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特工“小貓”，他的故事比電影更精彩

申志遠

2017年4月21日下午，俄羅斯總統普京授予的“二戰勝利”勛章獲得者，88歲的哈爾濱市抗聯秘密戰線老兵王濟堂應邀出現在人民出版社主辦的讀書會上。為首都讀者和媒體講述抗聯的暗戰經歷，追憶冰城隱秘戰線的特工往事。

精神矍鑠的王老，當年抗日斗爭的殘酷歲月，讓安享太平盛世的后來者們端坐聆聽，無不感慨致敬！

這一刻，英雄的光輝蓋過任何明星。

代號“小貓”13歲潛伏鐵路搞情報

王濟堂，13歲加入哈爾濱的抗聯地下組織，代號“小貓”。新中國成立后，他嚴守隱蔽戰線的工作紀律，對紅色特工經歷沉默了半個多世紀，從來沒向他人說。

就連他的家人后代也是在2015年他榮獲普京勛章后，才得知老爺子竟還有如此傳奇的特殊身份。獲普京授予“二戰勝利”勛章殊榮的抗聯老兵黑龍江省僅有4人，現只有李敏和王濟堂在世。

王濟堂生于1930年，8歲時母親病故，他跟隨在哈爾濱太平區愛民街開豆腐坊的大伯一起生活。大伯與中共哈爾濱市委書記、東北抗聯第三路軍十二支隊領導人張瑞麟是錦州老鄉，張瑞麟就把大伯開的豆腐坊變成了抗聯的地下交通站，經常傳送抗日消息，張瑞麟就這樣走進小王濟堂的生命里，就像《紅燈記》里唱的那樣“雖說是雖說是親戚又不相認，可他比親戚還要親……”

1943年1月，扮作生意人的張瑞麟與王濟堂這個“小老鄉”相識，引他走上革命道路，張瑞麟指派王濟堂以鐵路工人身份做掩護收集情報。

張瑞麟接納王濟堂為地下工作者時，王繼堂正在三棵樹鐵路工廠半工半讀，他有鐵路身份證、通勤票，著鐵路制服，這對抗聯通過鐵路掌握日寇情報打擊敵人有極大的幫助。

好多次，張瑞麟一邊吃著高粱米飯，一邊給王繼堂布置任務。從此，代號“小貓”的王濟堂與三棵樹鐵路工廠地下黨支部書記董麗泉單線聯系，潛伏在鐵路工廠為抗聯工作。成為鐵路工廠地下抗日組織的一個小小的尖釘！

破壞設備傳遞消息抗聯轉移

1944年，日本關東軍為準備進攻蘇聯，在哈爾濱實施鐵路擴軌改鉤計劃，并派駐了一個工兵營監督。

“小貓”王濟堂根據地下黨組織的指示，每天拿著檢車錘到處轉悠，與地下黨員和工人們一起消極怠工，破壞生產設備，拖延日軍的運輸計劃。

王濟堂曾卸掉過機車制動閥門，割斷了連接牽引車的膠皮管子，砸壞過擴軌的旋盤零部件……

王濟堂每天帶兩個苞米面大餅上班，給日軍軍工兵少士副班長。這個日軍漸漸與懂點日語的王濟堂處成“朋友”，“小貓”從他那里了解了日軍兵力不足，抓朝鮮壯丁冒充日本關東兵主力開赴邊境的軍事情報，并將情況及時傳給黨組織。

王濟堂還接近偽滿警長套取情報。豆腐坊的工人經常跟老鄉推牌九，偽滿派出所的警長常來看牌抽頭，王濟堂幫他斂錢，還替他跑腿買酒菜，就這樣，逐漸取得了警長的信任。

1944年夏天，偽滿警長醉酒后大哭，稱日偽軍已組隊去巴彥、木蘭、通河圍剿抗聯部隊，他擔心自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

