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瀟穎
摘 要:哲學詮釋學強調了對文本的“傾聽”和“理解”,試圖消解人的主體性地位,來對抗科學方法論中的“把握”與“抓取”。因此“對話”成為讀者與文本關系的整體性框架,而不是主客體的對立或理性主體獨斷,在“對話”中文本與讀者構成的應該是一個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對話整體,此時盲目地強調讀者主體性與譯者主體性甚至可以稱為是一種“侵略”。只有傾聽才能使得讀者與文本的對話得以有效進行,學會“傾聽”文本并正確認識文本的歷史性對于學術論文寫作有著指導性意義。
關鍵詞:哲學詮釋學 真理 傾聽
一、引言
詮釋學是一個解釋和了解文本的哲學領域,它也被描述為詮釋理論并根據文本本身來了解文本。通俗來講,其構建分為兩個部分,一是作為個人的閱讀過程,二是作為學者的閱讀過程。而哲學詮釋學泛指對理解和解釋的現象及各個層次和各種情況的研究,它分為兩種不同的形式,一是分析的解釋學,二是人文主義的哲學解釋學。它們根據現象學的傳統及其對客觀知識的批判來對文本解釋的條件進行反思。
人本身有著巨大的局限,因而在一定意義上來講,人永遠不可能認識到真理,每個人也永遠都不會說出真理。于文本中亦是如此,人能夠讀懂的“真理”及能夠理解的內容永遠是在人生或閱讀中經歷或體驗過的事物。所以無論是作為個人還是作為學者,閱讀總是片面的也是個人的,由此讀者主體性的理論應運而生。而通過哲學詮釋學的解讀,我們應當認識到盲目地強調讀者主體性與譯者主體性是一種侵略,讀者與文本的關系是對話與交流,應該把自己放在傾聽者的位置。將方法論作為唯一的武器切割或抓取文本是非常粗暴的。要在敬畏作品的基礎上傾聽作者、傾聽文本。
二、文學中真理的不可知論
在哲學中,真理的不可知論由于在自然科學中極端的強調經驗論而受到過極大的批判,而在文學中,人對于文本的理解套用不可知論也未嘗不可。首先,真理的不可知論體現在對于文本的理解方面。其次,真理的不可知論還體現在對于文本的解讀方面。人永遠也不可能認識到真理這句話可以理解為每個人的人生經歷和閱讀經歷都是不同的,人的局限性決定人只會說自己認識到的“真理”,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站在自己的角度無窮地理解任何一個文本,能夠理解的內容是曾經經歷過的體驗過的或在閱讀中獲得的有限的一部分。《長阿含經》中曾經記載過一個“盲人摸象”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很好地解釋了上述的理論。
有四個盲人從來沒有見過大象,不知道大象是什么樣子,由于他們看不見,于是決定用手去摸。一個人摸到了大象的牙齒,他認為大象就是一個大蘿卜。然而另一個人摸到的是大象的腿,在他看來大象是一根粗粗的柱子,第三個人摸到了大象的耳朵,他則吵嚷道:“不對,大象是一把大扇子!”而最后一位盲人卻摸到了大象的尾巴,因此他認為大象只不過是一根繩子。四位盲人你爭我辯,都認為自己說的才是對的。其實,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摸遍大象,因而也沒有人說對大象的全貌。
在這個故事中,眾人對大象的認識如此片面有以下緣故,一是每個人都不可能摸到大象的全部,二是受到經驗的限制,摸到卻不能理解或體會的部分無法形容出來。閱讀文本時也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作為讀者,我們能夠理解的部分、觸摸到的部分,就是這些我們感受過的部分。只有我們曾經有過這樣的理解,才能形容出這一部分像一個“光滑的大蘿卜”或是總結其為一根“草繩”,若我們連蘿卜或草繩都未曾見過,也很難理解或描述出一個新的閱讀感受。在這一點上,狄爾泰認為體驗是指我們個體憑借自己曾經的經驗,逆向指向我們的自我認識,其實人類的生活經驗和我們自身的體驗是一個詮釋學循環。也就是說,正是我們的自身體驗極大地豐富了人生經驗,又是因為人生經驗從而使我們理解更多,使我們得到更加多彩的自身體驗。
