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繭絲綢業的影響

張晴 羅其友 劉洋

摘要： 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紡織品及服裝進口與消費市場，也是中國繭絲綢產品，特別是綢緞、絲綢服飾第一大出口目的國。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繭絲綢業發展造成巨大影響。文章分析了美國在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結構中的地位，并從現實及潛在的關稅壁壘、匯率變動、沖擊沿海出口加工型企業、輸入性通貨膨脹等方面，剖析了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繭絲綢業潛在影響。應對這種影響，提出了扎實推進繭絲綢行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主動拓展國際國內市場、加快支持西部主產區建設、提升絲綢外貿經營管理水平和出口服務質量等對策措施。

關鍵詞： 繭絲綢業;中美貿易摩擦;出口貿易;供給側改革;影響

Analysis on the impact of Sino?US trade friction on cocoon and silk industry in China

ZHANG Qing， LUO Qiyou， LIU Yang

（Institue of Agriculture Resources and Regional Planning， Chinese Academy of Agricultural Sciences， Beijing 100081，China）

Abstract： The United States is the worlds largest import and consumption market for textiles and clothing， and also the largest export destination for Chinas cocoon and silk products， especially silk， satin and silk clothing. Trade fric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has great impact on the export of cocoon and silk product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cocoon and silk industry in China.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tatus of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export structure of Chinas cocoon and silk products， and analyzes the potential impact of Sino?US trade frictions on Chinas cocoon and silk industry from the tariff barriers， exchange rate changes， impact on coastal export processing enterprises， imported inflation and other aspects. To cope with such impact， this paper proposes many countermeasures， such as pushing forward the structural reform of the supply?side of the cocoon and silk industry， actively expanding the international and domestic markets， speeding up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main production areas in the Western China， improving the management level of silk foreign trade and the quality of export services.

Key words： cocoon and silk industry; Sino?US trade friction; export trade; supply?side reform; influence

中國繭絲綢業外貿依存度高，生絲、綢緞和絲綢服飾等繭絲綢產品在國際市場上所占份額較高。作為中國生絲、綢緞和絲綢服飾等產品的重要出口目的國，中美貿易摩擦的持續，勢必對中國繭絲綢相關產品的出口造成一定沖擊，進而對繭絲綢業的發展形成影響。本文試圖分析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繭絲綢業的可能影響，進而提出相關對策建議。

1?美國在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結構中的地位

世界繭絲綢產品的生產、消費、進出口均高度集中在少數國家，中國是世界最主要的繭絲綢產品生產和出口國。繭絲綢業是中國的傳統優勢產業，外貿依存度高，中國生絲、綢緞和絲綢服飾等主要產品在國際市場上具有優勢地位[1?2]。根據中國海關總署統計，中國的生絲、綢緞和絲綢服飾出口量占世界貿易量的份額分別為90%、70%、55%左右[3]。2016年，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13211t、出口金額5.29億美元。從出口金額看，絲類產品占18.1%、綢類產品占22.2%、絲綢制成品占59.7%[3]。正因為對外貿易依存度高，國際市場波動對中國繭絲綢行業影響往往比較明顯。面對國際經濟跌宕起伏，歐美市場需求疲軟，導致繭絲綢行業對外項目大量被迫中斷或訂單取消，造成國內絲綢企業被迫停產或半停產[4?5]。隨著國際經濟局勢好轉和全球經濟集體復蘇，中國絲綢出口開始呈現“量跌價升”的恢復性增長態勢。

從出口產品目的地看，中國繭絲綢產品的貿易集中度非常高。中國對美國、日本、印度、意大利、巴基斯坦等10個國家和地區的出口量，超過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總量的85%。其中，美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紡織品及服裝進口與消費市場，也是中國繭絲綢產品，特別是綢緞、絲綢服飾第一大出口目的國[3]。依據UN COMTRADE數據，中國對美出口的絲綢產品主要分為蠶絲類（海關代碼為HS5001～5006）、絹織物（海關代碼為HS5007），以及部分二次制成品（HS61大類和HS62大類中原材料為蠶絲，海關代碼為HS620610、HS621410和HS621510的制成品）。以2016年為例，據海關統計數據，中國真絲綢產品對美國出口4.17億美元，同比下降了15.5%，但占中國真絲綢產品出口總額的比例仍達到14.3%（占比較2015年的16.1%下降了1.8個百分點），繼續蟬聯中國第一大真絲綢產品出口目的地[3]。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繭絲綢產品對美國出口，以頭巾、領帶、地毯、服裝等絲綢制成品為主，而絲類商品、綢類商品對美國出口較少。2016年，中國當年對第二、第三、第四大出口市場，即印度、意大利、巴基斯坦的出口額分別為2.95億美元、2.12億美元、1.74億美元，所占份額依次為10.1%、7.3%、6%。中國對印度、意大利、巴基斯坦這些國家的繭絲綢產品出口，以附加值相對較低的絲類產品、綢類產品為主，這進一步凸顯了美國市場在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結構中的重要性。依據中國紡織品進出口商會的統計，中國對美國繭絲綢產品出口企業主要分布在浙江、廣東、江蘇、上海、山東5省份，從企業數量看，浙江、廣東的企業均占到30%左右。

