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風起時

馬奕然

風起，紙鳶飄揚，風停，長長的風箏尾落在灑滿碎金的路上。

或許，我與你之間就像風箏與放風箏的人一樣，我永遠被你隱形的線牽著。我們并沒有忘記溫暖和愛，我們忘記的只是通向彼此的心靈的橋。

起風之時，你一手攥著我的手，一手握著風箏的支架，長長的風箏尾拖在地上。你的手寬厚而溫暖，像時卷時舒的云，軟和得讓人心安。可我卻時不時地想掙脫你的手，去撣盡風箏尾上的灰塵，然后又將手重新縮進你的大手掌里。一只風箏，兩雙手；一片田野，兩雙清澈明凈的眸子。

我愛撒歡地叫：“放風箏嘍！”稚嫩而清亮的童音和清新的空氣撞了個滿懷。接著便有你厚重而響亮的聲音喊道：“放孩子嘍！”我回眸，你的眼里亮晶晶的，捉摸不透。

你在那時的我眼里總有神奇的魔力，你放的風箏總是自由自在地在空中翩飛。我學著你的模樣，拽著風箏，卻怎么也達不到你那樣的效果。你微微搖搖頭，松開我死死攥住風箏線的手，抽出更多的線來，你說：“別總想著拽住它，風箏應該在更廣闊的天空飛翔！”如你所說，風箏肆意悠哉地飛翔著，以白云為伴，以天空為舞臺，演繹著令人酣暢的美，與其一起扶搖直上的還有你年輕時的夢與對我美好的希翼，還有我與你之間不可言語的愛與溫馨。

可是，你最終還是放開了手，如你當初放開風箏一樣。我與你之間的距離就像風箏與放風箏的人一樣愈來愈遠，直到我望著你只剩下一個黑點。你開始讓我學會獨立，一個人面對漆黑的夜。偌大的餐廳，此刻的我多像孤零零的風箏，一個人，一片天。我忍不住撥通了你的電話。“爸！”我忍不住喊道。“丫頭，吃了沒？”我小聲地答應著。“爸忙，掛了啊。”熟悉的號碼里傳來愈發陌生的聲音。孤獨中，我落淚了。

可是風箏不知，當它認為自己孤獨落寞時，放風箏的人也在望著它。我沒有看見，你默默陪伴在我床邊的身影，你深夜為我分析考卷的身影，或許，我只看到了你關門時的離開，面對我粗心錯誤時的生氣。其實，你只想讓我獨立，在你的心里，你是多么不愿意放開我的手！

推開你書房的門，桌子上散著講義，杯子里有喝剩的茶葉屑。我輕輕地幫你碼齊紙張，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接著，我摸索出床底的風箏，撣盡灰塵，與忙碌的你相視一笑。

又是一年風起時，和你并肩坐在田壟上。我抽出了風箏線，讓風箏飛得更高，更遠，越發自由地翱翔。爸爸，讓我們像那年牽住風箏一樣，牽住那匆匆的時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