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山中大夢起，“巴斯”將為中國文化發聲

黃靖芳

9月13日，是大熊貓巴斯離開一周年的日子，坐落于福州大夢山的海峽（福州）大熊貓研究交流中心聚集了來自各地紀念巴斯的人們：北京、巴黎、臺灣、日本……

大熊貓研究交流中心以兩個“寶”聞名世界—大熊貓巴斯和“熊貓爸爸”陳玉村。大熊貓巴斯是一只明星熊貓，曾代表中國訪美，是北京亞運會吉祥物“盼盼”的原型，也曾站在央視春晚的舞臺上……大熊貓巴斯緣何成為了熊貓界的超級明星，這還要從巴斯與陳玉村“朋友式”的相處方式說起。

人與動物，因為生物屬性的不同，本身很難相互進行精神上的溝通與交流。但陳玉村和巴斯卻以33年和諧相處的方式，詮釋了人與動物之間的“和諧與和平”。正是基于這種“親近”的相處方式，巴斯跟所有的大熊貓都不一樣，她是用一顆真心在回應我們人類。“和平”這個詞，用在她身上是貼切不過。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只巴斯了”，陳玉村說。巴斯的事跡，以及她所承載的人與自然共處的模式，自然間便搭建出了從單一生物體到承載多功能文化體的橋梁。從和平使者到吉祥物原型，再到輾轉各地募集公益資金，在巴斯日復一日的腳步中，巴斯的文化、公益屬性，漸漸被人熟知。

福州大夢山啟動的“巴斯文化建設工程”，已經不是單純的熊貓工程，這將成為中國文化的新圖騰。而耽溺于文化快消時代的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碰見如此鮮活、讓人很容易就擁有共鳴的文化符號了。

成為傳奇

現在提起巴斯，大多數人能想起的是1990年大街小巷的亞運會吉祥物“盼盼”造型；還有在1991年春晚上，那只憨態可掬、極富“靈性”的大熊貓，讓人仿佛覺得她似乎能理解人的喜怒哀樂。

而這些故事發生的起點，是在34年前，四川寶興縣的一條冰河上。

在那里她被當地農民李興玉發現，因為野外找不到食物，天氣寒冷，小巴斯誤入河中，已經氣息微弱。冒著冰冷的河水，李興玉在旁人的幫助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岸邊，并且耐心照料。同年，4歲的巴斯被送往了她的第二故鄉，福州。

在那里，她迎來了生命中最為多彩的一個階段。

珍·古道爾是世界聞名的生物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因為致力于黑猩猩的野外研究，她長期和它們生活在一起，以至于到后來猩猩們會到古道爾的帳篷里做客、玩耍。她的事跡，不僅是因為她對森林里一切生物的“心醉神癡”讓人動容，還有她所探索出的和動物相處的新模式，讓我們看到了和自然對話的新可能。

巴斯的成長過程同樣貫穿著這樣的真理，數十年的經歷證明了人可以如何與動物、與自然和諧相處，和諧共振。

其中被稱為“熊貓爸爸”的海峽大熊貓研究交流中心主任陳玉村是陪伴和見證了巴斯的每個重要時刻的“重要人物”。他回憶說，其實旁人很難理解，和動物，尤其是自帶攻擊性的物種建立信任，是多么難的一件事情。熊貓雖然看起來憨厚，但由于生物本能，對于進入到一定安全范圍內的人，還是會保有戒心，這對于飼養員和其他想親近的工作人員來說，都有一定的危險。

陳玉村有自己的解決方法。他要求團隊里的工作人員，在前期盡可能多地和巴斯建立信任，即使做完了分內工作，也靜靜地陪伴在她身邊，“怎么跟熊貓巴斯建立互相信任的關系？最簡單也是最難的一點，把她當作是自己家人。每天面對面至少接觸四個小時，每天都離她比前天近一點”，團隊里的成員都認真地配合。這個單調而重復的過程持續了好幾年，直到消除了熊貓的應激反應，才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零距離接觸”。也因此，才有了接下來的與巴斯互動的各種“奇跡”出現。

