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起舞

貝小金

那天，在事先完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海鷗突然出現了——它們以曼妙的舞姿，猝不及防地闖入我的視線。那一刻我興奮得像個孩子，歡呼雀躍。那是中午，我從香港中文大學醫院出來，心情沉悶。返回時見地鐵9號線C出口有去“深圳灣公園”的標記，于是便順路去了海邊。不遠處的那一幕讓我驚呆了，成百只海鷗伴隨著呱呱的鳴叫聲，在海面上上下翻騰，爭搶著游人們投出的面包、饅頭之類的食物，潔白的羽毛，紅紅的喙，輕盈展翅，撲面而來，引得游客一陣陣地驚喜……海鷗在飛旋中接食物，堪稱一絕。沒有接到的食物被浮在海面的海鴨吃了，時不時從海里躥上幾條魚來湊熱鬧，游人與海鷗構成了一幅自然和諧的美景。

這是我來深圳灣看到海鷗最多的一次。在這之前，我幾乎見不到海鷗的蹤影了，甚至我渾然不知深圳灣可以偶遇海鷗。海邊草甸深處，偶有一只白色的鳥細腳獨立，低頭于淺水覓魚，有人走近，它便伸開翅膀迅速翀天而飛，瘦腿伶仃，白羽飄飄，那便是仙鶴。那一刻已經讓我激動不已，十分養眼，跟著走了好久，拿著手機不停地拍。

其實，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運可以看到海鷗的。記得周日又一次去深圳灣看海鷗，密密麻麻的人群緩緩地移動著，走近時，一眨眼的工夫，剛剛還在起舞的海鷗突然沒了蹤影，它們消失得如此迅速，去了對面的香港？還在樹上？誰也不清楚。海灣旁有樹，卻從沒見海鷗上樹棲息。高樓或公寓樓近在咫尺，同樣不見海鷗飛臨人家的屋頂欲窮千里目。接下來，我便呆呆地看著手里買好喂海鷗的饅頭，感到十分落寞。是否海鷗嫌這里人太多了，太嘈雜，不適合在此逗留？據有關新聞報道：再過幾天，在澳洲的大部隊彎嘴濱鷸等鷸鸻類水鳥就要啟程，飛回北方繁殖地，而深圳是它們這一趟長途旅行中生死攸關的休息站。按照往常的遷徙路線和時間表，這些遠道而來的候鳥將在3月底至5月間旅居深圳。它們愿意選擇深圳作為落腳點，讓深圳的鳥友倍感珍惜與驕傲。等這些植物長大，這幾塊灘地將是一片綠意。如今，由于深圳灣幾處光灘改種植物，途經深圳的候鳥們或失去落腳點？所以人們在想，那些鳥兒，還會來嗎？愿無論如何，能看到海鷗在深圳灣依然翩翩起舞。

然而，我總感覺自己與海鷗是有緣的。2010年暑假期間，從湖南到深圳有幸為海外華僑寫回憶錄時，我住的那個地方，就叫做金海鷗酒店，隸屬鹽田大梅沙。想來在很久以前，大梅沙附近海邊濕地上，一定曾經自由地生活著許多海鷗，那地方因海鷗得名。然后，去小桂灣采訪寫作期間，與海鷗奇遇更是讓人難以忘記。

那日，一踏上高速客輪，竟有上百只潔白漂亮的海鷗，緊緊追隨著船兒上下翻飛。船上的人們被這一奇景驚呆了。小桂灣位于澳頭西南部，背山靠海，是一個半漁半農村落。山海風光秀麗的小桂村，至今仍保留著較為原始的地形地貌，海岸線綿長，村落房屋背后重巒疊嶂，樹林茂密。這里還有一個面積不足50平方公里的懸水小島，云霧滿山飄，海水繞海礁。在日望大海夜聞濤聲的海岸邊，一個秋天的早晨，旭日東升，海鷗不斷地歡叫著。又一日晨曦初露，我去看望海鷗，只見有一只被捆住的海鷗，它神態萎靡。我馬上跑上前去解開了繩結，然后抱著海鷗奔跑到海崖邊放開了海鷗?；U為夷的海鷗展翅高飛，瞬間又特地返回，在我的頭上盤旋兩圈，連叫幾聲之后，才向大海飛去。

傍晚，老船長與我們說起海鷗的事，他說，每當航行迷途或大霧彌漫時，觀察海鷗的飛行方向，亦可作為尋找港口的依據。在晴好天氣，海鷗貼近海面飛行，它們沿著海邊徘徊，那么天氣將會逐漸變壞。如果海鷗離開水面，高高飛翔，成群結隊地從大海遠處飛向海邊，或者成群的海鷗聚集在沙灘上或巖石縫里，則預示著暴風雨即將來臨。海鷗之所以能預見暴風雨，是因為海鷗的骨骼是空心管狀的，沒有骨髓而充滿空氣。這不僅便于飛行，又很像氣壓表，能及時地預知天氣變化。

老船長回憶道：在茫茫大海中迷失了方向，危急關頭，一直是海鷗引路才漂浮回來。在沉靜間，一群海鷗拍過海面，聲聲鷗鳴，朝著向北的方向，排成整齊的隊列，像海上純潔無瑕的天使，對著大海，深情地歡歌。那群天使，在海面只作短暫逗留，就立馬趁著海浪，唱著天籟，列隊而去。此情此景，讓我們深深地陶醉了——這是最珍貴的相會。

