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海威
摘要環境公益訴訟對于保護環境、維護公共利益具有重要作用,而原告資格的甄別將對環境公益訴訟的提起具有決定作用,本文在支持公益組織、檢察機關、政府相關部門等作為訴訟原告的同時,將對公民個人不具有原告資格作出法律評析,并將公民個人進行正確定位于參與公益組織或作為證據輔助人的地位。
關鍵詞公民個人 環境公益訴訟 原告資格
隨著環境問題的增多和環保意識的提升,人們對美好環境的需求日益強烈,在訴諸法律的路徑上,環境公益訴訟成為了遏制違法行為,救濟環境權益的重要探索方向。雖然全國各地都在推進環境公益訴訟案件的司法實踐,但環境公益訴訟在起訴資格的范圍方面仍存在著許多爭議。
一、環境公益訴訟原告資格的本質內涵
公益訴訟是指為了公共利益,在一定范圍地域內進行的司法訴訟的保護活動。在一般意義上,公益訴訟體現了社會正義、社會公平的法理價值,同時保障了社會秩序和整體利益,它與個人的私法益關系有本質上的不同。
根據民法和民事訴訟法的相關原理,我們可以清晰地發現:民事訴訟是平等主體維護自己私益的過程,嚴格說來并不包含公益性質的訴訟;另外,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2條的規定,行政訴訟也是為了自身私益而進入訴訟過程的行為,并沒有出于為了社會正義、社會公平、維護國家和社會公共利益的目的。因此,公民個人所提起的訴訟不能成為公益訴訟。
依據《民事訴訟法》第55條和《環境保護法》第58條,公民個人并未列入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范圍,可以提起公益訴訟的只是社會組織和有關機關,此處的規定與《環境保護法》第6條的規定并不矛盾,法律規定的個人保護環境的義務并不代表一定伴隨著個人的權利的出現,在具體的權利、義務分配上不是具有絕對的對等性。訴訟的特定權利被法律賦予給一定的機關或具有相應資格的社會組織體現著代表國家或特定群體行使公權力、發揮維護社會公益的作用,這與“公益訴訟代表的是國家的政治意愿,即民權和共同體成員的主張和保護應當通過司法機制或正當組成或認可的裁判所得以救濟和實施”的觀點是一致的。
在公益訴訟的法律設定上,公益組織作為其法律起訴主體,為保護環境公共利益的訴訟活動就未停止過,從最高人民法院和各地法院公布的案例來看,公益組織所提起的訴訟一直占據著絕大部分。在《關于授權最高人民檢察院在部分地區開展公益訴訟試點工作的決定》、《檢察機關提起公益訴訟改革試點方案》文件出臺后,檢察機關在環境公益訴訟案件上也取得了重大成效,有效促進了依法行政和法治政府建設。另外,在審議通過了《生態環境損害賠償制度改革方案》后,經國務院授權的地方省級政府是本行政區域內生態環境損害賠償權利人即具有原告資格也得到了確定。
這些法律規定的機關和社會組織是國家立法所確定的代表公共意志而行使權力(權利)進行訴訟活動的主體,基于法律授權、以公共利益為依歸的公益訴訟的正確表達。既然是公意所決定的法律,那么所有公民成員就必須遵守該法律。在執行、實施法律上,必須是有法律確定的權利以代表公益進行相應法律活動,而法律確定的機關和社會組織能夠提起環境公益訴訟就是基于授權而實現全民的公共意志,這是全體公民意志的代表并服務于社會。若發生危害公共利益之事,只有國家才是訴諸權利的主體,于是接受國家的法律授權的各主體才是適格原告。
二、公民個人作為環境公益訴訟原告的法規范批判
在現實的環境污染、普遍的環境侵害的背景下,保護環境公益、營造山青水綠的生存狀態成為每個公民的訴求愿望,并使之成為學術界討論的全民參與保護環境的熱潮,出現公民個人作為公益訴訟原告的觀點,但公民個人能否成為公益訴訟原告,為此,將通過民主共和主義、自由主義等理論,以法規范批判的形式闡述公民個人作為公益訴訟原告的不合理性。
自由主義認為在國家結構中,國家是公共管理的工具,其實現共同體目標的方式是通過行政手段行使公權力,而公民之政治意愿在于私人利益,因此,公民個人的私益屬性不可能代表公共利益進行公益訴訟。在民主共和主義中,即使其能夠促進共同體的價值,能使公民采取共同行為維護公共利益進行團體的訴訟,使公民能夠參與到環境保護中來,但這與公民個人作為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仍有不同。拉茲認為,個人利益的簡—單相加并不就等于是公共利益,它是全體公民所享有的純粹、廣泛的整體利益。也就是說,一個—個的個體利益的訴求與一個大共同體的整體利益訴求還是不一樣的,1+1≠2,大共同體的整體利益可能比2要大,這也就說明了公民個人的訴訟與代表大共同體利益的公益訴訟是有差別的,公民個人的訴訟并不能代表大共同體的公益訴訟。沒有充分的論據以支撐公民個人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活動,公益訴訟的公共利益與公民個體的利益訴求出現了邏輯和因果關系上的斷層。公共利益與公民個人利益存在著重大關聯性,公民個人若要尋求自身權利救濟的同時,必須先讓公共利益得以實現,但在救濟公共利益層面,這并不能使公益的訴權得以轉化成為公民個體直接訴諸法律的權利,因為在讓公共利益得以實現的途徑上還有公權力機關或其他組織作為訴權主體,這在邏輯學上有清晰的判斷。環境公益訴訟不應當簡單地認為是保護了環境公益,以此達到滿足私益的目的,而應當基于環境公益的目的出發以保障公共利益。由此可見,公民個人作為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資格仍然不具備充分的論據支持。
