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陳繼如

冬至，寒風(fēng)凜冽的傍晚，塘川街街邊公園的長椅上，躺著一個年邁的打工者，疲憊地睡著了。

他，約摸六十來歲，身穿一件粗棉布料的黑外套，里面套了一件暗灰色的男式高領(lǐng)上衣，下身穿著一件極薄的秋褲。腳上，是一雙開裂的破舊運動鞋，如張開嘴巴的饑餓鱷魚，任憑寒風(fēng)絲絲灌入。他的手呢，一半縮在袖子里，一半露在外面，因寒風(fēng)而變得紫紅，一道道紅紅的裂口在他手上綻開。面色灰紅，大約是常年烈日直射的結(jié)果。眼袋耷拉著，被歲月拖著沉沉下垂。他也許是倦了，困了。眉頭皺著，抬頭紋像細細的水波，圈圈蕩漾，亂蓬蓬的頭發(fā)迎風(fēng)挺立。

在他近旁，是喧鬧的夜市，五彩六色的霓虹燈在塘川街上四處照著。正新店的烤羊肉串的香味，絲絲環(huán)繞，如余音繞梁翩然牽引著每位路人的味蕾。

夜色深了，櫥窗里的燈亮了又暗了。天氣預(yù)報說今晚有冷空氣襲城。盡管在南方，空氣依然冷得刺骨。我回到家，鉆進溫暖的被窩，暖意融融。望向窗外的塘下，萬家燈火闌珊，卻突然想起長椅上的打工者。今晚，他該居何處？

他有家嗎？家里有一扇亮著的窗嗎？窗里有一盞等待的燈嗎？燈下有他的子女親人嗎？

他從哪里來，又將到哪里去？在冬至的夜風(fēng)里，他會想些什么呢？他又為什么年老了還要出來打工呢？是他的子女不爭氣抑或是生活不如意嗎？他的心中可曾有愛人，她曾經(jīng)是他心中最亮的那顆星吧，被他牽掛過多少個春夏秋冬？在晨鳥鳴叫的早上，有沒有人給他做好熱騰的早餐？在冬風(fēng)凜冽的夜里，有沒有人邀他在溫暖的火爐邊聽故事，并給他一個溫和的微笑？

在他人生的最初，他難道不也是那個受父母疼愛的柔嫩的小嬰孩嗎？在他童年未褪去的時刻，他難道不也是那個歡跑在綠草地上的小男孩嗎？在青春歡暢的時刻，他難道不也是信心滿懷，對未來懷有無限憧憬嗎？那今天，為什么他要如此辛苦，累倒躺在長椅上呢？

抬頭，窗外的一枚黃澄澄的皎月，孤零零地映照天際。在這凜冽寒風(fēng)的夜里，我在想，他將面對一個怎樣的夜？在萬家燈火里，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在無數(shù)城市的無數(shù)角落里，他們將度過一個怎樣的冬天？

寂夜寒念，流螢亮如燭。月色如霜，人心可曾暖？

‖浙江省溫州市繡山中學(xué)濱海分校‖指導(dǎo)教師：陳德清

生活中常常涌動著亮麗光鮮的人群，但是，總有一些灰暗、疲憊的身影一時間闖入我們的視線，你是無動于衷地一掃而過，還是像作者那樣帶著溫情的目光去關(guān)注他們？文中的他就是這樣闖入作者視線的——冬至夜晚的街邊長椅上，躺著一個年邁的打工者，疲憊地睡著了。那極薄的秋褲，開裂的舊運動鞋，布滿一道道裂口的手，亂蓬蓬的頭發(fā)無一不述說著他生活的艱辛和窘迫。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打工者，在作者發(fā)出“他有家嗎？家里有一扇亮著的窗嗎？窗里有一盞等待的燈嗎？燈下有他的子女親人嗎？”的感慨后，讓我們的內(nèi)心跟作者一起澎湃著：他內(nèi)心可有牽掛的親人？他是否有過一個溫暖的家？也曾享受過天倫之樂的他，在冬風(fēng)凜冽的夜里，可否感到孤獨冷寂？

作者身上有一種可貴的同理心，正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樣，別人的境遇其實與我們的內(nèi)心戚戚相關(guān)，正因為這種同理的關(guān)懷，我們這個社會才會不失溫情，讓人們即使身處凜冽的嚴冬，也會心揣暖意！

【適用文題】遇見那一個身影；不能忘記的畫面；內(nèi)心的溫暖……（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