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影響湖南新生代農民工母語確認的因素

劉芳

摘要：母語問題既是民族問題，又是語言問題，既與個人語言認同有關，又與社會語言認同有關。湖南新生代農民工語言的民族性、語言習得和方言情況都相對比較復雜，是影響湖南新生代農民工母語確認的主要客觀因素；語言使用者的語言認同是影響湖南新生代農民工母語確認的主要主觀因素。應該結合語言使用者的習得情況、民族語言和方言情況以及語言使用者的母語認同來確定湖南新生代農民工的母語。

關鍵詞：湖南新生代農民工；母語；語言使用；母語認同

自195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組織專家討論母語在教育中的應用問題，并作出“母語是一個人進行自我表達的天然工具，他的首要需求之一就是充分發展自我表達的能力。”這樣的結論之后，母語問題就引起學界高度重視，成為一個經常討論的重要問題。

一、關于“母語”的界定

盡管六十多年來國內外對于母語問題的研究高度重視，產生了豐富、可喜的成果，但當前學界對“母語”這一概念的界定卻并未達成統一意見，有時不免有自說自話的嫌疑，因此在討論母語問題的時候，有必要先厘清一下“母語”的定義。

當前對“母語”的界定，代表性的意見主要有以下四種：（1）母語即本民族語言，是指“人在幼年時習得的語言，通常是思維和交際的自然工具”。（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母語即第一語言，指的是“一個人最初學會的一種語言，在一般情況下是本民族的標準語或某一方言。（《中國大百科全書》、《現代漢語詞典》（3）母語即民族共同語，但不指向方言。“母語是個民族領域的概念，反映的是個人或民族成員對民族語言和民族文化的認同，或者說是民族忠誠。母語直接指向民族共同語，但不指向共同語的地域變體。方言只能成為母言，不應視為母語。”（李宇明）（4）母語既指民族共同語，又指方言。“籠統地說，母語是指本民族的語言。就個人的言語來說，幼年時自然習得的語言，叫做自然母語，自然母語是與個人的語言生活環境和狀態分不開的。因為一個人最初學會的口頭語言往往是方言，所以，自然母語以民族語言的方言為大多數。”“社會母語是與外語相對應的，他是整個社會對外交流的語言，因此它必然是也只能是這個民族的標準語。每個人一旦進入書面語學習，就立即進入標準語（民族共同語）范疇。”（王寧、孫煒）

仔細分析以上各種觀點，我們發現：對于母語的界定的分歧，主要在于如何處理語言的習得性與民族性的關系問題。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母語概念的二十世紀50年代，人口的流動與遷移遠不如今天這樣頻繁和自由，人們習得的第一語言往往就是本民族語，母語的界定在語言的習得性與民族性上的矛盾并不突出。但在全球化的今天，特別是在快速城鎮化的中國，母語在習得性與民族性上的矛盾逐漸顯現且日益突出，顯然，再僅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或語言學大百科全書、現代漢語詞典等的母語定義來定義母語已經不太切合實際。

二、影響湖南新生代農民工母語確認的幾個因素

在考察湖南新生代農民工的母語情況之前，我們有必要對新生代農民工的概念和湖南新生代農民工的基本構成情況做一個簡單的說明：2010年1月31日，國務院發布的2010年中央一號文件《關于加大統籌城鄉發展力度進一步夯實農業農村發展基礎的若干意見》中，首次使用了“新生代農民工”的提法。當前，“新生代農民工”指的是在1980年及之后出生的、外出從業6個月及以上的農村勞動力。“新生代農民工”既包括從小在農村長大的青年勞動力，亦包含“首代農民工”夫婦在城市生育的達到就業年齡的青年勞動人口。根據國家統計局和湖南省統計局的數字，2014年，湖南外出農民工1206.8萬人，本地農民工500.7萬人，新生代農民工比重繼續提升。新生代農民工（1980年及以后出生）占同年齡段農村從業勞動力的比重為78.9%，跨省流動農民工中，93.5%的流向東部地區，2.2%的流向中部地區。省內流動的新生代農民工主要是由其他地州市向長株潭等經濟相對發達地區流動。

母語問題既是語言問題，又是民族問題，既與個人語言認同有關，又與社會語言認同有關。同時，中國又是一個方言眾多、方言分歧很大的社會，更重要的是，語言使用者的主觀語言態度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對其母語的確認。影響湖南新生代農民工母語確認的主要因素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語言使用者的民族身份

