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二年律令》中有很多關于女性的律法,通過具體法律例條的分析,可以窺見漢初女權的狀況。漢初婦女的家庭權利和政治權利不斷喪失,家庭權利的喪失主要體現在夫妻互相犯罪中女性量刑較重,繼承順序落后于男性;政治權利則是作為獨立政治個體的消失。
關鍵詞:二年律令 家庭權利 政治權利
三代伊始,政治國家建立,男尊女卑的觀念逐步確立,并正式形成,氏族制的女權生活,徹底被社會生產排擠到權利核心之外。縱觀史料,其中雖不乏主從顛倒、女性掌權之事,但這并不不能說明女性就不處于弱勢、屈從的地位。從古代婦女地位變遷的大趨勢來看,女權的旁落毋庸置疑。婦女研究,向來為史料所困擾。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的出土,為我們窺見漢代社會婦女狀況提供了關鍵材料。從漢簡《二年律令》的記載中分析,漢初婦女權利旁落、女權完全依附男權已成事實。
一、女性家庭權利的衰落
《二年律令》中對女性家庭權利的規定主要有夫妻互相犯罪和女性的家庭繼承。夫妻互相犯罪分為丈夫毆打妻子的量刑,以及妻子毆打丈夫的量刑。女性家庭繼承權主要包括財產、名譽、戶主的繼承權。從量刑的差別,以及繼承順序分析女性的權利。
(一)夫妻互相犯罪
“妻悍而夫毆笞之,非以兵刃也,雖傷之,毋罪。”[1]P37丈夫毆打妻子,只要不使用兵刃,即便打傷了,也無罪。睡虎地秦簡有相似情況的記載“妻悍,夫毆治之,夬其耳,若折支指,問夫可論?當耐。”[2]p228妻為悍妻,丈夫毆打她,如若造成較嚴重的損傷,比如肢體折斷或軀體損傷,丈夫是要被處以耐刑的。漢承秦制,漢初律法也大多沿襲秦律,此條律令中的刑罰卻并未沿襲。相較兩條律令,秦律中的耐刑對男性是一種恐嚇、制止和防范,《二年律令》中的無罪之說,卻明顯充斥著辯解和縱容,是對男性權益赤裸裸的包庇。妻悍,如何是悍?這個并沒有具體的衡量標準,更多的是依據社會俗成。司法仲裁方面,同樣由于沒有“悍”的具體衡量標準,只能像羅馬習慣法一樣,完全由仲裁者隨意解釋。女性的權益在社會保護與司法仲裁方面均得不到相對的公平。通過與睡虎地秦簡的記載對比,相較于秦時女性權利在漢初進一步的損失。
妻子毆打丈夫的量刑。 “妻毆夫,耐為隸妾?!盵3]P38相對于丈夫毆打妻子的規定,沒有了兵刃的限制,也沒有了妻悍的前提。無論丈夫的賢宵與對錯,妻子只要毆打傷害丈夫,律令便認定其為有罪。隸妾是要比耐刑重得多的刑罰,漢初通常為一年的勞役?!抖曷闪睢芬苑傻男问桨涯信啃滔鄥^分,將男尊女卑的社會思想徹底貫徹,律令拋卻其最基本的公正原則,成為打壓女權的工具。
夫妻互罪的量刑中明顯偏向于男性,丈夫毆打妻子的處罰逐步變輕,律令對此的更加包容,均昭示著男權的逐漸加強。妻子毆打丈夫,不僅限制眾多,處罰較重,并且律令完全否定了妻毆夫的權力。相對于夫而言,妻則是卑下附從,并不與夫處于同等地位。此種同罪異罰、有別量刑,是漢初女權衰落的必然結果。
(二)女性的繼承權
“民大父母、父母……欲相分予奴婢、馬牛羊、它財物者,皆許之。”[4]P211
律令中明確規定民大父母、父母想要分取奴婢、馬牛羊以及其它財物均被允許,這就證明漢初女性是擁有分享和繼承財產權力的,這相較于后代女性完全作為男性附庸而言是相對進步的。但是女性和男性有相同的繼承資格嗎?很明顯男女并不擁有相等的繼承權利。
“死毋子男代戶,令父若母,毋父母令寡,毋寡令女,毋女令孫,毋孫令耳孫?!盵5]P230
漢代家庭戶籍與財產在繼承上順序依次為:子、父、母、妻、女、孫、耳孫、大父母、同產子。依據律令漢初女性是可以成為戶主,單獨立戶的,也就是漢代法律是保護女性的繼承權的。但是女性卻沒有公平的繼承權利,女性的繼承順序一定排在男性之后,首先具有繼承資格的是亡人之子,作為與亡人之子同輩的亡人之女繼承順序卻排在第四。另外在孫輩、耳孫輩,女性是沒有資格繼承財產的。男性在家庭繼承方面有絕對的優先權利,這種優先是通過打壓女性的繼承權利而產生的,女性和女性后嗣家庭權利明顯弱于男性和男性后嗣便可佐證。
律令中同樣規定了家庭對于爵位的繼承。 “為縣官有為也,以其故死若傷……令子男襲其爵。毋爵者,其后為公士。毋子男以女,毋女以父,毋父以母?!盵6]P227
