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琨
據說靈谷寺是盛夏觀賞螢火蟲的好去處。擇日不如撞日,冒著臺風警報的危險,好友三人相約在漆黑一片的靈谷寺。
沒有星星的夜晚,映襯出比天色更暗的濃郁的樹木和茂盛的蒿草。空氣有些悶熱。我們沿著通往靈谷寺的石板路尋覓,并沒有發現螢火蟲的蹤跡,心想美妙的景象怎能隨意就得以享受?便懷著隨遇而安的心態,踱步到寺外。倏忽間,幾點微弱的亮光在我們眼前跳躍,追隨著亮點踏入路邊的樹叢,一下子驚呆了:黑黢黢的樹影中、草叢里、藤蔓間、古寺的墻頭上,彌漫著星星般的小小光點,亮晶晶的,在黑暗的間隙游蕩,有節奏地一明一翕,像極了連續卡殼的電影鏡頭。我輕輕地攏住一粒飄浮到身邊的小星星,它就那么溫柔地在我手心里閃爍。張開手,隨即融入一片星光中。我們以為這就是神奇,嘆為觀止地走入寺門,怎料迎接我們的是更加盛大的星火之宴。路兩側更加濃密的樹叢中,懸浮著稀疏卻更大粒的幽幽藍光,移步向前,光點突然間密集壯碩起來,好似剎那間從《聊齋志異》切換到《格林童話》。小仙女把瀑布般的銀河一股腦兒傾瀉到整個叢林,大顆大顆鉆石般的星星四處濺落,草叢上、空氣中星光潺動,宛如月光下河面粼粼的波光。
我們好奇地闖入更為幽深的樹林,置身于螢火蟲的樂園。小小的螢火蟲圍繞著我們悠然綻放,就像是《阿凡達》樹精飄浮的奇幻世界。我們在驚嘆中踏夜而歸,涼風吹散了悶熱,清爽怡人。林蔭道蜿蜒綿亙,老樹枝丫交錯橫生,巨大的拱頂遮蔽了頭頂的蒼穹。黑暗中,精靈之光一路翩翩起舞,靈動輕盈,引我們經過一道殘垣斷壁,瞬間切入魔戒幻境,小妖精似乎隨時會從灌木中跳將出來,給今夜的奇妙之旅留下最后一個驚喜。
自然之美如此神奇,給予我們的饋贈是多么慷慨美好!若我們對自然多一些尊重,少一些索取,自然回饋的福澤定會超越我們的想象。
(摘自2015年8月6日《揚子晚報》)
賞析
這篇狀物散文描繪了三個場面,雖然主角都是螢火蟲,但它們營造的美景各具特色,“我”的視覺感悟漸次推進,表達也同中有異,層層推進。一是寺外場面。開始所見,螢火蟲雖然“彌漫”,其動作只是“跳躍”“飄浮”,“一明一翕”地“閃爍”;此處螢火蟲的“背景”,作者描寫時用了“黑黢黢”“在黑暗的間隙游蕩”等詞語,給人一種黝黯神秘之感,這與《聊齋志異》經常出現的環境特點相似。二是寺內場面。蟲體由“小小”變為“大粒”,“光點”則變為“幽幽藍光”,且“密集壯碩”,簡直成了“盛大的星火之宴”;作者的用語隨之變化,將螢火蟲喻為“小仙女”,又夸張地形容它們“把瀑布般的銀河一股腦兒傾瀉到整個叢林”,其美妙場景“宛如月光下河面粼粼的波光”,這樣的美景與《格林童話》體現的靈動浪漫十分相近,作者用這樣的“切換”抒發對所寫場面同中有異、層進變化的獨特感受,使描述更有文學色彩。三是幽深樹林。描寫的層進性愈加明顯,螢火蟲被親昵地稱作“精靈”“小妖精”。它們變成了好客的主人,主動地“圍繞”著客人,“引”“我們”進入“魔戒幻境”,“悠然”而殷勤地“翩翩起舞”,有時還會“跳將出來”送“我們”一程,于是“我們”的心理由起初的“驚呆”轉為“驚嘆”“驚喜”,用來激發讀者聯想的名著也由《聊齋志異》《格林童話》轉為奇幻歡快的《阿凡達》,于是由物及人,由情及理,自然地引出指向生態文明的理性思考,升華立意。
(曹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