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飛 楊龍


商周青銅器中,動物形紋飾以其種類多、數量大、變化豐富、位置顯著而在古代青銅器紋飾中占主體地位。在形態各異的動物紋飾中,又可以分為兩小類:一類是寫實動物紋,如虎紋、豹紋、鹿紋、羊紋、馬紋等等,均是以自然界真實存在的動物作底本;另一類是幻想動物紋飾,如獸面紋、夔紋、鳳紋等等,則是抽象化的紋飾。中國北方系青銅器中有一類大量以寫實類動物紋飾裝飾的青銅器——青銅牌飾。
關于北方系青銅器動物紋飾,前人已經作了十分精彩的研究,本文不揣淺陋,再對固原地區出土的北方系動物紋青銅牌飾作一敘述。
一、固原地區出土動物紋牌飾的分類與功用
目前,固原地區出土的北方系動物紋青銅牌飾的墓地約有25處,出土牌飾百件左右。從行政區劃上來看,固原縣(原州區)出土最多,其次是彭陽縣,再次是西吉縣,最少的是隆德縣。根據牌上所飾動物的多少,可分為兩類。
甲類:單體動物紋牌飾
標本一虎形動物紋牌飾(IM12:5),1989年出土于固原市原州區楊郎鄉馬莊村IM12。長9.3、寬5.2厘米,整體造型為虎形,虎作捕捉狀,頷首豎耳,圓目突出,前肢微曲,后肢盤蹬,似為一只正在狩獵的老虎,造型科學,形態豐富(圖~,1)。
標本二鹿紋銅牌飾,1987年出土于固原市原州區頭營鄉雙臺村。造型似一鹿,鹿回首,身體蜷曲,正在安臥,神態逼真(圖一,2)。
標本三鎏金臥牛紋牌飾,1986年出土于固原市西吉縣蘇堡鄉。整體造型為臥牛狀。牛首枕于蹄上,圓目豎耳,長尾下垂,背部弓曲,神態安靜,造型生動,是一件極佳的藝術品(圖一,3)。
乙類:多體動物紋牌飾
這類牌飾占固原出土動物紋牌飾的大多數。
標本一虎噬鹿動物紋牌飾,1988年出土于固原市西吉縣新營鄉陳陽川村?;⒖谥惺梢挥茁?,虎圓目露齒,前爪撲鹿,口撕咬鹿背部;鹿回首,神態驚恐?;⑸盹椧月撝榧y,背部飾重環紋,通體紋飾,繁縟精美(圖二,1)。
標本二虎噬羊動物紋牌飾,1986年出土于固原市西吉縣新營鄉陳陽川村。虎口中含一羊,羊昂首曲肢于虎口中,虎身飾角狀紋,紋飾精美,造型形象(圖二,2)。
標本三人騎駝紋銅牌飾,1987年出土于固原市彭陽縣草廟鄉張街村。造型為人騎雙峰駝,駱駝四肢屈膝著地,雙峰之間騎一人,身著長服,腰系帶,下擺寬松,一手握駝鬃,一手倚后峰,目視后方(圖二,3)。
要掌握青銅牌飾的主要功用,考古出土的牌飾在墓葬中的位置十分重要。1989年,寧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固原楊郎發掘了49座春秋晚期至戰國晚期墓葬,取得了青銅牌飾在墓葬中擺放位置的第一手資料。根據《寧夏固原楊郎青銅文化墓地》所說,“各種帶扣和透雕牌(扣)飾置于腹前,或散落于盆骨之上及其旁側”。因此可以推測牌飾主要是一種裝飾在衣服上、腰帶上或馬具上的青銅牌,同時部分可能起著系扣的作用。
二、固原地區動物紋青銅牌飾的形象和來源
(一)固原地區動物紋青銅牌飾的形象
整體來看,固原地區北方動物紋青銅牌飾在藝術上具有創造性,表現在器物造型上生動、逼真、活躍,其動物形象或雄偉、或靈巧、或憨拙,整體上的線與面的結合使各種動物形態富有生機。
首先,從題材方面分析,固原地區出土北方動物紋青銅牌飾以馬、牛、羊、鹿、驢、虎、羚羊為大宗。
其次,從造型風格看,正如前文所言,固原地區出土北方動物紋青銅牌飾以刻畫真實的動物形象為主,抽象動物形象比較少見。
其三,從表現手法方面看,固原地區北方動物紋青銅牌飾有大量圓雕動物形象,種類繁多,造型優美。而且,楊郎馬莊村出土的虎背驢紋牌飾(見薩里莫尼:《盧芹齋收藏的中國 西伯利亞藝術品》圖版xxⅣ,1、2)、臥驢紋牌飾(圖三)等,在其他地區的文化遺存中是極少見的。
(二)固原地區動物紋青銅牌飾的來源
中國北方地區在上世紀陸續發現不少裝飾動物紋樣的青銅器和金銀器。從分布地域上講,包括內蒙古、遼寧、河北、山西、陜西、青海、寧夏。從年代上講,從商代晚期至漢魏時期。從文化系統方面講,鬼方、獫狁、北狄和匈奴,以及山戎和東胡文化遺存中均包含裝飾動物紋的器物。上述發現基本反映了我國北方古代動物紋飾的種類和特征。
