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樹

李喆昕

那棵泡桐生長在我家的前院，當這里還是一條小巷時，它就在這兒；當這里還只有一排紅磚平房時，它就在這兒；當這里還聽不到汽車鳴笛聲時，它就在這兒。老人們都說，這是一棵百年古樹。

小時候，每天放學回家，我都會到樹前小坐一會兒，樹皮上布滿了棕色斑點，樹干很粗，我可以優哉游哉地躺在它身旁看書。夕陽的光輝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到書上，我總會忘記時間，母親站在窗前看見我在樹下看書就安心了。透過泡桐樹看母親，母親被葉子襯托得格外美麗。

初夏，我穿著碎花裙拿著泡泡機到樹下玩，吹出一個很大的泡泡后，就蹦著跳著向上吹。不知道是不是泡桐想和我一起玩，泡泡很聽話地飛到了樹枝旁。“啪”一聲，陽光下的泡泡破了，水珠灑下來，灑在我的頭發上、臉上、衣服上，涼爽與快樂同在。抬頭跟泡桐細語，發現明潤的翠綠色中出現了些許新意——它開花了！泡桐的花白中帶紫，花骨朵兒含苞待放，靜默在陽光下，有一種欲語還休的嬌羞。它們就像一群不施粉黛的女子。陽光透過稀疏的泡桐葉落在白色小花上，落在紅色磚房上……

秋末，泡桐顯得那么寧靜，那么安詳，我會帶著彩色的糖果，踏著地毯般的黃色泡桐葉來到它身邊，我總想與它分享這種甜蜜，偷偷地把糖果塞到它的樹枝里，就當它也吃了，然后又得意地圍著它轉……

一個暑假，我驚奇地發現泡桐上又多了新朋友，那是幾只小麻雀吧，嘰嘰喳喳地一直叫，蟬聲也不停地伴奏。我幾乎每天下午都會在濃郁的樹蔭下停留幾個時辰，和它說最近愉快的事、煩心的事。鳥兒也會幫樹傳達它的話語，我總認為和樹談話是最輕松的。

一年后的某個晚上，蟬聲格外尖銳，大人們說要在這附近修一所學校，許多樹都要砍掉。看工人們施工時緊緊圍繞著那棵樹嘀咕，我心里一緊：“它要離開我了嗎？”我一直這樣問自己，卻不敢去打聽，那是我度過的一段最煎熬的日子。

后來媽媽告訴我，那棵泡桐樹沒有被砍掉，施工隊砌了一堵墻把它圍起來了。一個傍晚，我慢慢地靠近樹，它又長大了呢。我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墻上，相信墻體能把我的問候傳達給大樹……

如果我是詩人，我要寫出我與泡桐相伴成長的詩句；如果我是畫家，我要繪出我與泡桐一起走過的風景。歲月如梭，好多年過去了，那棵泡桐仍與我同在！

（指導老師 眭向葵）

簡 評

本文融合了黃河浪的《故鄉的榕樹》與王鼎鈞的《那樹》兩文的特色，別有一番韻味。文章特點有三，可用三個比方表達。第一，如油畫一般。紅磚平房、棕色斑點、碎花裙、翠綠樹葉、白紫小花、黃色秋葉、彩色糖紙、七彩泡泡，表現顏色的詞匯俯拾即是，畫面感極強。第二，如童話一般。坐樹下、躺樹旁、吹泡泡、賞小花、吃糖、聽鳥聲蟬聲，孩童樂事，娓娓道來，比喻擬人很是巧妙，令讀者會心一笑。母親看到“我”就安心，“我”看母親被樹葉襯得很美麗，更是神來之筆，情懷溫暖。第三，如寓言一般。百年老樹，枯樹新芽嫩花瓣，小巷平房汽笛聲，表現的是新舊代謝；建設新學校，保護老泡桐，體現出人們的環保意識和自然情懷。

（郭培旺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