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隨著現代化社交媒體的運用和普及,社會公眾開始參與一些社會熱點問題的評議和爭論,尤其是在社會糾紛和司法領域。伴隨著各類案件的報道和轉載,社會公眾依據自己的個人情感、道德因素、認同感對一些社會案件發表自己的看法,類似的看法影響著社會輿論的導向,對司法公正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關鍵詞 輿論 司法公正 社會糾紛
作者簡介:史舒元,西北師范大學法學理論專業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D926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4.163
一、 輿論干預司法問題概述
(一)輿論在司法領域的界定
輿論一般定義是公民在某時間與地點,對某行為公開表達的內容,基本趨于一致的信念、意見和態度的總和。它是社會評價的一種,是社會心理的反映。
隨著時代和科技的發展。社交軟件和公共媒體發生了重大的變革和跟新,紙質化時代已經過去,隨之而來的新興的智能化時代,隨著微信、支付寶等軟件的更新換代,在我國現階段已經可以實現出門只帶一部手機,所有問題全部解決。不僅如此,學習和工作模式已經從傳統的框架中走出來,通過微信朋友圈、公眾號、微博、得到、網易公開課等App就可以實現各行各業專業知識和技能的學習。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公眾言論的傳播會更加迅捷,高效。上一刻發生在幾千公里之外的事情,這一刻我們就能得知并作出自己的判斷。運用到司法領域,某處一個案件被曝光,在法院還沒有介入審判,甚至是公安還沒來得及調查,通過媒體的報道,社會公眾已經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開始在社交軟件上發表自己的意見。開始造勢,制造輿論,給司法機關以壓力,甚至影響裁判結果。隨著越來越多的案件曝光,輿論大軍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力量。當然,不可否認,輿論會讓不公正的審判得到抑制,會迫使司法機關妥協,已實現正義,但是我們依然不能忽視輿論產生的危機。
(二) 輿論干預司法產生的危機
網絡的普及和發展為自由言論機制創造了有利條件,人們可以通過網絡便捷的獲取各種信息,發表各種言論。偏頗的情感和極端的意見得以發泄,民眾的視野被群體化的意見所左右,沒有人對信息的真實性進行質疑,他們仿佛是被蒙蔽了雙眼。
社會糾紛和司法問題更容易引起網民的情感共鳴,他們組成了強大的輿論大軍,法律、行政和道德約束失去了力量,網民的情緒被無限放大,由此引發了輿論危機。
二、 輿論干預司法實例
(一)“4.14”聊城于歡案
南方周末一篇對于于歡案的報道,把一個普通刑事案件公開在全國人民面前。激憤的吃瓜群眾開始人肉非專業的承辦法官、歷數高利貸的罪惡、痛斥官匪勾結之內幕,就差沒把一審法官拉出來游街,一些權威的公眾號和專家也針對此案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在談論正當防衛的必要性和緊迫性時,法官開始考慮案件判決帶來的社會不穩定因素。經過媒體的渲染,本案的事實也開始變得疑點重重。杜某某用生殖器蹭蘇某某的臉,杜某某涉黑等與一審判決書不一致的細節開始出現,這些新聞文字直接影響了輿論,萬千網民開始質疑聊城市中級法院的判決,質疑現有刑法理論和司法實踐。大多數學者也開始為于歡開罪,甚至非專業的易中天教授也發文表態,認為于歡不僅是正當防衛,還算是血性男兒,見義勇為。鳳凰評論還發表了一篇題為“不能以法律的名義逼公民做窩囊廢”。
一審法院認為無論被害方對被告人之母所采取的的是何種言行侮辱,也無論被告人所施加的毆打何等嚴重,于歡進行捅人行為時,作為妨害前提的不法侵害已經終止,不符合正當防衛的緊迫性特征。一審法院據此判決于歡無期徒刑。
二審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于歡有期徒刑五年,誰又能說這當中沒有輿論的力量。二審法官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作為受到社會如此關注的一個案件,我們怎樣通過二審的開庭審理,最大限度的還原整個案件的真實情節,并且在此基礎上通判考慮天理、國法、人情,最終依法作出裁判”。在此處,筆者需要指出的是,當我們要考慮天理、國法和人情來判決案件時,到底是法律規定的不夠具體,還是為了迎合輿論?
