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鵬
金融科技在中國得以風生水起,其實并非偶然,而是得益于自下而上的市場需求與選擇,中國在金融科技方面的表現尤為突出,可謂物競天擇。
2016年,金融科技行業嶄露頭角。年內全球金融科技投融資共504筆,累計融資金額1135億元。其中,中國金融科技領域發生投融資281筆,占比56%,總金額達875億元,占比77%。這一年,中國金融科技走至前臺,帶動亞洲成為全球金融科技投資第一目的地,融資總額躍居全球榜首;這一年,中國擁有3筆最大金額的投資,并成為2016年全球唯一金融科技融資額有所增長的地區。
誠然,中國經濟結構的轉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傳統金融模式已經無法適應新經濟的發展要求,迫切需要金融科技的創新為新一輪產業革命提供新動能。促進金融科技生態的健康和可持續發展,對實現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具有重要意義。從促進普惠金融、提升金融消費者福祉的角度出發,在金融科技領域研制規范的技術標準與服務標準,將有助于中國金融科技在國際競爭格局中取得優勢。
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中國金融科技50人論壇首席經濟學家楊濤曾表示,中國的金融科技正面臨“向左走、向右走”的抉擇。為避免贏在起點、輸在終點,中國不需要“風口的豬”,而需要在直道上提升加速度。簡言之,中國的金融科技創新要想真正成為全球金融變革的常青樹,除了已有優勢,更需激發兩方面的驅動力:一是真正強化科技創新能力,提升技術對于金融活動的正效應;二是改善技術所伴隨的金融制度與規則,使之更公開、透明、高效和安全。金融科技并非簡單的虛擬經濟,新金融科技使金融與實體在更多層面上實現了有效融合。科技提升整個金融產業鏈的效率,在某種意義上不僅有助于完善金融,而且有利于金融更好地服務于實體。
The Assets公司總監瑞貝卡·麥納特曾指出,金融科技企業能夠為消費者提供信任、透明度和技術。金融科技意味著授人以權(Power to the People),以匯款業務為例,金融科技通過為人們提供匯款流程中的透明度以及降低中介費用,幫助消費者掌控自己的財務——終端用戶能準確知道支付金額,且匯款所需費用較過去低很多。授人以權的另一種方式是為人們提供資金的解決方案,如金融科技企業通過眾籌的方式拓寬人們的融資機會。而金融科技所引發的最大革命是:它正在為所有人提供獲取信息的渠道。過去,這種渠道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現在,擁有這種渠道的群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長。
來自支付領域經驗人士約翰·查普林的結論是,在接下來的兩年內,金融科技創新將發端于亞洲的大部分地區,隨后影響非洲、北美、拉丁美洲,最終影響歐洲。原因在于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由基礎設施匱乏,為創新預留了空間。但這些創新在西方經濟體中卻很難獲得成功。與此同時,發展中國家和地區未被傳統商業模式、消費習慣所束縛,更易于接受金融創新。
其實,早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金融科技便開始在美國興起,迄今發展近10年。然而,緣何美國金融科技尚不及中國近三四年的發展?中國平安集團首席運營官陳心穎曾總結了兩點原因:一是在美國包括風投在內的很多資金都進了創業初期的科技金融公司,很難大規模實際商用;二是緣于業務模式,有些公司不是靠賣技術而是靠賣新的業務模式盈利,其商業模式可能無法持續,很難真正做大。但金融科技在國內的發展則不同,一方面我國的經濟環境和美國差異很大,國內有空間和實力實現持續投入,改造整個底層系統;另一方面,創新意識也決定了這種現狀,金融業或非金融業都勇于創新與自我革命。
在黨的十九大和第五次全國金融工作會上,都強調了下一步金融發展與改革的大方向:把金融服務實體、強化金融監管與協調、防范金融風險放在了更加重要的位置上。以此為契機,恰好可以跳出對互聯網金融過度依賴的模式,真正推動金融科技的創新與發展。所謂金融科技,強調的是科技與金融的全面融合與互動,一方面是純粹給金融業提供支撐的科技業務;另一方面是利用科技從事金融和類金融業務的活動。
從新經濟到新金融
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2016年年初答記者問時指出:“新經濟的覆蓋面和內涵是很廣泛的,它涉及一、二、三產業。”雖然新經濟的范疇和邊界并不涇渭分明,但其本質上與新技術變革是密不可分的。首先是新的資源配置模式。進入新世紀之后,當互聯網信息技術深刻改變著經濟與社會組織結構,并且影響信息采集、處理、交換時,便帶來了新的資源配置模式。其次,在經濟增長過程中,新技術是重要的源泉,通過促進組織創新、專業化和生產創新等,能夠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再次,信息化帶來產業結構轉型,會逐漸改變原有的生產架構與企業邊界,從大規模生產時代轉向小規模、網絡分工、智能便捷的經濟形態。而新技術通過促進共享經濟模式的創新探索,可以帶來全新的消費與就業場景,間接增進國民福利。最后,技術變革與制度摩擦調整融合在一起,公開透明的信息化趨勢,也有助于正式和非正式制度規則的不斷完善。
