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畢竟是春天（3）

程心文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p>

——《清平調 其一》

悠悠斜風打著滾兒吹來，裊裊鳴啼繞著圈兒回蕩。院子里那一朵一簇一叢艷麗的花兒們，映襯著那一對一群的蜂蝶，在一朵白云一輪紅日之下，在一覽無余的大地之上，熠熠生輝。

幽暗的房屋霎時迎來一身勁白的格子綢衫的老爺爺，一步步似有些微顫，興許是摔傷的地方猛地疼起，卻又馬上挺直了身板。他手里拈著一串佛珠，絲絲暖陽灑在他的臉上，深邃的眼神平視前方，歲月也沒能剝奪他過往的英姿。他就是我的外公。

接踵而至的是著一件殷紅的花衣裳的老奶奶，縷縷涼風拂過，衣裳卷起層層波瀾，褲上朵朵盛放的牡丹栩栩如生，滿布皺紋的左手撐著一根黝黑透亮的拐杖。微風吹過，如長瀑般的頭發彰顯了她昔日的秀美。她就是我的外婆。

外公兩步并作一步跨下了兩個石階，回頭張望著，嘴也不停地喊著：“老太婆，走慢點，可別摔壞了，我還要照顧你……” 邊說著，邊伸手去扶外婆的手。外婆踉蹌地走下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笑著罵道：“你個老頭子，我身體可比你好多了，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外公不屑地笑笑，繼而雙手扶著外婆，一只手抓著右臂，另一只手攜在左腰間，緩緩地走進后花園。

“呀！開花了?！蓖馄磐蝗坏纱笱劬Γτ卣f，滿臉是孩童般的驚喜。“嘖嘖嘖，大驚小怪。”外公對著我努了努嘴。剎那間想起外公在靜謐的星空下，悉心照看花苗的場景，雖然摔了一跤，卻仍是不改初衷，以致如今滿園溢香。外婆蹲下，摘下一朵潔白的小花，放在耳畔，抬頭羞澀地問著外公：“好看嗎？”外公眼神也是突然柔和起來，一種別樣的溫柔溢于言表。“美，還像年輕的時候一樣……”

外婆眨巴眨巴眼睛，低頭捂住了臉頰，那突如其來的嬌柔不知該如何去形容，就像少女，低頭拈著花香，任發綹在風中搖晃，兩眼似合攏起來，細嗅那花香。這，莫非就是春天？

“老太婆去買點菜吧，可別把外孫餓著了。”外公將佛珠塞進口袋，轉頭向小巷盡頭的鬧市望去。說罷，他蹲下身準備扶起外婆。前幾日的摔傷又襲來了吧，他皺著眉頭，一只手扶著自己的腰板，另一只手挽著外婆。我知道我沒有必要插手，那個令人感動的畫面，本不屬于我。那個滿是春天氣息的剪影，我只需靜靜欣賞。

兩人十指相扣，一高一矮，走在長長的街道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外婆頭一歪，倚在外公的肩上，外公將插進口袋的右手抽出輕撫外婆的頭發。所謂的習以為常，所謂的理所應當，所謂的白頭到老，所謂的相濡以沫，都在那悠悠白云下得以見證。

一定記得與愛人的爭吵吧？那也一定記得與他一起的那些瑣碎的小幸福。曾為你的惡言惡語、刁蠻任性后悔吧？十年之后，幾十年之后，你是否希望即使是漫天陰霾也仍像此刻這樣，在一絲光亮中綻放那最真摯的深情。也許會累了、倦了、膩了，但畢竟心懷愛情，也畢竟身在春天……

突兀的鳥啼映襯著瓦藍的蒼穹，春天，畢竟是春天，總與美好相伴，相信只要深情長存，就會感覺永遠身處春天。

江蘇省常州市中天實驗學校

指導教師：李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