二審法院的結果或許是公正的,但是在審判之前,法官們已經受到了太多來自輿論的壓力,同時還要考慮案件的社會效果。那么法官還能不能再公正的適用法律?我們一方面要求法官要中立,獨立審判,可是社會輿論、媒體卻給了法官如此大的壓力,誰又能保證案件審理的公正呢?
(二) 徐玉玉被電信詐騙案
臨沂市中級人民法院負責人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指出,徐玉玉被電信詐騙案主犯被判處無期徒刑的依據是:(1)電信網絡詐騙社會危害性極大。(2)陳文輝撥打詐騙電話共計1.3萬余次。(3)陳文輝在詐騙徐玉玉的過程中系主犯,且造成徐玉玉死亡的結果,情節特別惡略,應予嚴懲。依據《刑法》第266條詐騙罪的規定,只有在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情況下,才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可以說在財產類犯罪中,這樣重的刑罰很少出現。
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被告被施以如此重的刑罰。在筆者看來,第一個影響因素是徐玉玉死亡的結果,第二便是來自輿論的壓力。按照刑法的因果關系理論,徐玉玉的死亡結果到底與主犯的詐騙行為之間有沒有因果關系存在著很大的爭議。按照通說,以一般常理推論,任何一個人在被詐騙9900元時,不應該出現如此激烈的反映。主犯陳文輝通過打電話共計詐騙31萬元,屬于數額巨大,應當在3-10年之間量刑。一般的過失致人死亡犯罪的量刑在3-7年,詐騙31萬判處5-7年,數罪并罰大致不超過15年。況且此案中主犯陳文輝的犯罪行為只有詐騙行為一個行為,造成徐玉玉死亡的結果究竟與該詐騙行為存在刑法上的因果關系還很難斷定。行為人對死亡的結果主觀呈故意顯然不可能,過失也很牽強。而在本案中就一個詐騙行為就判處被告無期徒刑,要比詐騙與過失致人死亡的法定刑還要高,這顯然不合理。
筆者承認:當一個年輕的生命逝去的那一刻,我們應當惋惜。但是媒體的擴大渲染和輿論的影響,導致案件的判決結果呈現出如此狀態到底對不對?司法究竟是依據法律判決還是依據輿論判決,值得深思。
(三) 電梯勸煙猝死案
電梯勸煙案件二審判決公布之后,吳澤勇、劉哲瑋、陳杭平教授均就此案二審發表文章闡述自己的觀點。一場發生在朋友圈的論辯持續發酵。
時間回顧到一審判決,一審法院判決認定楊帆與老人的死亡結果之間不存在刑法上的因果關系,故對死亡結果不承擔刑事責任。但老師是在與楊帆發生言語爭執之后猝死,依照《侵權責任法》規定,受害人和行為人對損害的發生都沒過錯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由雙方分擔損失,根據公平原則,法院酌定楊帆向死者家屬補償1.5萬元。一審判決后,楊帆沒有上訴,但他認為自己沒有過錯,認捐不認陪。老人家屬上訴,二審法院糾正了一審法院判決楊帆補償1.5萬元的錯誤。
一審判決作出之后,輿論一片嘩然。法律面臨著道德風險,民眾開始質疑裁判結果。公共場合不能吸煙,這是我們從小都知道的道德守則。然而有人違反,有人勸說,勸說者卻要面對賠償,這樣的法律就是不是法律該有的樣子,是不是與道德原則相違背?到底是法律規定的問題還是法律適用者的問題,有待商榷。二審法院面臨著巨大的挑戰和壓力。
這樣一份錯誤判決必須得到糾正。但是按照“上訴不加刑”和“上訴不利益禁止”理論,楊帆并沒有上訴,上訴的是老人家屬,老人家屬就不應當獲得對己方更加不利的后果,二審法院也不應當超越當事人的請求改判。面對這樣的程序問題,二審法院找到了“公共利益”這一托詞,《民訴法解釋》中確有若一審判決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或者損害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他人合法權益可以超越處分權進行改判的規定。法律并沒有對社會公共利益加以規定或者解釋,而且并沒有一個預先的標準。正如陳杭平教授所言,一審判錯了,輿論反映很強烈,法院需要重建公信力,這就是“社會公共利益”的面紗。當然一審判錯了,二審為了糾正,不惜違背了“上訴不利益禁止”和處分原則,超越了上訴請求進行裁判,僅僅是為了保護所謂的社會公共利益。這樣的做法誰又能確定沒有輿論的干擾呢?