湖南省民族宗教事物委員會官方網站的資料顯示，湖南是一個多民族省，全國56個民族，都有居民在境內生活。據“五普”調查，全省少數民族人口641.07萬人，占10.1%。少數民族中人口較多的是：土家族263.95萬人，苗族192.15萬人，侗族84.21萬人，瑤族70.46萬人，白族12.56萬人，回族9.74萬人，壯族2.36萬人，蒙古族1.59萬人，滿族8206人，維吾爾族7939人。從行政區劃上來看，湖南少數民族分布廣泛，遍及全省14個市州及所轄各縣市區，但多數在湘西、湘南一帶，呈小聚居、大分散態勢。從民族分布來看，湖南幾個人口較多的少數民族分布廣泛，互相交錯，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

湖南的少數民族語言主要有苗語、土家語、侗語、勉語以及壯語。湖南境內的苗語主要為苗語湘西方言，屬于苗瑤語系苗語支。主要分布在湖南省西部苗族聚居區，說苗語湘西方言的人口約100萬。土家語屬于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土家語支。土家語分為南北兩種方言。但現在，許多土家族人的母語已轉為了湖南西北部當地流行的漢語方言（西南官話），只有少部分土家族人的母語仍為土家語北部方言。土家語南部方言又稱孟茲話。孟茲話為土家語在大面積的苗瑤、漢語區內的方言島，自古以來便只有很少的母語人口（現僅幾百人使用），分布在滬溪縣境內的潭溪鎮且己村的九個村寨（別名九寨話），潭溪鎮中也有少量遷移人口。侗語是侗臺語系（或稱侗臺語族、壯侗語族）的語言之一，在湖南省內，侗語主要分布在湖南西部的通道隴城、新晃中寨和靖州濫泥沖等地。勉語是瑤族使用的主要語言之一，勉語內的勉方言（湘南分支）以及藻敏方言在湘南的瑤族聚居區使用。其中勉方言（湘南分支）分布在湖南南部山區的瑤族聚居村落，使用人口超過13萬；而藻敏方言僅在湘南的宜章縣內有分布。

湖南省內少數民族聚居區經濟相對來說經濟比較落后，青壯年外出務工人數較多，他們常常流動到省內長株潭經濟發達地區或省外東部沿海地區，由于歷史上湖南省內各少數民族與漢族的融合程度不盡相同，有的融合程度高，有的融合程度低，因此在第一語言習得與母語認同上也不盡相同。絕大部分少數民族新生代農民工認同自己的民族身份，認同自己的母語為本民族語言，但第一語言習得可能是來源地或遷入地漢語方言。

（二）方言

湖南省十四個地州市方言復雜，有湘語、西南官話、贛語、客家話等多種方言，且各種方言分歧較大，基本不能互相溝通，有的甚至“十里不同音”。湖南新生代農民工的來源地涵蓋上述多種方言，遷入地又包括北方方言、粵語、閩語、吳語、贛語、客家話等各種方言，因此湖南新生代農民工的母語確認中方言特征也很突出。他們的第一語言習得是當地漢語方言，母語認同也為當地方言，而不是指向普通話。

（三）語言習得

湖南“新生代農民工”既包括從小在農村長大的青年勞動力，亦包含“首代農民工”夫婦在城市生育達到就業年齡的青年勞動人口。他們的語言習得情況相對于常住人口而言，有一定的復雜性。他們的語言習得可能在來源地完成，也可能在遷入地完成，第一語言習得可能是來源地民族語言或方言，也可能是遷入地語言或方言。例如：某來自苗語區的在廣州少數民族新生代農民工，如果從小生活在苗語區，那么第一語言習得的是苗語；如果從小生活在廣州，則可能第一語言習得的是粵語或普通話。

（四）母語認同

母語認同，即兒童的父母或監護人確認什么語言是兒童的母語，或兒童長到一定年齡之后自我確認什么語言是他的母語。如果說語言的民族性、方言、習得主要考察的是語言使用者的實際運用情況，那么母語認同主要指的是語言使用者的主觀語言態度。母語認同可能與語言使用者的語言習得、民族語言、方言等一致，也可能不一致。即使是在語言習得、民族語言、方言等語言使用情況完全相同的語言使用者中，他們的母語認同也可能不完全一致。

因此，我們在確認湖南新生代農民工的母語時應該綜合考慮以上幾個方面的條件，劃分他們母語的不同類型，而不能一概而論。

參考文獻

[1]李宇明.論母語[J].世界漢語教學，2003（1）.

[2]王寧，孫煒.論母語與母語安全[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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