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順
[摘? 要]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意識,體現了人類自我主體意識的一種歷史性覺醒。準確把握“人類命運共同體”概念的基礎、內涵和外延,需要超越兩極對立和國際爭霸等舊的意識形態及其思維套路,從理解人類現實主體形態的結構和層次入手,深刻理解“類主體”這一特定主體的存在和意義。正在崛起的中華民族,要以“不缺席、有擔當、不爭霸”的勇氣、智慧和胸懷,擔當起對人類光明前途的責任。
[關鍵詞]人類;命運;共同體;主體權利與責任;和而不同
[中圖分類號]B03;D6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18)05-0004-06
近年中國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主張要以新的視角,尋求人類共同利益和共同價值的新架構。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界定了它的基本內涵:“各國人民同心協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
這個理念的提出,既反映了當代人類發展的時代精神,也是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宗旨和實踐追求的繼承發展。
一、人類的歷史性覺醒
馬克思關于“人類解放”的根本宗旨,關于“人的社會化”和“社會化的人類”,關于人的社會歷史走向“世界歷史”的科學預見,恩格斯關于人類要實現“兩個提升”(一是從自然界提升,另一個是從社會關系中提升)等思想,都包含了對形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一定理解和追求。但是在馬克思生活的那個時代,人類尚走在追求工業化文明的路上,世界被階級、種族、宗教與文化上的分割、對立乃至對抗所困擾,人們的生存狀態,處于剝奪與被剝奪、壓迫與反抗、“要么征服,要么屈服”的反復沖突中。能夠像馬克思一樣清醒全面地思考人類未來前景的人,那時確實少見。因而馬克思的預判和理想往往不被理解和接受,至多被當作是一種烏托邦式的夢想,被當作沒有現實可能性的一廂情愿。
但是,沒有現實的可能性不等于不可能。歷史常常會把現實的東西變成“不現實”的,也會把不現實的東西變成“現實”的。我們可以看到,正是在最近一個世紀里,人類社會的發展出現了很多新的情況。它們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對人類的未來前途,發出了若干重大的警示,鮮明地提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要。
例如,20世紀中葉以后,發現了環境生態危機問題、資源危機問題,還有戰爭特別是核戰爭毀滅人類的危險問題,等等。這些“危機”,都不是哪一個國家、哪一個地區、哪一個政黨可以單獨面對或者回避的,而是對地球上整個人類的生存發展、人類未來的命運和前景發出的警告:“只有一個地球!”環境生態危機,搞不好可以危害整個人類,禍及子孫后代。地球上的資源終究是有限的,如果我們按傳統的方式僅僅著眼于利用,繼續競相開發,而不去保護和造就新的可再生的資源,那么全部資源也總有一天會用完。說到核彈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據統計,目前世界各國制造儲備的核武器,其威力已經足夠毀滅人類50次以上。而近年重新引起人們注意的“人工智能威脅”,則發現人類自己發明制造的“機器人”,成了一種可以通過自行擴張而威脅人類的“敵對勢力”,驚呼其恐怖。雖然這種純技術主義的直線思維,含有“價值盲區”①的自我缺陷,但它仍然具有一定警示意義。就是說,機器人將怎樣對待人,取決于人類究竟怎樣對待自己。這恰恰從又一個側面,提出了“人類”必須徹底反思自己的價值體系和自我定位,對自己的一切技術性所作所為,重新進行最高層次、最具普遍恒久意義的反思和校正。