在論述公民個人可以作為環境公益訴訟原告方面,美國的任何人可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例子被引用最多。經過分析可知,美國的公民訴訟制度并不是國內學術界語境下的任何人(包括公民個體)都可作為公益訴訟的原告。在原告資格方面,美國法律雖有“任何人皆可起訴”的寬泛表述,但原告的起訴會受到諸多法律條件的約束和限定(尤其是憲法),比如說,有資格的原告公民需要滿足其法律權益有不正當損害的初始條件,還要說明其受到的切實、實際的特殊性損害,即這是不同于其他的一般損害,還需要證明環境侵權行為和此損害之間的因果關聯性,并且在責任承擔方面具有可履行性,能夠救濟上述侵權的損害等。從以上的條件設定可以知道,提起訴訟的公民是與其私益具有密切的關聯性,它與代表公益的主體而提起的公益訴訟是呈現差異和區別的。在美國的納稅人訴訟制度的分析上,我們也可以知道:“納稅人是否具備訴訟當事人資格應從兩方面判斷:第一,納稅人的地位與其所控立法或法律是否存在邏輯上的聯系;第二,納稅人的地位與所控違憲行為的性質是否存在聯系”,首先,公民個人應具備私益訴訟時的所有起訴條件,此時,私益訴訟與自身有重大關系,其后,順帶維護了公共利益,這仍然是私益訴訟,不能與公益訴訟劃等號。這與我國行政訴訟法中的針對規范性文件的附帶性審查具有本質上的相似性,公民個人(行政相對人)在行政訴訟(或行政復議)中,可以對其提起附帶性審查,經過個人合法權益之正視以匡扶社會之正義,也有維護公共利益之作用,但這不可說是公益訴訟。
我國公益訴訟制度確立于2012年8月通過的新民事訴訟法,而且原告主體中并無公民個人的規定。在被譽為“中國公益訴訟第一人”的丘建東狀告電信部門案件、朱正茂、中華環保聯合會訴江陰港集裝箱公司環境污染責任糾紛案件、貴州省清鎮市蔡長海訴龍興光案件中,若我們仔細分析法律條款和以上案件,將公民個人認為具有原告資格時就會備受質疑。即便是朱正茂案件,被專家稱作是在訴訟原告范圍擴展方面的積極探索,但仍可發現“問題的關鍵是原告之一的朱正茂作為實際的受害人,其主張是私益的,盡管有公益的成分,即前己述及的‘主觀利己、客觀利他,這迥異于另外一個原告中華環保聯合會的主張”。它只是私益訴訟和公益訴訟一起方便審理的代表,并不是公益訴訟原告主體資格的嘗試,朱正茂在維護其個體私益的同時附帶的支持了公益訴訟,僅此而已,本質上仍然是私益訴訟(而中華環保聯合會起訴的才是公益訴訟)。
“在現階段,我國立法否定公民個人的環境公益訴訟原告資格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在我國當下,社會組織、檢察機關、相關政府部門等作為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在環境司法審判案件中運用的比較成熟,成效也比較顯著,若在司法實踐中能夠比較好的擔當好原告的角色,那么引入公民個人的原告資格則會引起爭議,況且,公益機關是公民自主選擇的權利代表,在面臨公共利益問題,理應由公權力機關處置,若此時賦予每個人有此權力或者公民自我奪回這種權力,都是對此社會契約的違背和不忠實。
三、公民個人在環境公益訴訟中的正確定位
通過以上案例剖析、制度詳解和理論分析的論述,說明了將公民個人作為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是值得商榷和推敲的,如何發揮個人的訴訟作用還要仔細琢磨,但這并不影響公眾參與原則中的全民參與保護環境的規則以及擁有環境權益的公民進行保護環境的實際行動。第一,依環保法的規定,公民具有義務保護我們的環境家園,同時有權檢舉和控告環境違法行為。所以,公民個人在應對環境公益事務時,可以發揮監督作用,將環境違法行為告知擁有起訴權的機關或組織,以維護公共利益。其二,公民個人若有從事環境公益之意愿,加入某社會公益組織將是維護環境公共利益最便捷的途徑,這也符合作為中間力量的社會組織連接著國家和個人的雙向關系,以穩定社會秩序之常態。最后,公民個人可以證據輔助人的身份出現在環境公益訴訟的司法訴訟過程中,此時的公民個人相當于案件原告,具有積極性和主動性,例如可以協助支持公益訴訟原告一方進行證據收集或者自行收集證據給予原告一方;或者協助支持司法機關進行證據收集,或將自行收集的證據給予司法機關;或者基于客觀中立的第三方立場,客觀對待原、被告,將證據呈現法庭。公民個人可以以其靈活的積極主動性的環境公益合法行為以彌補公權力部門和社會組織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