橫濱的旅行，那一群海鷗，在我見到它們的時候，連激動都是沉靜的，彼此之間的靜美，卻未相互驚擾。只是遠遠看著它們一舉一動都是那樣可愛。只要我懷念起那片海，我的心中就會涌起莫名的暖流。橫濱港位于海邊的山下公園，日本最早的貨輪，停泊在山下公園的岸邊，海鷗停留在飽經滄桑的鐵錨上，整整齊齊地并列站著，每天迎接著世界各地的旅游者，這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里看到一位衣著簡樸的老人，帶著一袋玉米，坐在碼頭上，耐心地喂著一群一群飛來的海鷗。

也許再沒有哪一種動物，能比海鷗的起舞更美妙絕倫了。奇妙、精美，或者說更富于感情色彩。但凡見過深圳灣海鷗起舞的人，從此終生不忘，時不時還惦記著再一次與它們相逢。海鷗看上去胖嘟嘟、圓滾滾的，像一個娃娃鳥，但是非常靈巧敏捷，望之覺得可愛，想去親近，比如抱一抱，親一親。海鷗談不上身材修長流暢，或是銀衣白裙飄飄的那種，但是它輕盈地飛翔，凌空撲轉，就像踩著舞曲的節拍，自由自在旋轉，忽高忽低，音樂流淌在它們的血液中，熱情奔放而讓人回味無窮。

在這無邊的春風里，海鷗們自由自在地扇動著翅膀，它們不必像仙鶴那樣優雅矜持地舞蹈，也不必像仙鶴那樣交頸示愛。海鷗之美，可愛之極，滲透著清新自然，讓人感到悠閑自在。海鷗每年4—8月是繁殖期，它們結群營巢在海岸、島嶼、河流岸邊的地面或石灘上。鳥巢的密度很大，有時，兩個巢之間相距一兩米遠。在深圳灣海邊，潮水退去，攝影愛好者云集，婚慶廣場主題公園懸掛著海鷗飛舞的圖片。

海鷗能活多久？我不知道，只是心里默念這種精靈能夠天長地久地活著。

據悉，海鷗性喜群飛，羽毛多黑白相間，是一種中等體型的海鳥。海鷗身姿健美，惹人喜愛，其身體下部的羽毛就像雪一樣晶瑩潔白。海鷗喜以魚、蝦、蟹、貝為食，還愛揀食船上人們拋棄的殘羹剩飯，故海鷗又有“海港清潔工”的綽號。

從家向歡樂海岸，再往前600米便是深圳灣，綿延15公里的深圳灣濱海休閑帶，成了市民休閑娛樂的好去處。每天傍晚，可見有漁船經過，此時無數海鷗展翅，在帆影間穿梭往返，相映成趣。遠遠的，一輪落日正圓，紅艷艷的。此刻，落霞與海鷗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若選“深圳美”，我將此情此景排第一位。

海鷗是最常見的海鳥，在海邊、海港，在盛產魚蝦的漁場上，成群的海鷗漂浮在水面上，游泳，覓食，低空飛翔，喜歡群集于食物豐盛的海域。在航船的航線上，也會有海鷗尾隨跟蹤，就是在落潮的海灘上漫步，也會驚起一群海鷗。

海鷗起舞時，在天地間釋放了它全部的美麗與優雅，井然有序瀟瀟灑灑地飛翔，令觀者驚羨而自愧不如。那一刻我相信天下所有見過海鷗起舞的人，都會被它們天使般的唯美而感動。深圳灣寬闊而綿長的海岸，會使海鷗起舞更加舒暢與自由，千姿百態，讓人流連忘返。當所有的海鷗們都一同飛舞時，猶如風起云涌電閃雷鳴，遮天蔽日氣勢磅礴地列隊而去，令觀者的整個心都在震撼。其實，更讓人震撼的是，每當寒潮降臨，蘆花搖蕩，海鷗將飛向遙遠溫暖的地方，遷徙是海鷗對回歸的承諾，它們要用生命來實踐。它們的旅程，飛越千山萬水，當中危機重重，但為了生存而搏斗，它們絲毫不畏懼無法預知的大自然嚴峻的挑戰，那種面對逆境不屈不撓的精神，值得人類贊嘆與學習。??！湛藍的天空，原野的清風，冰雹與海浪……海鷗用生命來感知或者享受整個飛翔的過程。這就是我在欣賞海鷗起舞時，感覺它是生命力量的舞蹈。

由此，我想起許許多多來深圳打拼，勇與挑戰自我的年輕人，他們初出茅廬，卻不怕忍辱負重，為了理想，或者謀生，小小年紀，他們離開了家鄉，告別親人，獨自踏上了遙遠的征途，開始了打工生涯。他們同樣有著海鷗用生命來感知這個世界，或者說享受整個奮斗的過程?；蛟S當初為了留在這個美麗城市而竭盡所能，他們面臨各種各樣的挑戰，同樣需要海鷗那種面對逆境不屈不撓的精神，他們來來往往，有的人走了，有的人來了，當他們離開深圳，回望羅湖橋時，或是脈脈含情，或是回眸一笑。

每日繁雜、焦慮如快餐式的生活，早已被歲月洗滌，而那些在腦海中始終美好的記憶，必定是生命中最有價值的珍藏。還有那些周日蝸縮在書城一隅，徜徉于書本的靜謐時光，微光傾瀉的角落，手指輕撫書頁的觸感常常讓人愜意，或是以后日子想起，亦真亦幻。當青春老去時，是否留在了這座城市已經不那么重要，曾經努力的印記將成為一生最珍貴的回憶。

深圳灣海鷗，聲聲鷗鳴！仿佛都在吟唱我的故鄉在遠方，這構成了深圳一道最美麗的風景。試問，您也會是空中的哪一只海鷗嗎？

責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