這種“朋友式的相處”，讓巴斯能夠更加信任人類。平常巴斯很愿意跟著飼養員去溜達散步，也使得幫她檢查身體，比如拍X光片這樣的事情變得很容易。因為彼此信任，巴斯甚至能了解到人們的意圖，她會為了配合拍片直立行走！“巴斯是世界上唯一一只能夠直立行走的熊貓”，陳主任如是說。

1987年，已經有了一定名氣的巴斯受邀前往美國圣地亞哥，開啟了長達200天的展出活動，每天慕名前來的游客絡繹不絕，市長動情地形容這只極具魅力的熊貓讓全市“都墜入了愛河”。這是巴斯首次作為“使者”出訪國外，開啟了她的“外交進程”。她所到之處，都會成為一個地方的“巨星”。有七年時間，她更跟隨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到各地巡展，為實施中國大熊貓棲息地保護工程湊集資金。

這本身，便是一種潛在的文化共鳴的魅力和潛質，以巴斯為核心的信仰、喜愛，在此時已經慢慢發酵，等待這顆種下的種子破土而出的一天。

這只長大了、愈加成熟的巴斯，不僅有了自己的家，更有了自己的“家人”，有了自己的“任務”，更有了無數的粉絲。這些無與倫比的經歷，都賦予了巴斯獨特的氣質。

國寶中的國寶

發生在巴斯身上，有很多的第一次，甚至很多都是在熊貓養育、醫療技術領域的奇跡。

比如，在不麻醉的情況下，福州對大熊貓進行了包括采血、肌肉注射在內的技術應用。歲數漸長的巴斯，身體也逐漸出現毛病—高血壓、白內障、急性胰腺炎等病癥，讓她屢屢陷入危險中，但是在沒有前人曾經進行過試驗的情況下，陳玉村帶領他的團隊，每次都極力邀請最好的專家，會診排查，大膽嘗試各種手段，一次次將巴斯從生命的懸崖邊拉了回來。

很多時候，陳玉村都為巴斯的懂事所動容。病中的巴斯，經常無精打采，連飯都吃不進去，工作人員只能用試管，一點點地將藥滴進巴斯的嘴里，讓她張嘴，她就會乖乖地張嘴，“她知道這個藥很重要，吃下去了會變舒服。”長期和疾病作斗爭，和頑固的自然規律作斗爭，2017年，巴斯以37歲的高齡戴上了“人工飼養下現存最長壽大熊貓”的稱號。

巴斯這一生，獲得了無數的稱號，她是一位老人，也是一位小孩。成熟、活力、堅持這些特質都一一在她身上呈現，慕名前來的各地游客，即使是文化背景迥異、語言各不相同的外國友人，也無不為她的形象和故事動容。這本身，便是一種潛在的文化共鳴的魅力和潛質，以巴斯為核心的信仰、喜愛，在此時已經慢慢發酵，等待這顆種下的種子破土而出的一天。

盡管很多人都曾為她祈禱，為她祝福，然而，巴斯還是在2017年9月13日這一天離開了她所愛的人。

作為自然生命存在的巴斯不在了，但是在文化意義上而言，在存世價值上而言，巴斯留下的遺產卻是永存。試想一下，我們環顧經典的傳統文化意象，更多不是以其在世與否作為衡量標準，更多是后人從其身上得到的解讀和精神滋養作為評價。在這個意義上而言，如陳玉村所說，“生命不可違抗自然規律，但這一年里，我們也在思考如何從生物巴斯轉化為文化巴斯”，一群真正熱愛自然的人在真正思考這樣的命題：如何擴大巴斯的影響力，用她帶來的和平與自然理念造福下一代？

三年前發生的這樣一段經歷啟發了大家。當時，以巴斯為主角的3D動畫片登錄了時代廣場，巨幕下人流涌動、車流不息，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里，而這出動畫片的策劃者—福建大熊貓保護協會會長楊勇進，正是熊貓巴斯的終身認養者。機緣巧合下他認識到了陳玉村，他驚喜地發現這只熊貓和他一直在做的事情—探索一個具有普適性的中國品牌，改變過往品牌弱國的刻板形象的目標，有不謀而合之處。而巴斯片段的成功播出，正愈加證明了另一個方向的可行性，那就是以此為文化意象，進行有價值的文化輸出，推動真正的“功在當下，利在千秋”。

