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頤武
有關“消費降級”的問題近段時間引發社會關注,一些生動描述“消費降級”的段子也在社會上流行。這確實是值得社會關切和深入分析的問題。
它的背景,是最近在房價依然高企的情況下,大城市的房租快速上漲,身處大城市的外來低級白領等人群受到較大沖擊。所謂“消費降級”,主要也是這些群體的感受,因為房租上漲后在他們薪資中的占比增大,而這些人在互聯網上的參與度相對較高,發聲大,因此形成了相當影響。
按照以往的邏輯,中國一線大城市的薪水遠比三四五線城市高,不少年輕人大學畢業后選擇在大城市尋找機會。在一些相對技術含量較低、可替代性較高的領域,即便是缺少具體一技之長的年輕人,也有機會找到工作,而且薪資仍然比在小城市高,比如低級文員、銷售、房地產中介等。因為房價較高,這些群體往往就靠租房解決住的問題,這其實也給了他們相對容易的生活空間。
除了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大都市也意味著更多的潛在機會,以及更好的公共服務。而且中國的超級大都市,除去房價或租房成本,生活成本并不比三四五線城市高,甚至更低。比如北京地鐵票價改革前,很長時間就是全程兩元,可以說是全世界最低價了。現在按里程計價后,票價也還是比一些二線城市便宜,也比很多三四線城市公交票價便宜。再如外賣等因在大城市形成集聚效應,反而也相對便宜。也就是說,除了“住”在大城市成本越來越高,衣、食、行方面差別不大,甚至大城市還有優勢,至于公共服務就更難比較了。有些年輕人在大城市工作,利用這種薪資上的差異和房價上的差異,過些年就能在家鄉或大城市郊區買上房了。
現在房租快速上漲,對同樣是年輕人但真有一定特長、薪水較高的群體,比如程序員等,沖擊有限,本地有家的低級白領也不十分敏感。而一般體力勞動者的薪酬,這些年其實上漲也很快,比如保姆月嫂等行業人員,住房問題雖也存在,但要么有雇主提供,要么就是對相對較差環境的容忍度高,所以這些群體也沒面臨特別明顯的“消費降級”感覺。前段時間鬧得熱鬧的“拼多多”等,算不上降級,而是原有低價消費在網絡中的表現。至于如名創優品和優衣庫這樣的“時尚平價”產品,實際上是新的合理消費趨向,也不能說是消費降級。
仔細分析后,這種所謂的“消費降級”,其實主要還是發生在那些可替代性強、薪酬上不去的外來低級白領身上。隨著高校擴招以及基于過去的認知慣性,這樣的低級白領現在仍是在大城市尋找機會的主要群體之一。只是跟“前輩們”比起來,他們現在面臨的挑戰增大了,在房租高漲的條件下,原來大城市與三四五線城市的薪資差距被吃掉了,他們也就迎來了現實中的“消費降級”問題。在此背景下,前些年討論的是逃離還是堅守在大城市的問題,就變得更現實了。
這些都是具體而細微的生活狀況,需要引起社會更多關切。但也正是基于這樣的精準化分析和關切,我們就不能像某些自媒體的文章或網上囫圇吞棗的說法,過度夸大對“消費降級”的焦慮。弄清楚“消費降級”問題存在的范圍和群體,正視他們現實的苦惱和挑戰,理解他們的境遇并作出回應,這些都是現實要求。比如隨著大城市競爭的加劇,不少中小城市都在持續通過各種方式吸引更多人才前去拓展發展空間,這些都有助于面臨所謂“消費降級”焦慮的人們跨越當下的這種狀況。▲(作者是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