從年代上考察,我國北方早期動物紋器物的年代較為明確,因為有些地點如山西石樓后蘭家溝、陜西綏德墕頭村、河北藁城臺西、青龍抄道溝等地出土的鹿首刀、羊首曲柄短劍、蛇頭匕等,大多與殷文化青銅器共存,有的可以早到殷墟文化早期。北京昌平白浮西周早期墓葬出土的鷹首、馬首短劍、鷹首刀等,年代相當于公元前11世紀。
除西周末春秋初的夏家店上層文化動物紋飾外,在內蒙古自治區桃紅巴拉、范家窯子、水澗溝門、玉隆太、呼魯斯太、西溝畔、速機溝、瓦爾吐溝、河北北辛堡、平山、寧夏回族自治區楊郎公社等地均發現裝飾動物紋的器物。這時期動物紋包括浮雕、透雕和圓雕三類。題材除家畜及鷹鳥頭像外,還有各種完整的野獸形象,諸如虎、狼、羚羊、刺蝟及鶴、鴨等;透雕飾牌中有伏臥、佇立狀動物及群獸紋,并有動物相斗或猛獸襲擊食草動物的形象。
可以看出,我國北方春秋戰國時期動物紋飾繼承商周時代的傳統而又有發展,形成了我國北方獨具風格的動物紋飾。這表明我國北方春秋戰國時期動物紋飾,是在我國早期動物紋飾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因此,從宏觀上看,固原地區的動物紋飾也不出其外,是在繼承我國商至西周時期早期動物紋飾基礎上發展而來的。
從微觀上分析,固原地區最早出土動物紋青銅牌飾的地點是西郊鄉鴉兒溝村(今三營鎮鴉兒溝村)墓葬。1973年,鴉兒溝村墓葬出土了一件鳥形牌飾,此后,固原(原州區)彭堡鄉撒門村墓地、彭堡鄉于家莊墓地、楊郎鄉馬莊墓地,彭陽縣草廟鄉張街村墓地,西吉縣新營鄉陳陽川墓地等都發現了動物紋青銅牌飾。其中以于家莊墓地和馬莊墓地最為代表,二者皆經過科學發掘,且墓地規模較大,資料齊全,都發表過正式的考古報告。因此,以于家莊墓地和馬莊墓地作為重點來探討固原地區的動物紋青銅牌飾的起源和發展具有代表意義。于家莊墓地的時代,研究者一般認為在春秋晚期至西周早期之間;馬莊墓地的時代,研究者認為在春秋晚期至戰國晚期之間;從出土器物和墓葬形制來看,于家莊墓地的時代也應略早于馬莊墓地。
簡而言之,固原地區動物紋青銅牌飾的可能起源于于家莊墓地這一核心區域,時間應在春秋晚期,并向周圍輻射,在馬莊墓地的時期,即戰國時期發展到了高峰,并向固原地區的其他幾個縣擴散。
至于固原地區北方系動物紋青銅牌飾的下限,可能延續至漢魏時期,已經超出了本文的預期,這里不再論及。
總之,固原地區出土的青銅牌飾是中國北方系青銅器的重要一種,它所代表的文化是中國北方系青銅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我國北方的游牧民族文化中占據重要的地位。
[1]烏恩:《我國北方古代動物紋飾》,《考古學報》1981年第1期。
[2]烏恩:《中國北方青銅透雕帶飾》,《考古學報》1983年第1期。
[3]烏恩:《論我國北方古代動物紋飾的淵源》,《考古與文物》1984年第4期。
[4]杜正勝:《歐亞草原動物紋飾與中國古代北方民族之考察》,《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六十四本,第二分,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93年,第231-408頁。
[5]寧夏固原博物館:《固原文物精品圖集》(上冊),寧夏人民出版社,2011年。
[6]馬強:《寧夏出土北方系青銅器綜合研究》,陜西師范大學,2009年。
[7]羅豐、韓孔樂:《寧夏固原近年發現的北方系青銅器》,《考古》1990年第5期。
[8]寧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寧夏固原博物館:《寧夏固原楊郎青銅文化墓地》,《考古學報》1993年第1期。
[9]寧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寧夏彭堡于家莊墓地》,《考古學報》1995年第1期。
[10]楊建華:《春秋戰國時期中國北方文化帶的形成》,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8- 4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