肆意妄為的,但是他們又是依賴于自然而生活的。他們依賴自然,融入自然。在小說里,作者塑造了一群與自然水乳交融的人來展現生命的活力,體現宇宙生命力的奔涌不絕。
其次,人文生態的內涵還體現在張煒在小說中對于地方文化形成過程的描寫。地方文化主要指歷史的長期發展過程中,某個地域逐漸形成和積累的具有時代和地方特色的文化。這種地方文化反映本地區的自然對人的行為方式,生活態度,以及思維認知的影響,也是人與自然在相處中逐漸和諧的體現。
《九月寓言》這部小說描寫的是一群從“南山或者更遠的地方”遷徙到這片平原而來的人在小村落生活的故事。因為這些人從遙遠的異地遷徙來,有著和當地人不同的習俗和其他的行為特征,甚至連他們說話的聲調也不能被外村人所接受,于是被當地人永久地嘲弄為“
三、尋找人類精神家園的社會生態意蘊
《九月寓言》用寓言化的語言為我們展現了一群流浪者“
為了找到制作“黑煎餅”最合適的器具,金祥出山尋鏊。尋鏊成功以后,鏊子“成了全村的圣物,備受珍視”,金祥也成了“西天取經的英雄,全村奉為楷模”。可見小村的人對于新鮮事物是充滿好奇的,他們保守的生活受著外來新鮮事物的不斷的沖擊。從本質上他們對先進的事物和現代文明心存向往,這種先進文化的沖擊第一次就是從吃到“黑煎餅”和見到“鏊子”開始體現的,隨后,工區新鮮事物更是給了他們生活很大的沖擊。例如,文中的“洗澡堂子”出現后人們紛紛去感受、收到了工區的“長筒膠靴”小村人紛紛羨慕不已,都是代表著人們原始的生活方式開始受到工業文明的不斷沖擊,現代生活方式具有相當大的誘惑力,在這種情況之下,人們開始逐漸的告別,這種告別甚至是一種被迫的選擇,因為礦區的出現,工業文明對原始生存狀態開始了逐漸的侵蝕。人們告別原始的、單純的生活方式,告別農村。張煒所思考的,正是這種人類在這種告別過程中產生的疑惑、不舍、不安之感。
村莊的九月是豐收的時節,張煒賦予了九月這個季節特殊的意味。九月里的人和村莊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最終他們都在九月踏上了新的征程,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在這個過程中,引發了人們關于野地與工區的思考:這二者并不是簡單的對立關系。當語言學家為三蘭子彈奏著曲子,禿頭工程師撫摸著趕鸚油亮烏黑的大辮子,挺芳執著地追逐著肥……可以說,這個小村雖然從形式上消失了,但是它的血液卻滲透到了工區,融入了冷漠的現代文明,使之變得溫暖而富有人性。村莊在隆隆的礦聲中塌陷了,可村莊的精神卻永遠扎根在了這片土地上。
這在現代工業文明發展的今天,科學技術迅猛發展,人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越來越多的人對于自己原始生活的環境漸漸的背棄,對于曾養育自己的“野地”逐漸拋棄。因為這種背離,人們不再生活得有血有肉、純真自然,更多人像困在城市的巨獸,過著“行尸走肉”的生活,是城市和工業文明的到來阻隔了人類對于“野地”所代表的自然源源不斷的生命力的感知,也造成了越來越多的人從精神上迷茫,孤獨。而“融入野地”就是去尋找這種最初的精神家園,也就是村莊的精神。
正如張煒在《融入野地(代后記)》所言:城市是一片被肆意修飾過得土地,我最終將告別它。只有在真正的野地里,人可以漠視平凡,發現舞蹈的仙鶴。而我們,也只有在感受了《九月寓言》種種意象背后的生態意蘊,張煒不斷從獨特的角度出發給我們帶來的重重思考。
《九月寓言》以純真的自然科學為基礎,為我們構建了一個人類精神家園的藍本。在20世紀末期中國經濟與文化發展缺少平衡的時代里,營造出了一種想象與期待中的田園生活的自然本真,還原了人類的自然本性。《九月寓言》不僅僅對于張煒所處的時代有批判的意義,對于生活在歷史的洪流中加速發展的中國的這個時代的我們,在精神家園的守護的找尋出路,走出商業時代和金錢利益為重的重重迷障,也具有很重要的啟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