上述這些,都是人類自我生存發展所面臨的重大挑戰。但環境、資源、核災難以及人工智能的前景等問題,都還是外在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屬于“硬件”方面的危機。而看不見、摸不著的,屬于思想文化“軟件”方面的危機,同樣不可忽視。一些有害于人類共處和持續發展的經濟政治模式、制度、價值取向和社會思潮,也在不斷地制造或加劇人與人之間的分裂、對抗和沖突,同樣起著瓦解人類整體聯系、消解人類共同意識、威脅人類前途命運的作用。
比如國際上由來已久的霸權主義、征服主義、恐怖主義等。有些人總想稱霸,聲稱自己就代表人類的真理和光明,并企圖憑暴力和強力來搞單極主義的經濟、政治和文化,按一己的意愿主宰他人和世界的命運,用單向統治的秩序代替人類多元平等的秩序。由此引發爭奪霸權的追求和較量,實際是用種種極端化的取向和“叢林規則”“零和博弈”來撕裂人類。
還有和它相反的極端——個體還原主義,如民族主義、民粹主義、個人主義等。它們不加分析地把一切事情都還原成某個個體性的問題,用個體的權利和責任遮蔽人類共同生存發展的權利和責任,“只承認個體不承認人類,只承認要素不承認系統”。種種還原主義的實質,也是從一個方面撕裂人類整體的極端傾向。
人類社會面臨的種種“軟硬件”危機,急切地呼喚著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首先是對它的自覺意識。我國及時把握時代的脈絡,提倡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既是站在人類立場上的一種積極回應,也是一種具有普遍意義的自覺擔當。它的意義,必將隨著世界形勢的發展不斷展現出來。而伴隨這一進程的,必將是人類價值觀念及其思維方式通過深刻變革走向新的共識。
從中國古人的“大同”理想,到康德的“世界永久和平”理想等,都申明人類一直以來就有這樣的美好愿望和夢想,希望地球上的人成為和睦的“一家人”,不要總是對立廝殺,自己毀滅自己。那么怎樣走向這樣一種境界?幾千年來,經過有識之士的多方面不懈的追求和探索,在當今這個時代終于看到了一縷新的曙光,使它以新的形式、新的表述、新的行動,表現為一種現實的可能性,提到世界發展的議程上來了。
在20世紀,曾經發生了兩次慘烈的世界大戰和無數次中小規模的戰爭,并長期處于“兩大陣營”對立的“冷戰”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全世界的人就好像分成了兩大派。兩撥人之間,不管是國內的階級對立,還是國家之間政治軍事沖突,都處于“你死我活、有我無你”的對杭狀態。加上在人和自然關系上的危機,使地球猶如一個裝滿了的火藥桶,隨時可能引發毀滅性的災難。善良而敏銳的人們發現,如果不能及時自覺地超越兩極對立,構建或調整新時代的國際經濟政治秩序,建立合作共贏的文明社會生態,我們人類也會很快就親手毀滅自己。于是,形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意識和呼聲,便逐漸升起。
當然,這個覺悟的過程,是由隱到顯、曲折漸進的。其中也有中國偉大思想家的思考和貢獻。記得當年,還是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毛澤東就已不滿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的互相爭霸,而且它們都企圖控制中國,欺侮中國。針對這種局面,毛澤東意識到“落后就要挨打”,于是提出“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即我們既要備戰以應對自保,又要堅決反對爭奪霸權。后來,毛澤東進一步提出了“三個世界”理論:中國屬于“第三世界”,與爭霸的兩極都不是一家;我們要和第三世界的廣大人民站在一起,按照地球上多數人的利益和意志,抵制和改變兩極爭霸的世界格局。這是他在“冷戰”格局下,跳出兩極思維,對人類命運和前途所做的獨立思考。這在當時確屬難能可貴。
后來,在中國改革開放初期,鄧小平提出“和平與發展已成為時代主題”的重要論斷。他主張在這樣的時代,中國要堅決走有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首先建設好發展好自己,并通過具有強大包容性的“一國兩制”,實現中華民族自身的團結統一;在國際上也不當頭,不爭霸,不妨韜光養晦。這是在“冷戰”即將結束和正在結束的時刻,一個當之無愧的具有遠見卓識的戰略決斷。