此外，中國也是美國第一大進口絲綢產品的來源國。早在1784年，美國“中國皇后”號商船就曾造訪廣州，帶來了棉花、西洋參等產品，帶回美國的產品中就包括絲綢，這是中美絲綢貿易的發端[3]。但從歷史記載看，在18、19世紀，中國對美國出口的生絲等產品，不足中國生絲出口總量的10%。進入20世紀后，隨著世界繭絲綢產品主要消費市場由西歐轉向美國，中國繭絲綢產品對美國的出口量開始明顯攀升。20世紀80年代中期，中國對美國繭絲綢產品的出口額超過1億美元。進入21世紀以后，美國對中國繭絲綢產品的進口，從金額上占到進口總額的80%左右，從數量上則占到90%左右。在中美貿易摩擦爆發之前的年份，盡管年際間有明顯波動，但伴隨著美國經濟經歷全球金融危機沖擊后的企穩回升，以及中國絲綢加工技術水平的提升，中美繭絲綢產品貿易總體上呈現不斷密切、深化發展的態勢。

任祎卓等[6]依據1995—2014年中美絲綢貿易面板數據的研究表明，美國GDP增長，對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量的增長具有高度相關性。美國GDP增長越快，中國繭絲綢產品對美出口量增長就快，并帶動總體出口量大幅增長;美國GDP增長放緩，中國繭絲綢產品對美出口量就明顯下降，并帶動中國繭絲綢產品總體出口量出現回落。同時，從近年中國對美繭絲綢產品出口的產品結構看，有明顯的升級效應，蠶絲類（海關代碼為HS5001～5006）的出口量在減少，而絹織物（海關代碼為HS5007）和絲綢服飾等二次制成品（海關代碼為HS620610、HS621410和HS621510的制成品）的出口量、所占份額明顯增加，這些產品技術含量更好、附加值更多。因此，中美繭絲綢產品貿易結構的變化，對中國繭絲綢行業整體效益的增長具有積極作用。

2?中美貿易摩擦對繭絲綢業的潛在影響

繭絲綢業是較為典型的勞動密集型行業，從種桑、養蠶、繅絲、加工等各個環節，機械化、自動化、智能化程度總體偏低[3]。特別是從中國的情況來看，繭絲綢業還存在桑蠶生產方式落后，工業自動化程度低，產品創意設計能力不強，終端產品附加值低，知名品牌少，同質化現象嚴重等問題，全行業向價值鏈高端躍升形勢嚴峻。在這種背景下，國際市場的波動，對整個行業的沖擊、影響相對就更大一些。

2018年，伴隨著中美貿易摩擦的持續，關于中美貿易摩擦對中國經濟和企業影響的研究開始升溫。綜合各方面的研究看，中美貿易摩擦對出口型行業、企業的影響，主要有幾個方面：一是關稅壁壘，美國直接對一些中國出口產品加征高額關稅;二是匯率變動，貿易摩擦擴大勢必給人民幣匯率貶值造成很大壓力;三是沖擊沿海出口加工型企業，用工減少;四是可能的輸入性通貨膨脹繼續抬升繭絲綢行業生產成本。目前看，這些方面都直接或間接地對中國繭絲綢產品出口、繭絲綢業發展造成影響。