由此,狄爾泰將文學中真理的不可知論又做了進一步的延展,“一方面,我們通過我們得以理解我們整個生命的方式可以達到的思想來設想我們的經驗,另一個方面,我們得以理解我們整個生命的方式本身正是對我們已有的各種經驗的解釋①?!蔽覀儺斚碌纳洑v影響著對于未來的預期,同時我們具有的經驗也重新規范了對于過去的理解。同理,對于文本的預期依賴于我們理解過的方式,來自于曾經的閱讀體驗,也正是因為過去的閱讀體驗或生活經歷影響了我們對于文本的理解。兩者之間的共鳴來自于理解和經驗的聯結,而理解和經驗是螺旋式盤旋的關系。
在閱讀中,人生經歷與曾經的閱讀體驗將會產生極大的影響,因此在學術論文的寫作中,為了盡可能避免認識的局限性,我們應當盡可能多地閱讀文本與先行研究,才能做到“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更多有價值的線索。要想實現與文本甚至作者進行深度的對話與交流,就必須進行深厚的專業積累,豐富完善自己的知識構架與體系并且不斷更新,達到一定的專業高度。
三、正確認識文學的歷史性
文學的歷史性是指從文學文本和歷史的關系著眼,強調歷史性因素對文學文本的決定性意義②。歷史性因素過去曾因為妨礙文學意義的正常呈現而被傳統詮釋學家拋棄,他們堅定地認為,從過去傳承下來的文學已經脫離原來的世界,文本與原來世界的歷史關聯并未保存下來。然而,對于文學意義來說,任何向未來時空的進展都不可能排除歷史性因素及其影響,希求無歷史性的文本是一種滑稽的幻想③。因此,如何正確認識文學的歷史性并超越它,讓文學的歷史性為文本閱讀、傾聽文本產生積極影響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人是歷史性的存在,由于人的局限性和所處時代的局限性,我們與作品之間常常會隔著巨大的“歷史鴻溝”,我們對于作品的閱讀和理解受到了當下社會、文化、價值觀的影響,受到了歷史的制約,所以我們對于作品的理解是無法做到面面俱到,無法看清全貌的。于是便會產生作品理解的“歷史性”這一課題。我們終身都會處在一定的歷史境遇中,都會受到社會環境、歷史因素和自身價值觀、世界觀的影響,在文學閱讀活動中,無論是前理解還是當下對于文本的理解一定會有時代和歷史的烙印,我們所說的“視域”正式由于這個“歷史鴻溝”和時代的不同、社會的變化,導致我們讀者與文學作品之間處在完全不同的處境。有學者將作者所在之處稱為“原初視界”,與此相對,我們閱讀的人們處在“現今視界”,我們與作者之間的巨大鴻溝難以消除。面對這種情況,我們不應該將這樣的挑戰看作是閱讀文本、深度理解文本中的障礙,而是要將其看作是理解文本過程中的一種幫助,正是因為這鴻溝的存在,為我們提供了創造性理解文本的巨大可能性。換句話說,文學意義在歷史中產生,在歷史中發展,同時,歷史也處在永無止境的流動中,是未完成的過程,在歷史中生成的文學意義保持了一定的未定性,在局限中的歷史環境下進行理解也賦予了文本相應的歷史性的意義。這樣的開放性,既給了我們讀者一個被歷史拘囿的環境,又給予我們一個創造的本領,使我們超越了歷史。
伽達默爾認為文學的傳統精神和當代的詮釋精神是一種彼此呼應并趨向融合的關系④,在某種意義上,詮釋傳統即是詮釋當下,所以我們在學術論文的寫作中,要站在一定的時代高度,既不能被歷史和傳統所限制,又不能過于強調當代的精神,要用一種流動而開放的視野重新閱讀文本、審視作品。要盡量擺脫歷史性的巨大局限,立足于時代的高點,又要勇于承認我們的歷史性,承認被歷史所局限的部分,同時也要抱有自信,正是這樣的局限也賦予了我們所解讀的文本以當下的文學意義。
四、批判極端的讀者主體性
依據詮釋學理論,我們首先應當關注作品所隱含的價值取向,關注文本的社會作用,而不是鼠目寸光地局限于眼前的文字和閱讀文本后想象出來的意義。后現代離開文本主體的絕對的讀者主體論將讀者主體推向極端,把讀者主體絕對化,鼓吹超越文本的讀者主體性,這樣會產生很多問題。比如,完全排除文本主體對讀者主體的制約,產生各種違背文本主體的奇談怪論。作品并非是毫無本質的,它是有深度、有層次和結構的。閱讀過程其實就是讀者主體對于文本和作者(甚至是譯者)進行一種深層次理解。一旦不立足于文本說話,一旦脫離作者原意而強調極端的讀者主體性,很可能就會產生對于文本的過度解讀。
