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公司高管未簽勞動合同二倍工資支付糾紛的完善建議

摘 要：針對公司高級管理人員這一特殊勞動者是否必須支付未簽訂勞動合同的兩倍工資，實踐中存在較大爭議，本文研究認為一刀切式的認定支持或不支持高管人員未簽勞動合同二倍工資均不合適，判定高管人員未簽勞動合同應否支付二倍工資，應當綜合考慮高級管理人員的崗位職責與職權范圍，考慮高管人員、公司有無存在過錯。在充分考量高管人員與用人單位之間利益平衡的基礎上，對《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二條第一款提出補充完善建議。

關鍵詞：高級管理人員；勞動合同；二倍工資支付

一、支持高管未簽勞動合同二倍工資或者不支持是否合適

（1）針對僅有高級管理人員聘任決定或聘任書而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的情形，做出不予支持二倍工資的裁判結果，既不合法也不合理。

①違背了勞動合同的立法宗旨。任命書和聘用書不具備勞動合同的必備條款，不能等同于勞動合同。根據《勞動合同法》第十條第一款、第八十二條第一款的規定，保護處于弱勢地位勞動者的合法權益，構建和諧穩定的勞動關系是本法的立法旨意，而對用人單位惡意不與勞動者訂立書面勞動合同的行為進行加倍懲罰，可以提高對勞動者的保護力度。

②忽視了公司高級管理人員作為勞動者的屬性，不具有合理性。將高級管理人員的身份與勞動者身份相割裂，這既不利于明確勞動關系雙方的權利義務，也不利于及時化解糾紛解決矛盾，且高管是特殊的勞動者，各項勞動權益仍然值得保護，否則容易導致無法對違反《勞動合同法》的行為予以及時的懲處，進而影響用工市場的秩序穩定性的情形發生。

綜上，無條件不支持高管未簽勞動合同的二倍工資既不合法也不合理。

（2）不區分雙方有無過錯，只要公司高級管理人員未能簽訂勞動合同，就應當支付二倍工資，對于用人單位而言極不公平，屬于機械的理解和適用《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二條，并不合適。

①勞動者被任命為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實際上兼有勞動者與管理者的雙重身份。作為勞動者，用人單位應當依法與之簽訂勞動合同；作為管理者，其對用人單位的日常經營管理具有相當的決策、監督、商議權，例如人事管理職責中的是否簽訂勞動合同。高級管理人員不同于普通員工，其法律知識或訴訟能力較強且負有企業管理職責，對于企業的不規范經營負有相應責任，故對于高管人員未簽署勞動合同的歸責，不宜機械適用《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二條。

②公司高級管理人員本身就是公司的領導者和管理者，他們深知公司管理制度，掌握企業資源配置，故與所在單位訂立勞動合同，既是其取得管理職權的前提，也是其履行管理職責的基礎。公司高級管理人員，尤其是人事經理或者總經理，具有負責公司勞動合同的訂立以及相應的監督管理的職責，如果其故意不與公司簽訂勞動合同，而一律支持二倍工資主張，對用人單位極不公平。《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二條規定的二倍工資懲罰性賠償責任是對用人單位不規范經營的懲罰性規定，而高級管理人員恰恰是公司規范經營的義務承擔著，如果將高管人員同一般員工等同，不排除高管人員通過不作為獲取二倍工資的利益，著實有違公平原則。

二、高管未簽勞動合同應否支付二倍工資應當綜合考量的因素

1.考慮高級管理人員的崗位職責與職權范圍

若公司高管人員系人事管理部門負責人，代表用人單位與員工簽訂勞動合同、進行勞動人事管理之職，在用人單位未拒絕與其簽訂或續簽勞動合同的前提下，其有義務主動向用人單位要求簽訂書面勞動合同，如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應視為人事管理部門負責人嚴重失職，自行承擔該不利后果，不得向用人單位主張雙倍工資。

若公司高管人員非人事管理部門負責人，但是其職責包括管理、監督勞動合同的訂立，該類高級管理人員應當對自身履職能力負責，不能因自身不履行勞動合同訂立的管理或監督行為讓自己獲益，而由用人單位來承擔責任。如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應視為其嚴重失職，自行承擔該不利后果，不得向用人單位主張雙倍工資。

若公司高管人員屬于其他崗位的經理，比如采購崗位經理、后勤崗位經理、財務負責人等，因其不參與勞動人事的管理，往往對勞動法律法規的了解比較生疏，此種情形下，他們的境況與普通勞動者無異，法院在審理過程中就應著重審查用人單位有無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的事實，確實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的，應當要求用人單位支付二倍工資。

2.公司高管是否存在過錯，直接影響著“二倍工資支付”的適用

實踐中，由于公司內部控制環境的薄弱、對內部控制的監督不足、存在管理層凌駕于內部控制之上等諸多不利影響時，部分高管人員為攫取非法利益，利用職務之便任意隱匿、篡改、銷毀勞動合同或者故意不簽訂書面勞動合同、拖延簽訂書面勞動合同，以達到支付二倍工資的不法目的。

為避免出現道德風險，實現法律的規范、引導、評價功能，應當對該種情況下高管要求用人單位支付雙倍工資的訴請不予支持。當然，對于高管人員故意不與用人單位訂立勞動合同、高管人員存在過錯的舉證責任，應當由用人單位承擔，不得對高管人員進行過錯推定。

3.用人單位是否存在不簽訂書面勞動合同的過錯

如果有證據證明人事管理部門負責人或者其職責包括管理、監督勞動合同訂立的高管人員，向用人單位提出簽訂勞動合同但用人單位予以拒絕，足以認定用人單位在主觀上存在不簽訂書面勞動合同的過錯，用人單位應當承擔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的雙倍工資支付責任。

三、對《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二條第一款的完善建議

《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二條第一款規定：“用人單位自用工之日起超過一個月不滿一年未與勞動者訂立書面勞動合同的，應當向勞動者每月支付二倍的工資。”該規定并未充分考量公司高級管理人員與用人單位之間的利益平衡，應當增加但書，作為補充規定。具體而言，建議增加如下三條：

（1）勞動者作為用人單位的人事管理部門負責人或者其職責包括管理、監督勞動合同的訂立，主張用人單位支付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二倍工資的，不予支持。

（2）勞動者雖為用人單位人事管理部門負責人或者其職責包括管理、監督勞動合同的訂立，但有證據證明其向用人單位提出簽訂勞動合同但用人單位予以拒絕的，勞動者主張用人單位支付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二倍工資的，應予支持。

（3）用人單位有充分證據證明勞動者拒絕簽訂或者利用其職權故意不簽訂勞動合同的，屬于不可歸責于用人單位的原因導致未簽訂書面勞動合同，勞動者因此主張二倍工資的，不予支持。

作者簡介：

劉慧杰，浙江導司律師事務所律師、高級合伙人、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