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麥子,江蘇鹽城人,本名劉艷。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鹽》詩刊主編。參加全國第17屆散文詩筆會。詩作散見于《詩刊》《綠風》《散文詩》《青年文學》《星星》《草原》《鴨綠江》《山東文學》等刊物,作品多年入選《中國年度散文詩》《詩探索年度詩選》《大詩歌》等選本。
一
霜降之后,冬不可阻擋地抵達,我放棄一種掙扎,任由風的刀子切割糾纏的記憶。我的城市是一個帶著鹽字的城市,一個在痛苦里蒸發然后結晶的城市。注定,要穿過一些風雨,穿過一些滄桑,才能接近一份淡然,一份平靜。
當降溫的消息傳來,我已預備好了越冬的棉衣,陽光正透過透明的玻璃斜射過來,一些經久的褶子就這樣慢慢地打開,平復,如云影拂過的天空。
草原的信息這個時候從草原的深處傳來,如童年的馬匹,從記憶的深處跑來,云彩在冬日的天空鋪開。
我開始想象草原上的陽光,青草,想象一些漂泊的葉子從我身邊輕輕地走過。那些軟語的呢喃如佇立在春天屋檐下的燕子,我開始沉入一種想象,或是一種思念。
我開始往目光里傾倒一些溫柔的色彩。
寂靜的夜晚,有誰打馬從窗前而過。殘存的葉片就那樣從墨色的天空中一片、兩片地墜落。
我不愿披衣,讓一些冷冷的空氣包圍。我知道北方的天空正紛揚著一場大雪,如紛揚著的那些酸澀的心事。
飄雪的夜空,還站著半輪昏黃的月,昏黃的月下,站著清瘦的身影,清瘦的相思,還有那丟失在冷風中的聲聲呼喚……
四
我在某個陽光照進來的清晨醒來,陽臺上那朵夭折的雛菊蘊著一個隱秘的花語。我知道,我必須學會淡然,學會收攏散雜的思緒。
我開始從空氣中提取冰的成分,然后逐漸地給自己降溫,再收起溫柔的觸角,收起花盞,收起打開的葉,收起舒向北方的那些枝條。
然后,在靜默里,化身成冰。蘇北,這黃昏的院子,黃昏的海
最安靜的,也是最幽遠的。
譬如這黃昏的海。
你是海上縹緲之一葉,我亦是。
塵世的繁華兀自喧囂。這一隅的寂靜,沒有虛飾的言辭,靈魂的相遇,純凈而又高貴。
黃昏的院子,溫暖而又明凈,藤蘿肆意地生長,夢的觸角不斷侵襲空白的天空。天空是淺灰的藍,鳥兒的啁啾,在時間之上滑行,清新而又純凈。
晚風很輕,很輕很輕的晚風,帶來滿樹葉片的顫動,如一粒細小的石子在水面激起微瀾。它們是喧鬧中的寂靜,寂靜中的喧鬧。
總有一些低飛的鳥,在淺灰色的屋頂盤旋,再振翅飛遠,如一些滄桑的舊事,漸次沒入時間的深處。
在蘇北的一隅,我伸開雙臂,試圖擁抱這黃昏的院子,黃昏的海。
我開始懷念一片南方的葉子。
我亦是這黃昏的海上,永遠漂泊著的一枚青色的葉子。
一抹淺藍,在逐漸地加深……
夕光暗下去,清澈、幽深的藍,便從空中垂落,在靜默著的林子里逗留,然后鋪滿淺淺的海,還有更淺的草灘。水中央,一只陷落于藍的影子有著恒久的孤獨。
風細到無,徐徐滑過藍色的水面,如一些輕的、柔的長短句,穿過寂靜的空氣。
草灘上泊著的愛情,在藍色中透明起來,搖晃起來——
藍,在彼此的眸中,有了脈脈的溫度。
在一片更深的藍中,經年擱淺著的舟楫,重新找到了槳.找到一生的航向……
風
最初,是一縷不經意的風掠過,滿坡的荒蕪,陡生出一片綠意。
循風的腳步探尋,十一月的天空,幽藍而又柔軟,像你的眸子,洞穿我,有淙淙的流水,穿過十一月的麥田。
一株草開始從秋季折返,昆蟲的翅翼上,風的影子在不停顫動。
田野上到處都是風的足跡,風,把一個人的眼神溫熱地傳遞過來,一朵休眠的花朵在季節的深處慢慢打開。
那么柔軟而執著的風,在田野上,麥田里不停地、低低地吹。
我在等待一場更大的風,將我帶走。
花
縱使只是一枝殘荷,也請你珍惜它垂落時的芬芳。
你不來,花不開。
一朵花蕊,細細密密,都是化不開的心思。
臨水照影,照到更多的是離愁,一忽的幽香,留不住離人的行蹤。
江南的煙雨,更多的蓮花落,瓣瓣紅塵心,誰人懂?幾人知?
雪
一場邂逅,如初雪的盛開。
喧囂在身后隱去。二月的雪花,簌簌落在你的雙肩。
仿佛走過漫長的冬季,走過一地寂靜的長廊,不經意推開一扇門楣,你就站在門后,不發一言,就那樣靜靜地笑著。
雪花不停地開放,像白色的火焰,像二月一個人的內心。
紅雨傘在雪地上兀自艷麗。
道路是唯一的,它指向兩朵雪花的內心。
所有的陽光都撲向了雪。
月
市聲從聽覺里漸隱,青磚灰瓦的江南,如一首淡雅的小令,被月色吟哦。
你踱步而來,一泓淺笑,如水波漾開。
十一月的江南,誰打馬經過,惹得千樹花開?
今夜,水光瀲滟,塵世的煙塵遁盡,一朵枯荷返回最初的清芬。
高樓之上,一管洞簫,柔腸百轉,等一個懂簫的人。
或在來途.或在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