其次,極端的讀者主體性可能導致過強的閱讀預期,甚至將閱讀預期滲透到對文本的分析之中。如我們在分析芥川龍之介小說《竹林中》時,通過閱讀,關于真兇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我們會有一個直覺的判斷和閱讀預期,但無論是直覺的判斷還是閱讀預期都不能夠成為我們在文本分析時的論據和理由,真相隱藏在文本之中,隱藏在作者給的每一個用詞、細節描述與情節之中,要從文本出發,而非自己的閱讀預期。
閱讀是我們讀者對于作品和作者的一種理解,但過分的強調讀者主體性卻使得我們只能理解到作品含義中極淺薄的表層,卻不可能深入文本,理解到其中的深層次含義。然而,正是這深層次的含義,才是作者真正想要表達的,才是我們讀者能夠與作品和讀者進行靈魂對話的部分。所以,若是要與作品進行深層次的靈魂交流,就不能過分的堅持讀者主體性,要用一種包容和開放的態度,且我們要有足夠的閱讀和專業素養。
當今社會一直過于強調個人,突出每一個人的主體性固然有其優點,能夠更好的調動每一個人的主觀能動性,但過強的主體性也會割裂客體,所以與文本對話要求對話主體超出自己的“主體意識”,用伽達默爾的話講叫“與他人同思,去向某個他人而回到自身”。他認為“對話”的目的在于理解,這里的“理解”并不是指對話各方要消除各自的分歧差異達到完全的相同,而是一種保持自身差異的同時又互相贊同,即所謂的達成共識,和而不同⑤。而盲目地強調讀者主體性與譯者主體性甚至可以稱為是一種“侵略”。只有傾聽才能使得讀者與文本的對話得以有效進行。
真理不是主體對客體的方法論作用,不是主體在對客體的觀看、抓取、認識和占有中所獲得,而是存在者于存在之整體性中對真理的傾聽、感應、理解和分有,哲學詮釋學也被稱為是“傾聽哲學”⑥。學術論文的寫作中,我們要站在適當的角度,作為一個“忠誠”的讀者去正確理解作品的含義,與此同時再根據自己的生命體驗尋求屬于自己的個性化理解。學會“傾聽”文本、與文本“對話”對于學術論文寫作有著指導性意義。
五、結語
詮釋學中有三個基本的要素,其一是文本的含義,其二是作者的原意,其三則是讀者的理解。這三者之中,最核心的部分是文本的含義,從文本出發,用文本說話,這才是我們閱讀的核心,理解的基礎。只有通過文本細讀,深入的理解作品想要表達的含義,才能與作品進行對話。與此同時,我們也要對文本抱有一種敬畏之心,保持自己與作品之間的距離,不能任意地過度解讀文本、割裂文本。在學習文學理論等方法論并將其內化之后,學會傾聽文本,達到從理解到對話的境地,而不能一味地強調讀者主體性,將文學理論生搬硬套來切割文本,提取文本進行分析。當然,讀者在閱讀文本的過程中,想要理解文本,就必須要有卓越的寬廣視界,用概念說話,有理論支持,才能寫出優秀的學術論文。深入理解和解釋哲學詮釋學有著重大的現實意義,聯系到文本閱讀和學術活動,實踐詮釋學理論也給予我們學術論文寫作以方法和思路的指導與建議。
注釋
① 陳云真.從“理解”到“對話”——伽達默爾哲學詮釋學簡論[J].現代婦女(下旬),2014(12):343-344.
② 鄒廣勝.讀者的主體性與文本的主體性[J].外國文學研究,2001(04):1-7.
③ 陳琪.伽達默爾的效果歷史觀對文學閱讀理論的影響[D].山東大學,2014.
④ 伽達默爾.真理與方法——哲學詮釋學的基本特征[M].洪漢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⑤ 李本友.文本與理解—語文閱讀教學的哲學詮釋學研究[D].西南大學,2012.
⑥ 吳建廣.德意志浪漫精神與哲學詮釋學[J].中國社會科學,2013(09):67-85,20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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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李本友.文本與理解—語文閱讀教學的哲學詮釋學研究[D].西南大學,2012.
[6] 吳建廣.德意志浪漫精神與哲學詮釋學[J].中國社會科學,2013(09):67-85,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