20世紀后期的變化,終于在事實上結束了“冷戰”的局面。但有些人并未正確估計世界大勢,卻仍然留戀于冷戰和兩極對立思維,以為蘇聯東歐的變色,意味著可以進入“全球西方化”、美國一家稱霸的時代了。然而事實的發展卻相反,人類社會正呈現一種“多元化”成為基礎、成為主調的時代。事實是,現在就連美國自己,也越來越不覺得稱霸是一件好事,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正是在這樣大勢所趨的歷史背景下,倡導以新的視角尋求人類共同利益和共同價值的新架構,在世界多元化基礎上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張,才更加顯示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具有新的歷史高度、深刻的理論內涵和強大的實踐潛力。
二、“共同體”與社會主體結構
要理解“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深刻理論內涵,我們需要從哲學上一些基本觀念及其思維方式入手,進行必要的反思和重建。
“人類命運共同體”包含了“人類”“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三個層次的主體性范疇。對其中每一個范疇的理解,都有廣狹、深淺、偏正之分。
“人類”,事實上是一個存在于地球上的特殊生命物種。人之不同于野獸等其他生命的特殊之處,在于人本質上是一種社會生物。人以自己特有的歷史和文化面貌,顯示了人之為“類”的本性。從區別于自然物的意義上說,人類本身就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但是在通常以個體和群體方式生存發展著的人們中間,“類”這種共同體的形態和意義,往往并不以直接的方式顯現出來,反而在很多情況下被分解和遮蔽著。所以,當“人類命運共同體”被意識到時,就標志著人作為“類主體”成員的身份,開始被覺察,開始走向自覺。但這本身主要取決于人類社會發展的自然歷史過程性,而不是出于一廂情愿或一時靈感。
“共同體”,是許多個人組合在一起構成的現實社會行為主體,即一定社會權利和責任的擔當者。理解共同體,不在于理解它是由數量多少的哪些個人所構成,而在于這些個人由于什么樣的“紐帶”聯系在一起。紐帶可以是各種各樣的:血緣和地域,生產的分工合作,經濟利益(交換)關系,宗教信仰和政治黨派,乃至個人興趣愛好,等等。社會上的共同體各式各樣,依其紐帶的性質和強度,共同體也有各種不同的性質和面貌。比如有的真實有的虛假,有的緊密有的松散,有的長久有的短暫,有的穩定有的不穩定,等等。而聯系共同體內所有成員的“紐帶”本身,則是構成這個共同體實質的或者標志性的因素。
“命運共同體”,是指以共同的“命運”為紐帶的社會共同體。一般說來,因生存條件和基本利益相一致而形成的“命運”共同體,是最自然、最真切、最密實、最穩定的共同體。因為“命運”不是一般的聯系,而是與性命相關的聯系。“命運”就是在生命、生存發展的意義上,彼此存續攸關、禍福所在、生死系之的過程。人們之間有了這樣的聯系,就有了一種共同的處境、共同的立場、共同的價值標準和實踐目標,遂成“命運共同體”。
確立“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等概念,是為了更全面地把握社會行為的主體結構和狀態。所謂“主體”,即一定認識和實踐行為的行為者,用比較現實的語言來說,就是權力和責任的擔當者。在現實社會中,人的主體形態是有結構有層次的,是多元多樣的。每一個層面的共同體,都是人的主體結構的一個層面、一種形態,也都可以是一定行為的主體。確切說,一個社會共同體就是一個現實的社會主體。
對于社會上現實的主體結構,可以從“縱”和“橫”兩個方面理解:
從縱向看,主體結構是多層次的:個人是主體的最小的單位,逐層往上有很多擴大的主體,如家庭、企業和單位、地區、階層或階級、民族、國家、國際組織、地球上一個時期的全體人類、無限發展著的整個人類(歷史地看,我們的先人和后代都是這一無限整體的成員)……