2.1?關稅壁壘的影響

從美國第一輪對中國加征關稅的主要產品目錄看，主要是制造業的機械、汽車、電子、航空類產品，尚未包括繭絲綢類產品[3]。這樣，關稅壁壘尚未對中國對美國繭絲綢產品出口造成明顯的負面影響[7?8]。但是，在中美貿易摩擦的大背景下，不排除美國進口企業主動減少對中國繭絲綢產品的采購。特別是不能排除，隨著中美貿易摩擦的持續，美國會擴大對中國加征關稅產品的范圍，繭絲綢類產品也有可能被納入其中，這樣關稅壁壘就會直接發揮作用，中國對美國繭絲綢產品出口量勢必下降。總體來看，在中美貿易摩擦持續的背景下，不管有沒有直接加征關稅，中國繭絲綢產品對美國出口都將承受巨大壓力，出口量下降是具有必然性，這需要有關主管部門、相關企業未雨綢繆、主動應對。

2.2?匯率變動的影響

2018年7月以來，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持續走低，進入8月下旬以后有所回升。在中美貿易摩擦持續的背景下，人民幣匯率波動將加劇、波動區間也會擴大，從各方面的分析看，人民幣一定程度的貶值是大概率事件。對繭絲綢產品的出口來說，人民幣匯率波動加劇，會增加出口結匯的不確定性，對企業的財務平衡有一定影響;而人民幣貶值的影響，無疑會進一步增強中國繭絲綢產品的出口競爭力、有利于促進繭絲綢產品出口，特別是有利于中國出口企業開拓亞非拉等非傳統出口目的地[3]。當然，也不應忽視，人民幣貶值不利于中國絲綢行業引進國外先進制造技術與裝備，這對絲綢行業發展存在一定負面影響。

2.3?沖擊沿海出口加工型企業的影響

據商務部統計數據可知，美方公布的340億的征稅產品清單中，有約200多億，大概占比約59%是在華外資企業生產的產品。其中，美國企業占有相當的比例[9]。在華外資企業生產的產品出口國際市場、特別是對美國出口占比較高。在美國關稅壁壘的作用下，這些在華外資企業的出口量將明顯減少、業務呈現萎縮趨勢，用工量勢必減少。特別是部分外資企業可能加快向東南亞、印度等地轉移產能的步伐，對用工量的需求更會大幅下降。參照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影響，這可能引發一波強度不大的農民工回流[3]。中國目前種桑養蠶的主產區是廣西、四川、云南、甘肅等西部省份，這些省份也是勞動力輸出大省。考慮到種桑養蠶屬于勞動密集型行業，且比較收益相對較高，勞動力回流對這些地方加快發展蠶桑產業是難得機遇。

2.4?輸入性通貨膨脹可能的影響

從中國進口產品結構來看，石油、鐵礦石、大豆、小麥等原材料和大宗產品占比很高。在進口關稅可能高企、人民幣有貶值預期的情況下，這些產品的國內銷售價格總體處于上升通道，從而有推動通貨膨脹率上升的可能性，這意味著原材料、人工的價格都會上升。考慮到中國繭絲綢行業總體亟待提質增效，比如繅絲機已多年未改進，勞動力需求仍然較高，隨著原料、人工價格的上漲，加上不斷上升的環保成本，中國繭絲綢行業的生產成本壓力可能繼續加大。2015年，全國桑蠶繭每畝現金成本較2010年上升了26.6%，而現金收益較2013年高點時則下降了19.3%。因此，一般輸入性通貨膨脹形成，將進一步減弱中國繭絲綢產品的國際競爭力。

3?中國繭絲綢行業應對中美貿易摩擦的策略分析

總的來看，中美貿易摩擦的持續，對中國繭絲綢行業發展會產生一定影響，這種影響既有負面的，比如對美出口的減少，會對整個行業的發展造成一定的沖擊;也有積極的，比如人民幣匯率貶值、農民工可能的回流，對桑蠶產業、繭絲綢行業發展而言，又孕育著機遇，中國繭絲綢行業應對中美貿易摩擦，化危為機。

3.1?扎實推進繭絲綢行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6年全國規模以上絲綢工業企業中12.3%存在虧損，這種狀況不扭轉，對應對中美貿易摩擦沖擊是不利的。從目前情況看，應對中美貿易摩擦沖擊，根本在于扎實推進繭絲綢行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實現提高品質、增加效益、提升工業制造水平等目標，持續提高競爭力，才能在復雜多變的市場環境中保持優勢、實現發展的關鍵。目前，廣西計劃培育包括蠶繭在內9個百億元產業;浙江在省內外建立優質蠶桑基地，以滿足高檔絲綢產品的原料要求[3]。這些都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舉措。中央層面應當對此進行積極扶持、引導，同時，還要積極支持桑蠶業發展家庭農場、反租倒包、“公司+基地+農戶”等新型生產模式，通過逐步完善產業鏈，打造地區競爭優勢，增強繭絲綢企業抗風險能力。

