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的慵懶生活

文 ─一 盞

一

阿根廷人的慵懶是寫在基因里面的，哪怕是享受生活，他們也是用最慵懶、原始的方式，絕不愿意給自己添一點兒麻煩。于是，阿根廷人最鐘愛的美食是烤肉—把新鮮的牛肉剁了，成串兒的、大塊的、帶著骨頭的，基本不加作料，火上一烤，就用小刀割著吃了。懶就懶吧，還美其名曰“這種烹調方式能夠最大限度保留牛肉本身的美味”。

除了牛肉，牛的各種內臟，包括小腸、腎臟和胸腺，以及用牛血做的血腸，也都是阿根廷人的最愛。當然，這些被統稱為“小肉”的食物通常是作為正餐前的開胃菜，同樣也是不加作料，鮮、香、腥、臭，食客各得其味。

不過，之所以說阿根廷的烹調手法是慵懶而不是懶惰，是因為看似極其簡單的烤肉過程，卻有著許多細小而講究的門道。通常，有經驗的烤肉師絕對不會把剛點燃的或燒紅的木炭放在烤架下，這兩種木炭會產生明火，很容易把肉烤得外焦內生。烤肉師要等木炭完全燃燒，表面成為白色，內部透出紅光時，再拿來烤肉。這時的木炭散熱均勻，溫度很高卻沒有火焰，用來烤肉最合適。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阿根廷的傳統烤肉店中，烤爐旁邊會有一個特殊的小烤爐，里面放著正在燃燒的木炭。烤肉師會不時打開小烤爐的爐門，用鏟子把正是火候的炭塊敲碎鏟出來用。

沒有嘗試過阿根廷烤肉的人很難想象，這種幾乎可以被稱為“原始”的食物有著怎樣驚心動魄的奇妙味道。

最好吃的烤肉莫過于八分熟，色澤金黃，表面和邊角微呈褐色，散發出陣陣香氣；刀切下去，有少許肉汁滲出，肉塊內部色澤紅潤、紋理清晰；肉塊表層脂肪在烤時會漸漸融化，香味滲進肉里。

為了避免肉吃多了起膩，有些人喜歡擠一些檸檬汁在肉上，或者配著蔬菜沙拉一起吃。當然，蔬菜沙拉也十分簡單：各種蔬菜，加橄欖油、鹽、醋，混在一起裝盤就成。

二

不僅吃得簡單，阿根廷人喜歡的飲品也一點兒都不復雜。

對阿根廷有一些了解的人大概都聽說過馬黛茶。要說“馬黛”是一種茶，其實不夠準確，應該說，它是一種樹葉。人們把葉子從一種常綠灌木上采下來，曬干、磨碎，裝在小罐子里用開水泡著喝。馬黛茶味道偏苦，帶著一縷獨特的香味，有的人喜歡加白糖喝，有的人喜歡加水果糖喝。

與烤肉相比，馬黛茶顯得精致些。阿根廷人喝馬黛茶通常是用一種橢圓形杯口的小杯子，杯子用木頭制成，大小剛好能握在手里。與其他的茶不同，泡馬黛茶的杯子里看不到茶湯—細碎的葉子把杯子塞得滿滿當當，澆上開水，水從葉子的縫隙中緩緩地滲下去，喝的時候要通過事先埋在茶葉里的一根銀吸管把茶水吸出來。吸管頂端略粗大，裝了細密的濾網，所有的香甜、苦澀順著管子緩緩進入口中，漫過味蕾，流向喉嚨，而茶葉渣則被阻擋在吸管之外，喝完之后嘴里干干凈凈。

馬黛茶營養豐富、提神醒腦、口味濃郁，同時還有清潔腸胃的作用，被阿根廷人當作“刮油茶”和“減肥茶”。而且，烘焙過的“熟馬黛”對于產婦還有催奶的特殊功效。為了培養孩子們從小熱愛國粹，近些年阿根廷市面上還出現了去除咖啡因和煙堿酸成分的兒童馬黛茶，同時還有各種水果口味的女士馬黛茶。

但是，分類如此精細的馬黛茶，依然傳遞出阿根廷人慵懶的本質。喝馬黛茶，每次裝茶葉的時候要盡量裝得滿、塞得緊，這樣可以保證喝過很多泡之后味道也不會變淡，免得換茶葉麻煩。另外，在阿根廷，喝馬黛茶絕對不會是人手一杯，而是大家坐在一起，少則兩三個，多則十幾個，大家一起輪著喝。至于吸管，一個人喝完了換一根再給下一個人用？不不不，才不會那么麻煩—一個杯子，一根吸管，喝到底。

三

如果說阿根廷人的飲食方式體現了他們在生活和行為上的隨性跟懶散，那么探戈則是他們無拘無束的靈魂的載體。

自由的節拍，婉轉狡黠的旋律，若即若離的舞者和交錯的舞步，從身體到靈魂都在傾訴欲望，但同時又壓抑著，在某一個瞬間突然綻放，之后再帶著不安收斂回來。

年輕女人妖嬈的身姿和化著濃妝的臉龐，被渾厚低沉的男聲伴唱纏繞，像是早春剛剛展開的花叢中露出尚未發芽的干枝，歡喜中莫名透著孤單和蒼涼。

雖然唱出來的探戈也有歌詞，但是你不需要去聽歌詞講了什么，只要有旋律，再配合著舞者的表情，你就明白他們想要表達怎樣的心緒了。

與其他藝術不同，探戈并不是在傳遞什么內容，更多的是給觀眾一種感受，不需要他們去思考、去理解，只需要放空自己，然后就會如同奇妙的化學反應一樣，被很多情緒填滿。

戲謔地說，阿根廷人無論吃喝還是娛樂，都懶到了骨子里。但是這種棄繁從簡、返璞歸真的生活方式，反而更容易讓人體會到生活最純粹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