從橫向看,現實的各層主體是多元的。當然,最高層次上的“人類”,目前只有一個(至少到目前還沒有找到別的“人類”),是這個層次上的唯一主體;除此以外,往下每個層次的主體,如國家、民族、階級或階層,其他小的共同體,直到個人,都是多元的,而不是一元、單一的。世界上的國家、民族、階級階層、企業行業、個人等,都是多個多元的。多元之間既有同質性又有差異性,既有對立又有統一,有些甚至既相依存又相對抗。
就是說,在縱橫兩個方向上,“人”的現實存在形態,依據人的社會關系和實踐所形成的主體形態,從來不是、也不可能是單一化、簡單化的。人的不同層次存在形態之間,如國家與民族、社會與個人之間,一般來說是相互區別而不是對抗的關系,是彼此兼容而不是替代的關系。每一個現實的主體,都有其獨立的性質和意義,多層多元主體之間,都不能彼此簡單地互相歸結或替代。
比如,一個企業可以是一個經濟活動主體。企業有企業的權利和責任,有它的功能和使命,這是不能用企業里所有個人的狀態來代替的。企業可以消失,消失了以后那些人還在,但是企業不存在了。在企業之上,還有行業、地區、國家、國際社會等層次,彼此之間也是這樣的關系。
同樣,一個球隊也是一個獨立的主體。它的成員可以經常換(有些老牌的球隊,隊員換了好幾代),但球隊還是這個球隊。相反,全體隊員還在,但球隊解散了,球隊也就不能再作為一個比賽場上的參與主體了。而在球隊之上,還有各類體育項目、國家地區的體育事業和產業、國際體育組織等等依次擴升的組織層次,它們與某一球隊的關系也是如此。
……
總之,現實的主體層次和結構,不僅是多種多樣的,而且是開放的、不斷發展演化著的。理解社會主體的結構性和層次性,建立起多元主體觀念,不僅是對現實的一種清醒的觀照,也是對人的存在形態的一種承認和尊重。以這種清醒的觀照為基礎,才能深刻把握“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特殊存在和意義。
三、“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體性
“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以人類特有的內在一致性為紐帶所形成的共同體。雖然它是最具有人類整體性的主體形態,但在現實的多元多層主體結構中,它仍屬于一個特定的主體。在哲學上,我們叫它“類主體”。
“類主體”并不是一個抽象的“一般主體”或“主體一般”,它也是一個具體的特殊(相比而言,“主體”是更具有抽象一般性的概念)。就是說,“人類”可以成為一個現實的主體,但它也是一種具體的主體。“類主體”與其他層次的主體(個人、群體等)之間,不是一般與特殊、抽象與具體的關系,而是特殊與特殊、具體與具體的關系。就像企事業“法人”與員工個人、“家庭”與家庭成員個人之間,并不是一般與特殊、抽象與具體的關系,而是特殊與特殊、具體與具體的關系一樣。雖然“人類”是最高層位的主體,卻并不是唯一的主體。我們講“人類命運共同體”時,不可以認為,“人類”像神或上帝一樣,是高高在上、要求所有人都只是從屬和服從于它的某個“終極主體”。這里只是說,“人類”在一定情況下更像一個“最大團隊”,它也是個現實的、具體的主體。
“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實性和具體性表現為,這個共同體也有其特定的存在和顯現特征,有其特定的權利和責任范圍,并且在獨立、平等的多元主體之間,與其他各層主體保持區別而不分離、差異而不對抗,兼容而不替代的關系。
一般說來,在面對自然界或人類社會整體性危機的時候,最容易看到“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存在。比如在環境生態問題上,舉世公認的環保立場和協同行動,就最能夠直觀地顯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存在。全人類共同一致的立場、利益和態度,就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在這種語境中的呈現方式。大家都站在人類整體的立場上,以對人類命運的關懷來面對環境問題,就是人類主體的到場和顯現。相反,如果某些國家和地區,只是追求自己利用環境所得到的好處,卻拒絕擔當相應的環保義務,盡管它們也可能有必要的理由,這理由也只是站在個體主體的立場,而不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立場。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立場,是力求兼顧個體的需要與整體的需要,個體之間有差別地分擔共同的責任。否則,僅僅以個體間的分離和孤立為前提,是不可能形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