3.2?主動拓展國際、國內兩個市場，減少繭絲綢產品對美國市場的依賴度，對沖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

應當利用人民幣匯率貶值壓力大、有利出口的形勢，依托“一帶一路”倡議，積極開拓“一帶一路”及南美等新興出口市場，建立全方位、多元化、多渠道、多口岸的全球貿易市場均衡發展戰略。2016年，中國真絲領帶、真絲服裝的平均出口價格分別為3.46美元/條、14.39元/件（套），僅為歐洲同類品牌產品的10%左右[3]。因而，還要進一步創新絲綢染整工藝，提高產品質量檔次、增加花色品種，走絲綢與棉、麻、毛等材料混紡道路，增加差異化絲綢產品供給，拓展國內消費市場。據商務部監測，2016年全國50家絲綢樣本企業內銷額較上年上升2.1%，國內市場繭絲綢產品的消費增長是有一定潛力的[10]。這樣，充分利用現有產能，通過兩方面發力，努力緩解對美出口下降的影響，避免對產業上游的種桑、養蠶、繅絲等造成沖擊。

3.3?依托“東桑西移”工程，加快西部主產區建設，夯實繭絲綢行業發展基礎

在廣西等西部主產省建立針對蠶農的人力資本培訓和開發機制，推廣與現代生產力發展水平更相適應的“公司+農戶”蠶業產業化經營模式，繼續扶持中西部地區蠶桑基地建設，支持西部主產區布局一批繭絲綢加工企業，通過構建有利于東部沿海回流農民工投入桑蠶產業的環境，既促進桑蠶產業發展，又緩解就業壓力。

3.4?提高絲綢外貿經營管理水平和出口服務質量

強化企業經營管理，引進先進管理理念，提升管理品質，做好各項對外經營管理工作，積極培養和練就一批懂業務、有能力的外經管理的高級人才，使絲綢行業以優良的信譽和新的面貌展現在國際大舞臺上[11]。加強絲綢自主品牌創建、經營與宣傳，提升行業整體品牌意識、質量意識和創新意識。

4?對策建議

展望中國繭絲綢業產品出口的發展趨勢，在國內加快紡織行業結構調整、促進繭絲綢產業升級的背景下，主動應對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不能采取簡單僵化的態度，而是應有壯士斷腕的決心，置之死地而后生，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通過不斷增強繭絲綢行業的競爭力，來保持、發展中國繭絲綢行業的優勢地位，維護企業和從業者的利益。

4.1?加快推進繭絲綢行業技術革新、產業升級

國家層面研究制定繭絲綢行業技術創新政策體系，建立以絲綢行業龍頭企業為主體的技術創新中心，輻射帶動絲綢企業逐步蛻變成技術開發、科技投入和高新技術產業化的主體。其次借助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科研力量，與絲綢企業開展產學研合作，提升企業創新能力。鼓勵科研院所和科技人員，為中小絲綢企業開發市場緊缺的高新技術產品，同時，也為企業提供技術指導和技術咨詢[12]。

4.2?進一步規范對蠶絲出口秩序的管理

制定切實可行的規劃，加強對蠶絲出口企業的管理，以防止出口企業間盲目自我競爭、相互殺價競銷行為;行業協會要制定嚴格的紀律或行業自律準則，來引導企業處理市場競爭和行業規范有序的關系;“國家繭絲綢發展風險基金”“科技興貿”“品牌振興”等政策，重點支持絲綢加工關鍵技術攻關，提升高等級生絲及高檔服裝、服飾（領帶、內衣）等高附加值絲綢產品的出口。

4.3?繼續加大對國際市場的開拓力度

加強出口市場調研和分析力度，不斷挖掘出口市場需求潛力;迎合歐盟等出口市場的環境標準（如歐盟規定紡織品的染料中不得含有胺），以及貿易勞動倫理要求（即不使用童工、改善勞動者生產條件等）等相應政策調整，出口企業的加工、生產等做相應調整;商務部應定期發布綜合評估印度等主要進口國經濟運行趨勢、經濟與貿易政策變化、絲綢產品的供給需求等情況的綜合報告，以具體指導中國繭絲綢外貿企業的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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