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雙深邃的眼眸

喬鏡伊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遇見了那位守墓人。

還記得，那是一個下午。我像只頑皮的貓兒，趁著母親與外婆談話的空當，從她們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陽光軟綿綿地爬滿農舍，我漫無目的地跑著，竟鬼使神差地來到一片墓園。這是一個怎樣的墓園啊！——肥沃的土地里，立著許多石頭做的墓碑，大片大片的波斯菊迎著陽光，在墓地開得爛漫。墓園前站著一位老人，看上去像是用石頭雕刻的。

“請問，您是在看守這片墓地嗎？”我問他，那張緊繃的臉上，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是的，我是這里的守墓人。”老人說。我略帶好奇地打量著老人：花白的頭發寥寥無幾，整個人顯得很瘦削，有些發黃的老式皮夾克套在他瘦弱的身體上，似乎風再稍微大點，他就會被吹走；但那雙墨藍色的眼睛里卻依舊煥發出炯炯神色。啊，這是一雙多么深邃的眼眸！

“咦，都這個時間點了，你作業寫完了嗎？”忽然，老人的一句問話將我飄忽的思緒扯了回來。“還沒，學校布置的作業，我還沒有寫完……”說著說著，我沮喪地搖了搖頭。“哦，是嗎？那到最后你寫不完了怎么辦？”守墓人顯示出濃厚的興趣。“哎，只能挨批評啦！說實話，我真不喜歡作業這玩意兒，依我看，每天玩玩樂樂才好呢！”我甕聲甕氣地抱怨著，不知不覺中，就把心底的話“泄露”了出來。

我低頭踢著石子，過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意識到守墓人一直沒有搭話。我不禁抬頭看了看他——啊，那雙銳利的眼睛正不聲不響地打量著我。大概過了一個世紀——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老人終于說話了：“我看守這片墓地已經四十年了，在這個過程中，我先后見證了我的親人離世以及他人的永別。看守墓園的生活雖很枯燥，但我從未怠慢過一次。我想，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會停止的，因為墓園需要我，看守這里是我的職責，我必須把它做到最好。親愛的孩子，你要明白，你所浪費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奢望的明天；你厭惡的現在，是未來的你回不去的曾經。命運是殘酷的，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最可怕的是對自己放縱啊！”說完，我看到老人凝視遠方的目光中攜著不盡的堅毅。

茂盛的波斯菊迎著黃昏金色的霞光，若有所思地在風中搖晃著腦袋。良久，我深吸一口氣道：“沒錯，虛度光陰這種事不應該屬于我。老爺爺，您說得非常有道理，謝謝您。”

老人擺擺手道：“這沒什么，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讓我想起了我的童年。”于是，我閉上了眼睛。小小的墓園里開滿了大片的波斯菊，風吹過來，傳來輕柔的沙沙聲。年少的老者是什么模樣？也許他瘦瘦的，在田野上無憂無慮地奔跑著、跳躍著。我拼命地想象，可不知為何，站在田野上歡笑的那個人竟是我自己！

天邊的那抹云霞愉快地向我招手，我知道，是該回去的時候了。我匆忙向這位可敬的守墓人道了別，然后便飛也似的奔向那熟悉的小道。途中，我情不自禁地再次望向那片墓園——老人已經轉過身去，他背著手站在他的波斯菊前，眺望著遠方。

我永遠不會忘記埋藏在我記憶深處的那片波斯菊花海，因為就是在那里，我邂逅了那雙令我受益終生的明亮的深邃眼眸。

（江蘇泗洪縣泗洪姜堰實驗學校七·14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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