王濟堂連忙將情報傳給董麗泉，董麗泉通知張瑞麟，抗聯部隊迅速轉移，讓討伐隊的行動撲了空。

事后，張瑞麟曾特意傳話：小貓的情報準確，部隊及時轉移。

飛車偵查身中兩刀死里逃生

這一天，為了刺探日軍實力，王濟堂遵照董麗泉指示，扒上車站內的一輛日本軍列。他發現，運兵車廂只有幾個人，物資也寥寥無幾。他在車廂連接板上張望時，被一個日本巡邏兵發現，對方用日語問詢：“你是干什么的？”

身穿鐵路制服的王濟堂揮動手里的檢車錘，又亮出了工作證。日本兵舉起刺刀朝他身上扎來，躲閃不及，刺刀劃過了王濟堂的左眉骨，隨后又扎進了左肩窩，鮮血直流，他忍痛跳下疾馳的火車，帶傷跑回豆腐坊脫險……

后來，地下黨組織讓他留在豆腐坊，負責接待秘密接頭的交通員，了解鐵路的他經常乘火車給抗聯交通站送藥品和糧食。

董叔犧牲 保守秘密半世紀

1944年底，哈爾濱地下抗聯組織名單泄露，“小貓”王濟堂的上線董麗泉被日偽特務發現行蹤，從沈陽抓回哈爾濱，寧死不屈的董麗泉咬住牙關，在監獄里被敵人折磨致死。

王濟堂后來才知道，董大哥遭受了種種酷刑，但他寧死也沒把同志供出來，用生命保守了組織的秘密，保護了同志，保護了自己的上線和下線。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舉國狂歡，大街小巷鞭炮聲聲。張瑞麟在豆腐坊交通站與王濟堂重逢，王濟堂抱著張瑞麟痛哭，這一刻他怎能不想起董叔，想起那些相識、相知的戰友。

張瑞麟拍著他的肩頭說：“小貓，你不是孩子，是有兩年斗爭經驗的戰士，我們終于勝利了！”

張瑞麟把王濟堂送進了部隊。王濟堂在部隊當參謀時，他曾回愛民街豆腐坊舊址，在那佇立很久。他想起上線董麗泉等犧牲的同志，淚水模糊了眼睛。隨行小戰士問他：“首長，你怎么哭了？”此時，張瑞麟說過的那句話突然響在他耳畔，“我們勝利了，小貓，你應該高興才對呀！”王濟堂哽咽著沒有回答，向地下交通站遺址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1946年，王濟堂隨公安部隊進入哈爾濱，成為組建哈爾濱公安局的親歷者和見證者，他為保衛這座美麗的城市干了一輩子安保工作。

在哈爾濱從事公安保衛工作中，他曾參加過1946年抓獲軍統濱江組特務和粉碎反革命暴動的行動，看押過末代皇帝溥儀；新中國成立后，1950年，他保衛過去蘇聯路經哈爾濱的毛澤東主席；他九次警衛過周恩來、兩次警衛過劉少奇、兩次警衛過鄧小平；他還警衛過來訪的西哈努克親王。

他這個老公安，為哈爾濱的和平建設貢獻了一輩子。而抗日歲月的那些往事，他卻從未向任何人吐露過，包括自己的家人。

1999年5月，張瑞麟逝世，王濟堂與“張叔”遺體告別時，哭得特別傷心，因為沒人知道他與張瑞麟的工作關系。新中國成立后，王濟堂保守秘密戰線的工作紀律，從未跟人提起自己的過去。直到他離休后進入哈爾濱市黨史研究會，在為張瑞麟寫回憶錄時，人們才知道了他這段潛伏經歷。人們也在抗聯英雄女戰士李敏的回憶錄里讀到相關往事。

2015年，86 歲的王濟堂獲得由俄羅斯總統普京授予的“1941—1945 年偉大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勛章，成為中國公安隊伍中唯一獲此殊榮的人。他將勛章捐獻給中國國家博物館，當年參加地下工作掩護身份的珍貴歷史物證鐵路工作證和他撰寫的《我從事抗聯地下斗爭手稿》也一起捐獻給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

王濟堂離休后，寫了百萬字的回憶錄。他說，想想犧牲的同志，我是幸存者，我要在有生之年，把他們的事跡記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