這么看來，巴斯不就是為代表“中國品牌形象”而生的嗎？

重奪文化話語權

開頭所述的場景—“巴斯文化工程”的啟動，其實恰恰預示著一個飛躍。從文化巴斯到巴斯文化，聽起來是同樣的用詞，不同的順序，但這正是意味著參與者認知上的升華。

楊勇進向記者這樣闡釋了巴斯的文化意味：作為熊貓本身，是跨越國界的和善形象，沒有人擔心自己會讀不懂它，也因此很容易就會生發出信賴感。

“中國大熊貓不僅是福州的，也是全國全世界人民的共同財富。”巴斯帶著全中國人民對于世界的誠意，天然就具有向外傳播的魅力和影響力。

在世界范圍內，真正具有話語權屬性的文化，大多是具有感染力、傳播力的文化樣本，以“巴斯文化”為代表的一批文化工程的輸出，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等對外工程的開展，未來將會大大提高中國的話語權和軟實力。我們有自信向外國人介紹、指認我們熟悉的國寶，熟悉的吉祥物，進一步提高國民的文化自信，加強文化產品的輸出。

如今處于生活快車道的我們，習慣了一切娛樂快消品，習慣了外國舶來的文化意象，已經很難碰見如此具有沉淀價值的本土作品，文化圖騰了—這不禁讓人擔憂，我們還記得自己是中國人嗎？

無數的有志之士為此盡心竭力：陳玉村用了33年的時間，身體力行，將巴斯推上了生物史的巔峰；10年光陰，楊勇進竭盡心力挖掘文化巴斯的價值。

巴斯重新喚醒了我們的認知。

一個有意思的插曲是，在啟動儀式的這一天，活動舉辦在室外，天清氣爽，絲毫沒有因為下雨會影響活動的跡象，陳玉村笑說，凡是和巴斯有關的大日子，都會是個晴天。楊勇進也開玩笑地回憶起這句話，“雖然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是我也相信陳主任說的話。”

這并非迷信，卻意外地折射出一種接近信仰般的安心和依賴，而這，是當下的稀缺品。只有聚集在一起的人具有同樣的信仰，同樣堅信的價值，他們一起做的事情才值得信賴，值得傳播。

中國是四大文明古國之一，中國文化在國際社會一直有著獨一無二的地位，并且各朝各代都很注重與世界文化間的對話與交流。然而，從清朝中后期開始，由于“閉關鎖國”政策牽制，中國逐漸與國際脫軌，失去了文化上的國際話語權，這樣的境況一直延續到今天。

楊勇進先生深感于此，為此他用了整整十年時間來找尋立志復興中國文化、具有文化公益情懷的同路人，巴斯文化建設工程的總策劃師姜開元就是其中之一。姜開元先生在結緣“巴斯”之前，就明顯地感到，當今中國體育強大經濟騰飛，文化內涵卻常被詬病，文化交流也一度曾處于失語狀態。事實上，在西方媒介話語建構的關于中國文化的認知系統，并非真正的中國經驗與現實，這實則是中國在跨文化傳播中話語權缺失的結果。

在他的努力下，巴斯文化建設工程將以“新文化，新共享”為使命，致力于在世界范圍內加速多元文化對話、交流與融合，搭建起中國文化與國際文化交流的平臺，他希望巴斯文化建設工程能夠重奪中國文化話語權。

無數的有志之士為此盡心竭力：陳玉村用了33年的時間，身體力行，將巴斯推上了生物史的巔峰；10年光陰，楊勇進竭盡心力挖掘文化巴斯的價值。2018年，是巴斯文化建設工程的元年，他們將攜手更多像姜開元先生一樣將中華文化復興為己任的人，著手搭建向世界共享中國文化的平臺，輸出具有普世價值的中國特色的價值觀和中國新文化。

巴斯生前所居住的地方是在大夢山，“大夢之陽，墨池湯湯”，巴斯的文化夢從這里啟航具有厚重的承載意義：這處承載了巴斯無數回憶的地方，將會走出代表中國文化的新圖騰，新征程。