共同的生活條件和共同價值尺度,是連結共同體的紐帶,而共同的價值觀念則是共同體的精神存在方式和思想基礎。客觀上,人和人之間一旦形成了共同體,就意味著有了共同利益、共同的目標、共同的價值尺度。主觀上,人們就要正確地認識和把握它,遵守它,實現它。這樣就形成了共同的價值觀念。共同價值觀是指共同體所需要、也能夠在共同體成員之間達成共識的價值觀念。但它與共同體內每個成員自己的價值觀念處于不同的層次,彼此也不能替代。
比如“球員——球隊——球類項目——競技體育事業——社會文化體系—人類社會生活”這個系列的層次關系。一個球員,他對自己的運動生涯有什么樣的定位和追求,是他自己的價值觀,與他是否加入某一球隊并無必然聯系;但是當他加入了一個球隊,那么要使本隊成為優秀的、常勝的球隊,則是他和其他全體隊員、教練和領隊應有的價值共識;這個共同價值觀,固然使每個隊員在比賽時力求充分發揮,有所作為,卻不是每個隊員個人價值觀念的簡單重復或相加。球隊有球隊的權利與責任,所以球隊不會僅以一場比賽的輸贏為全部目標,它們還要把維護此一球類運動整體的存在和發展,并將此也納入自己價值觀的視野。某一項球類運動的興亡,與某一支球隊的興亡不同,它是所有球隊和球員的共同命運問題。所以在更高層次上,某一項球類運動和各項體育運動也需要結合在一起,構成體育事業命運共同體……。通過這樣不斷的擴展提升,最終也將與人類的生存發展聯系起來。人們的認識和覺悟到了這個層面,就有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意識。
所以說,“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人類社會主體的一個層面、一種形態。這個主體與其他層次的主體之間,是一種層次性彼此兼容的聯系。這種聯系應該是以“和而不同”的方式實現的。
“和而不同”意味著既有統一又有包容的一種高層次境界。所以說,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意識,并不是也不應該是對人的主體性的泯滅,而是意味著,人類成員的主體意識走向最大幅度的提升。例如,說到多元多層主體的“統一性”問題,世間的統一性原本也有多種樣態。用比喻來說?押有閱兵式上整齊劃一的“統一”;有有機體器官分工合作式的“統一”;有自然界生存競爭式的“統一”;也有百花園式多樣化的“統一”;等等。而“人類命運共同體”所代表的統一性,主要是指“百花園”式的、多層多元之間“和而不同”的統一。與(單一式、分工式、生存競爭式等)其他幾種統一樣式相比,“百花園”式統一的特征,是平等、共生、共贏、和諧等。其中不存在唯一的“中心”和上層“主宰”,也不以彼此間對抗性的博弈為其日常狀態。既不是“以同代和”,也不是“因不同而不和”。
對于此種辯證統一的形態,特別需要給予切實的、精準的把握。
四、中華民族與人類命運休戚與共
“中華民族”與“人類”都是一定層次、一定范圍的命運共同體。在亟待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成為時代強音的時刻,中國挺身而出,通過倡導“主權平等、對話協商、合作共贏、共享共建、可持續發展”原則,以及“一帶一路”“亞投行”等實際舉動,正在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開啟新時代的征程,并贏得了國際上的積極關注和響應。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際目標,是創造一個全球“和平發展,共同繁榮”的新世界。這是人類以前還沒有過的一種狀態,是人類發展到今天已呈現曙光的一種前景。中國作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體量最大”的一個成員,在這個歷史性的挑戰和機遇面前,既不應消極,也不應輕狂;既要有擔當,又不企圖包攬;既不能缺席,也不想爭霸。所以習近平說:“中國對外開放的一貫目標,不是要一家唱獨角戲,而是要歡迎各方共同參與;不是要謀求勢力范圍,而是要支持各國共同發展;不是要營造自己的后花園,而是要建設各國共享的百花園。”①