三、輿論影響司法判決成因分析
(一) 民眾認知能力有限,法律素養的欠缺
隨著科技和手機軟件的發展和民眾了解信息的渠道的增多,一旦有媒體報道一些不公正的案件,社會各個階層、各個職業的民眾針對每一個案件都會按照自己的認知標準和看法,他們通過網絡來表達自己的看法,認同者組成輿論大軍,氣勢恢宏。他們并不懂得專業的法律知識,也不會運用法律的思維。他們只會就單純就案件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們的認知是片面的,狹隘的。這樣的觀點只是對案件的半知半解,不能還原案件真相。
(二) 出于同情,與自身有代入感
案件報道之后,往往與自身處境相近的人對被害人有更多的認同感。感情的帶入使他們不能客觀公正的認清案件事實。人都是感性動物,感性動物的認知很容易受到感情干擾。客觀事實的發生我們很難還原,只能通過后續的證據來重現,這當中肯定會產生誤差。在我們的認識標準中,產生一個世界上的人分為好人和壞人這樣一個錯誤的標準。可惜有時候,往往壞人卻會是某個案件當中的好人。
(三)唯恐天下不亂,博人眼球的小丑思想
無論是媒體還是個人,當中總有那么一部分,為了博人眼球,故意扭曲案件的事實進行報道。對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進行放大甚至加鹽調醋,使民眾對于案件的認知完全完全與事實相悖。筆者此處并非針對民眾發泄個人情感,而是闡述世界上總會有壞人這個事實。就如同前文所述的電影《無問西東》中的情節,人們總是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審判別人,卻不自知自己也正做著比這更惡心的事情。有這樣的人性,就有著輿論影響司法公正的現狀。
四、結論:正視輿論、莫讓正義彎了腰
輿論影響司法判決的案例很多,筆者無法一一列舉。在每一個這樣的案件中,事實真相總是無法按照原來的軌跡還原。一件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們無法讓他重演,讓每個人都看到,所以就導致了輿論大軍有機可乘。
來自輿論大軍的壓力如同洶涌的浪潮,法官總是要考慮社會效果,考慮道德和人情等因素,有時候甚至不惜犧牲程序正義、違背罪刑法定,使法律喪失了本來的樣子,判決必須要向輿論大軍靠攏,值得深思的是,這樣的結果到底是不是正義的?在筆者看來,當法官的裁判被輿論和人情所干擾時,法官并不能站在一個中立的角度作出判決,法官不能中立,判決就不能公正。如果法官的判決的目的是喪失個體正義而實現公眾認同感,這真的是正義嗎?
作為一個法律人,我們應當思索的是隱藏在每一個案件真相背后的社會問題,而不是被社會輿論和公眾態度牽著鼻子走。我們應當看清每一個案件的真實事實,在認定事實清楚的基礎上依據法律作出判決。在面對輿論大軍干擾時,面對社會各界的壓力時,我們應當中立、正義的作出法律所該有的判決;我們應當解釋我們的判決,讓民眾們理解正義真正的價值,我們應當將法律思維傳輸給每一個民眾,而不是總是依據民意判決,依據民意犧牲個人來達到所為的社會效果,這不是法律該有的樣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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