漢初,爵位是可以繼承的。對于政績突出,因公殉職的官員,如若沒有爵位,還會授予最低等的公士。在繼承順位中同級別男性均在女性之前,妻子的繼承順序更是相較在后。對于爵位的繼承更傾向于本家男性,對外嫁而來的女性存有更多的損害。漢初婦女雖然可以通過繼承獲得爵位,享受一定的政治經濟利益,但是并不是說,女性的權益就得到了維護和保障。婦女雖能以與家族男性相聯系的特殊身份繼承其死亡后的爵位,但是婦女僅僅只能繼承爵位,并不能向男子一樣通過戰功或其他的一些功績而被賜爵。簡而言之,婦女的爵位只能被動繼承,不能主動獲取,也就是說婦女只能依靠于男性去獲取爵位。漢初,擁有爵位是獲得特殊權益的,男性爵位婦女是可以共享權益的,依據爵位進行相應的免刑是其政治特殊權益之一。為了加強女權對于男權的依附,甚至為了防止女性為了爵位,損傷其夫,律令特別規定“殺傷其夫,不得以夫爵論?!盵7]P75完全杜絕婦女在損害其夫的情況下利用爵位特權進行免刑。律令女性爵位繼承進行種種限制,通過扼殺女性權利,維護和鞏固男性權益。
二、女性政治權利的衰落
女性的政治權利在這里并不是指參與政治的權利,而是作為獨立政治個體權力的消失,主要表現為女性對于男性的屈從性,律令中對于女性的政治權利的規定主要有“罪及妻”以及婦女犯罪量刑的問題。
(一)罪及妻
“劫人、謀劫人求錢財,雖未得若未劫,皆磔之。罪其妻子,以為城旦舂。”[8]P66丈夫殺人劫財,處以磔刑,妻子即便不知情未參與,依舊同獲罪,罪罰相對丈夫較輕。丈夫犯罪,妻連帶,“罪及妻”的形式,完全剝奪了女性的政治權利。
“以城邑亭障反,降諸侯……皆要斬。其父母、妻子、同產,無少長皆棄市。”[9]P3男子犯罪,妻子、父母、同產均被株連,他們作為獨立政治個體的權利消失,全部成為了男權的附屬物。妻與子、父母相對不同,妻作為外來完整的個體與夫的家族產生糾葛,但是其與夫緊密性完全弱于子和父母,妻成為了夫犯罪的連帶著,是女性屈從于男性已成為現實。
“罪及妻”的實質就是連坐制度。這并不是漢代的獨創,早在三代時期連坐制度就已產生。商鞅立相坐之法,規范補充連坐制度。連坐制度以一人犯罪牽扯其親、鄰等共同受罰,完全剝奪個人的政治獨立,使社會規范完全凌駕于個人自由之上。《二年律令》中的連坐規定基本都存在“罪及妻”,完全把婦女看作丈夫的連帶品。
(二)妻犯罪的量刑
“婦賊傷、毆詈夫之泰父母、父母、主母、后母,皆棄市。”[10]P45婦女傷害、打罵丈夫的的直系長輩均要被處以棄市之極刑。對婦人量刑的極端殘酷是男性強權之下規定綱常倫理的特殊產物。漢初,政治混亂、綱紀無存,統治者為了統治的長治久安,強制規定綱常秩序,其中尤以推崇孝道。妻作為家庭中的紐帶,是維護孝等綱常秩序的重要環節。規范妻的行為,對于孝等綱常倫理的維護無疑有巨大作用。統治者為了推行其社會規范,直接以重罪量刑損害女性的基本政治權益。作為男權社會下的產物,女權的犧牲是必然的。
女權政治權益的損害并不單單只是作為獨立政治個體的消失,還有其參政的權益。只是參政的權益早在父系社會確立之后就已逐漸消失。其中雖然出現過幾次如趙太后、呂后這樣的女性主政,但都是曇花一現,并且女性只能處于政治的邊緣,即便主政也是以輔政為名,強勢如呂后也不敢攛居天子之位,男性強權之下,女權只能居于其次。
結 語
《二年律令》是漢初的一部法律典冊,其代表統治意志,規范社會行為,其記載和規定的律令極具普遍性和權威性。因此從《二年律令》中探尋女權在漢初的衰落程度,是具有可信性的。從具體律條分析可知漢代女權已經需要男權的庇護,對男權充滿了屈從性,婦女法律地位低下,量刑時都不能被公平對待,家庭權利、政治權利嚴重喪失。在這種扭曲而又正常的發展之下,最終導致女性完全成為男性的附屬品。男權制下婦女幾無權利可言,對女性的歧視和偏見導致婦女不能發揮其應有的才能和價值。以史為鑒,現今我們要正確看待婦女問題,充分發揮婦女“半邊天”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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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鄭吉偉(1992-),男,漢,河南省襄城縣人,河南大學2016級研究生,從事歷史文獻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