特別需要注意和理解的是,中國所表達的,是從“世界是一個地球村,各國相互依存、休戚與共”②的認知出發,以“不缺席”“有擔當”“不稱霸”三個理念為自我定位,一整套旗幟鮮明、清醒健康的立場和態度。這種自覺將中華民族植根于人類整體命運之中的積極心態,既是當代中華民族主體意識的覺悟與提升,又是對人類共同命運的一個承諾。敢于做出這種真誠的承諾,其特有的思想底蘊,是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精神的發揚光大,是對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中最具有超前意識的“和而不同”思維方式的繼承和發展,更是對馬克思主義“人類解放”理想的堅守與追求。
就是說,倡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并發揮自己的積極作用,對中國自己而言,是一項非常宏偉遠大的戰略抉擇;對世界各國來說,是一種極具善意的友好倡議和呼喚。要深刻地理解它,既需要有寬廣高尚的胸懷,也需要有清醒現實的智慧。相反,如果脫離了當今的時代和條件,仍然拘守舊的“兩極對立”思維,繼續以國際“冷戰”、國內“以階級斗爭為綱”的經驗和心態去詮釋它,就必然不能深刻理解它的真正意義,反而會產生許多誤解、疑慮甚至反感。而目前有些誤解或曲解,正是這種舊的意識形態和思維方式的回響。
例如,國際上流行的“修昔底德陷阱”之說,憑借一個子虛烏有的“歷史經驗”,把新興大國的崛起必然引發爭霸之戰,說成是“國際關系的鐵律”。這實際是透過國際霸權主義的有色眼鏡,來描述新興國家包括中國的崛起。有人堅持陳舊的國際政治思維,以為任何共同體都像黑社會一樣,需要并且實際有一位“老大”。所以他們以為,中國是要在世界范圍內與美國爭奪這樣的地位。不難看出,它與過去那個種族主義的“黃禍論”有某種淵源關系。一些西方中心主義者抱有這種以己度人的心態。他們用“中國威脅”“取代美國”之類危言聳聽、充滿敵意的歪曲、挑拔甚至恐嚇,極力把中華民族復興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說成是新一輪爭奪霸權的血戰,實際卻是繼續為冷戰時代的世界秩序召魂。其用意顯而易見。
而國內也有某些輿論,同樣未能走出兩極對立的套路,只是立場有所不同而已。例如,有人重新搬出古人并不科學的“天下”概念,主張以中國傳統價值觀念為“普世價值”觀念,或用儒家“內圣外王”的統治思維,去構建“天下體系”,推行“天下主義”,等等。在種種類似的傾向和說法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際上成了僅僅是一種政治謀略和外交手段,甚至只是國際經濟貿易競爭的一個伎倆。其中最重要的主體性構建的實質和目標,則被完全曲解、庸俗化了。這樣的輿論,當然也會產生與西方冷戰思維同樣的效果,或者成為人家的注腳,最終讓人類重新倒退到“以階級斗爭為綱”和“冷戰”的軌道上去,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變成大國之間零和博弈的賭場。
可見,要喚醒全人類的共同主體意識,就需要充分理解中華民族新的主體自我意識,超越并抵制各種陳舊僵化的狹隘意識,用堅定不移的行動和堅持不懈的實踐,去身體力行地推動和示范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世界歷史進程。在這一進程中,我們中華民族既“不缺席”,“有擔當”,而且永“不稱霸”,這三點是一個完整的、不可分割的實踐整體,不僅缺一不可,而且充分體現著新時代的中國精神和智慧,也將是中國對人類的更大貢獻!
責任編輯? 姚黎君? 彭?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