實體部門與金融部門始終彼此依托,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必然從需求層面給金融發展與演變帶來深刻影響。例如,與大工業時代的金融需求相稱,需要有大銀行、資本市場大規模IPO的有效支持;而當分工模式變得日益多元化,“小而美”的產業與企業成為主流之時,也需要金融服務變得更加靈活多樣。
對金融要素的直接沖擊
除了從新經濟傳導至金融的外生動力,新技術也可能直接給金融帶來變革的內生動力。無論是大數據、云計算、平臺經濟、移動互聯網這些信息技術,還是人工智能、區塊鏈這些燒腦的綜合技術,都可能直接影響金融活動的實現過程。例如,傳統金融部門之所以需要專業化的中間服務,是因為有解決交易中的信息不對稱、搜尋成本、匹配效率、交易費用、規模經濟等問題的需求。而各類新技術不僅可以更有效地解決這些制約,提高效率并使風險可控,而且可能帶來分布式交易機制的新挑戰。
實際上,分布式技術經過多年探索,也體現出一些比較優勢:
(1)經濟性,微處理機提供了比大型主機更好的性能價格比。
(2)速度,分布式系統中的計算能力比單個大型主機更強。
(3)固有的分布性,一些應用涉及空間上分散的機器。
(4)可靠性,如果一個機器崩潰,整個系統還可以運轉。
(5)漸增式的增長方式,計算能力可以逐漸有所增加。類似于區塊鏈的分布式技術在金融領域有所應用,并非憑空發生,而是經歷了長期的技術積累,并且真正有可能重構現有金融體系。
歸納來看,形成現代金融體系的核心要素,包括金融機構、金融產品、金融市場、金融制度、金融文化等。可以發現,新技術與這些要素都產生了潛移默化的融合,很多目前看到的金融創新熱點,實際上自20世紀末的信息經濟飛躍時代就已經開始萌芽。網絡銀行、智能投顧、高頻交易、RegTech(在金融監管中運用科技手段)、信息化支撐的共享經濟理念等,無一不體現出新金融已不可否認的技術驅動型創新特征。
在經歷了從邏輯轉變到功能重構的漫長過程后,一種全新的金融模式應運而生。
科技金融的邏輯思路
所謂產融結合,也就是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的結合,在互聯網時代逐漸呈現新特點,既有大規模產融結合制造出新產融集團,也有小規模產融結合帶來的金融服務模式創新,如產業鏈金融。
就傳統科技金融來看,主要是指科技產業與金融產業的融合。眾所周知,經濟的發展依靠科技推動,而科技產業的發展需要金融的強力助推。由于高科技企業通常是高風險的產業,同時融資需求比較大,因此,科技產業與金融產業的融合更多的是科技企業尋求融資的過程。由此來看,過去在看待科技與金融的關系時,更多考慮的是金融對科技的支持,而且對科技融資活動更加關注。之所以強調科技金融的特殊性,無非是因為與其他產業金融有一定差異性,不僅大規模的科技創新需要金融資本的特殊支持,而且由于中小科技企業缺乏抵押品、科技創新風險高等,更需要多層次金融市場的保障。就廣義看,科技金融強調政府主導建立基金或母基金,引導民間資本進入科技企業,多樣化的科技企業融資渠道,包括科技貸款、科技擔保、股權投資、科技股權融資、科技保險及科技租賃等。
但科技金融的局限性在于尚未真正發掘技術的內在特質,也沒有把科技與金融真正融合在一起。金融在支持科技產業發展中,對科技本身的介入十分有限,更多體現在項目評價和風險評估方面。
金融科技的功能重構
金融科技在更高層面上實現了科技與金融的產融結合,一方面強調了科技全面應用于金融功能的實現;另一方面則是科技自身的發展,為金融帶來了一些全新的模式。
金融體系的主要功能包括貨幣、資金融通與資源配置、支付清算、風險管理、信息提供、激勵約束等。其中,新技術對于這些功能都帶來不容忽視的沖擊和影響。在貨幣層面,電子貨幣自20世紀中后期以來,已經成為宏觀經濟理論和新貨幣經濟學的難點和焦點,基于分布式規則的數字貨幣,更是與原有貨幣體系產生了兼容困境。在資金融通與資源配置層面,傳統金融組織的“互聯網+”迅速推進,不斷達到便捷智能的極致。基于支付清算層面,移動支付已經成為金融功能重整、網絡經濟架構的重要載體,清算結算效率的提升也有助于改善GDP內涵。從風險管理層面看,無論是監管層面、行業層面還是金融機構內部管理層面,新技術的應用無處不在。在信息管理層面,大數據征信的興起直接改變了金融交易的格局,并且給市場定價機制帶來了復雜影響。
因此,從金融科技視角來看,新技術已經貫穿整個金融產業鏈之中,不僅帶來了全新的金融運作模式,反過來也為技術創新提供了重要的金融應用場景和試驗田,有助于同步推進科技產業發展與科技金融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