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華

秦始皇畫像
作為文化的一部分,中國古代的名號是很突出的,它不僅有悠久的歷史,且有很深刻的文化意蘊,其中最有規律性的是帝王的謚號和尊號。帝王謚號在政治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具有廣泛的政治影響,是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謚號是后人根據死者的生平事跡而給予的一種價值評定,“謚者行之跡也,累積平生所行事善惡而定其名也”。謚號包括謚和號,嚴格地說,即所謂“謚者,行之跡;號者,功之表”,但它的主體是謚。謚即是用含有特定含義的字表示對死者一生的總結性評價。謚號主要適用于帝王、后妃和重要大臣。
關于謚法的起源,自古至今尚無定論,有黃帝制謚和周公制謚之說。春秋戰國時期,諸侯爭霸,周室衰微,謚法有了新的發展,謚的范圍擴大到一般諸侯、卿大夫、貴夫人,評謚一般是一兩個字,內容多是論及品行和政績,即主要是對統治者的政治行為作出某種評價。秦統一六國后,建立了中央集權制和極端的君主專制制度,為了維護皇帝的神圣不可侵犯性,防止“子議父,臣議君”的非圣無尊行為,秦始皇廢除謚法,皇帝成了認識的禁區,只能服從而不能進行評論。
漢代雖恢復謚法,但帝王的至尊形象不可損害,嗣位皇帝對于祖先極為推崇,謚成了“尊名”的工具。臣子也懾于皇權的威力,同時本著君臣榮辱共體的觀念,“人臣之義,莫不欲褒稱其君、掩惡揚善者也”。唐代以后,隨著經濟文化的發展、君主專制主義的加強,對帝王的崇拜也加強了,帝王的謚號也越來越長,字數在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規律性,唐帝謚號最終基本上是五字或七字,宋代十六字,明帝謚以十七字為準,清代則加至二十四字。“孝”字成為漢帝的共同謚稱。唐朝帝王謚號(終謚)定型為七字謚,即“××大圣大×孝”皇帝,在其中分別填以不同的形容詞。明代則以“×天×道 ××××× 文 ×武×××孝×”皇帝為格式。這些模式的主體大致不變,且都是統治思想的高度概括。從其內容上可以看出各代統治思想的繼續和完善過程,孝、文、武、圣、天、道等主題是陸續提出并為各代所認同的。帝王承載了這些最高原則,“經緯天地曰文”“道德博聞曰文”“慈惠愛民曰文”等,后來又增加了“勤學好問曰文”等內容。“武”則是武功顯赫、擴展疆土的標志,“威強敵德曰武”“克定禍亂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唐以前,文與武對一個君主來說是相對的,“言文則不稱武,言武則不稱文”。自唐高宗追尊太宗“為文武圣”皇帝以后,“文”“武”才在帝王謚號中連為一體。作為文化符碼,文、武比圣、孝等抽象名詞具有更實際的意義。從歷史的經驗看,文、武是統治網中的經緯線,武創業、文守成,被視為“百世不易之道”。

李世民畫像
帝王謚號整齊劃一,并在內容上對比排列,越到封建社會后期越呈現僵化的趨勢。同時惡謚遭到非議,基本上以美謚為主。“惟美惡之謚一定,則榮辱之名不朽矣”,唐以后,即使亡國之君和遭到廢黜的帝王,對他們也只是用表示哀憫的中性謚,而不是惡謚。縱觀歷史,有惡謚的君主只是極少數。王,就為權杖的光輝所籠罩,即使平庸、暴戾,也冠以諸多美名,以此掩蓋其真實面目。秦漢以后謚號起到了美化帝王的作用,觀謚而知其行的意義不復存在。
謚號、尊號是政治觀念中繼體嗣統的體現,并由此而形成一個連綿不斷的君主系統,這個系統沒有朝代之分、敵我之別,新的朝代總是給前代的亡國之君以謚,并且越到封建社會后期,越失去了謚法初期的原則和是非觀念,亡國、昏暴的君主也多冠以美謚。
作為謚法的稱謂條例,是儒家大力提倡的結果。同時隨著君主專制的加強,在理論上出現了對惡謚的非議,以圖建立新的謚法精神。元代以后帝王沒有惡謚,這對評價昏庸的帝王來說,顯然是行不通的。
謚與尊號雖然只是語言符號的不同組合,卻正是幾千年來傳統政治思維的凝聚。這些語言的政治功能超過了表意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